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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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就是要讓他好好看看這裡,他們則繼續在沉寂中研究他,緊張感有增無減,好像終究會發生點什麼的時刻正在迫近。

    他好像是為了讓他們得償所願,開始默默地觀察這間屋子。

    他注視粉筆畫在地闆上的屍體輪廓良久,接着看着隻離屍體數厘米遠的火鈎,最後是在門附近躺着的那尊銅制長發裸女雕像。

     他們還想讓他怎麼樣!他看了床一眼,還是昨天他臨走時的樣子,沒有人動過。

    枕頭上有褶皺,昨天鮑什到的時候,塞爾熱·尼古拉正靠着枕頭在讀什麼東西。

    後來他努力要坐起來但摔到地闆上的時候,拽住了一角床單,還有黃色絲緞床罩的一頭。

    床罩現在就耷落在地上,上面有一團褐色的東西,看着黏糊糊的。

    到處都是噴濺留下的點點痕迹,還有幾個血手印。

     血手印讓他面色慘白。

    他從來都無法直視血,即使是畜生的。

    他立即有了強烈的嘔吐欲望。

    難不成這就是他們一直在等待的場景,他在作案現場嘔吐? &ldquo我希望您能按照事情發生的順序,跟我們說一下案發經過。

    &rdquo 預審法官表達清晰。

    鮑什覺得這是從昨天晚上以來,第一次有人對他像對一個實實在在的人那樣說話。

     &ldquo從哪裡開始說呢?&rdquo他問。

     &ldquo您是幾點到達這裡的?&rdquo 他本能地用雙眼尋找那個挂鐘。

    他昨天進屋的時候,也看了那個鐘。

    當然現在指示的時間和昨晚不一樣,但對他回憶多少有所幫助。

     &ldquo那時是晚上五點五十分。

    可能再過那麼一點,但肯定不到五點五十五分。

    &rdquo &ldquo你們是約好的嗎?您經常來這所公寓嗎?&rdquo 他注意到書記官已經不知何時來到卧室,正在記錄。

     &ldquo很少。

    我第一次來這裡都是不久前。

    塞爾熱·尼古拉多數時候都在外面,他比較注重隐私。

    &rdquo &ldquo不管怎樣,您以前還是來過這裡?&rdquo &ldquo兩個月前。

    &rdquo &ldquo和您夫人一起?&rdquo &ldquo和我妻子一起,還有一幫子人。

    我們先是在馬克希姆飯店慶祝一部電影開拍,後來到了深夜,塞爾熱就把所有人帶到他家,要再喝一杯。

    &rdquo &ldquo那麼您了解這處公寓的布局咯?&rdquo &ldquo那天晚上,我并沒有進入卧房。

    &rdquo &ldquo那您後來又來過?&rdquo &ldquo昨天是第二次來。

    塞爾熱嗓子不舒服。

    他時不時會嗓子痛。

    他把這看作是他的一大緻命疾病。

    &rdquo 他示意所有人看向床頭櫃,那裡的一個煙缸裡滿滿是撚滅的煙頭。

     &ldquo他一天要抽五十到六十根,每頓飯後還要抽一支雪茄。

    &rdquo 說話讓他感覺好些了,這樣就不會再想去看那些血手印了。

    他努力回想,盡力說得更确切一點,更完整一些,像是在經曆一場考試的口試部分。

     &ldquo昨天上午,他打電話到辦公室,說他病得厲害,就在家裡躺着了。

    他讓我把我們目前在進行的一個劇本給他帶過來,我就把劇本交給他的秘書安妮特,讓她給塞爾熱送去,這大概是上午十一點時的事。

    &rdquo &ldquo然後呢?&rdquo &ldquo我在下午三點給他打了電話,問問他情況怎樣了。

    他就問我如果沒有什麼其他安排,下班後,能否給他帶一份晚報,也順帶來跟他聊會兒天,陪他消磨時間。

    &rdquo 他的目光在床上尋找了一下,看到文件袋的一角還在褶皺的床罩下。

    劇本也仍在床上。

     &ldquo誰給您開的門?&rdquo &ldquo沒人。

    我自己轉了一下門把手。

    門沒有上鎖。

    隻有一個鐘點女工每天早上來打掃衛生。

    &rdquo 預審法官肯定已經詢問過這個女工了,對口供的一緻表示滿意,就像在給學生鼓勁、循循善誘的老師。

     &ldquo您進來的時候,他在睡覺嗎?&rdquo &ldquo沒有。

    他靠在床上。

    &rdquo &ldquo屋裡燈亮着嗎?&rdquo &ldquo肯定是,因為一個小時之前天就已經黑了。

    &rdquo 他看了看現在關着的燈,然後轉向法官和警長。

     &ldquo那麼為什麼我們到現場的時候,燈是關着的呢?&rdquo警長反駁他。

     &ldquo因為我在離開前把燈都關了。

    &rdquo &ldquo為什麼?&rdquo &ldquo我不知道。

    我就是那麼做了。

    &rdquo &ldquo他那時已經死了?&rdquo &ldquo肯定死了。

    &rdquo 他又注意到窗簾現在都敞開着。

     &ldquo窗簾是拉起來的。

    &rdquo他适時補充道。

     &ldquo确實是。

    您倒是都注意到了。

    &rdquo 的确如此。

    他在拿起那把手槍前,向窗口撇了一眼,确定對面房子裡的人不會看見他。

     &ldquo簡而言之,您進了屋子,先脫下外套。

    &rdquo &ldquo也不是馬上。

    我開車來的,沒有怎麼淋濕。

    我先是把報紙給了塞爾熱。

    在他翻報紙那會兒,我才把風衣脫下來,屋裡太熱了。

    &rdquo &ldquo您本來打算待很久嗎?&rdquo &ldquo可能待半個小時左右吧。

    我料想他會給我喝一杯的。

    他總是會請人喝上一杯。

    他在路上遇上朋友,二話不說就會把人家帶進酒吧。

    &rdquo &ldquo他喝得很多?&rdquo &ldquo是的,可以說是從早喝到晚。

    但我從來沒見他喝醉過。

    &rdquo &ldquo您進入這間卧室的時候,有特别注意到什麼嗎?&rdquo 他猜想這又是一個陷阱,就像在奧爾良警察局和剛才在巴黎警察總局時那樣,隻是更高明些。

    但這怎麼可能呢。

    他們是不會發現那個的,除非已經搜過他的寓所了。

    即便如此,他們能發現這一點嗎?他們不會把那僅僅看作是一種巧合嗎? 他進入卧室後,的确有一處細節馬上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不是那把手槍&mdash&mdash估計他們都是這麼想的。

    塞爾熱·尼古拉平時習慣随身帶一把手槍,還時不時拿出來炫耀一下。

    所以鮑什在床頭櫃上看到一把武器,并沒有大驚小怪。

     震撼他的是尼古拉的睡袍:黑色絲錦,領口收緊,剪裁有點類似俄國長衫。

    兩個月以前,作為他們結婚周年禮物,費爾南德送了他三套一模一樣的睡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