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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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說有個叫克莉絲汀的姑娘七點鐘會來，他還沒想好他們是出去吃晚飯，還是在家吃。
&ldquo姑娘，姑娘，又是姑娘。
&rdquo法蘭克輕蔑地說。
&ldquo閉嘴，你這個小崽子，&rdquo約翰尼嘟哝一聲，&ldquo你八成是嫉妒。
&rdquo &ldquo行了，你們倆。
&rdquo莉莉說。
聽起來就像是尋常人家的一頓午餐。
到了三點鐘，湯姆已經安排就緒。
他訂了傍晚從班戈市飛往肯尼迪機場的航班，尤金開車送他去班戈市。
湯姆收拾好行李箱，但沒有把箱子關上。
他進了走廊，敲了敲法蘭克虛掩的房門，沒人回應，他把門推開一點，走了進去。
法蘭克不在，到處整整齊齊，伊萬傑琳鋪了床。
法蘭克的書桌上擺着那個十二英寸高的柏林熊，亮晶晶的棕色眼珠外面繞了一圈黃色，抿着嘴笑。
湯姆記得那天法蘭克看到手寫招牌時，頓時來了興緻。
招牌上寫着：一馬克擲三次（3WÜRFE1MARK）。
法蘭克覺得&ldquoWürfe&rdquo這個德語單詞很有意思，聽起來像能吃的&ldquo臘腸&rdquo，又像是&ldquo狼（wolf）&rdquo的叫聲。
這頭小熊是如何在綁架、謀殺和好幾趟飛行後幸存了下來，還是一副毛茸茸、憨态可掬的樣子？湯姆想叫上法蘭克，再去一次懸崖。
&ldquo習慣&rdquo一詞也許不是很恰當，但湯姆覺得如果能讓法蘭克習慣那處懸崖，也許能減輕他的負罪感。
&ldquo法蘭克和約翰尼去給自行車胎打氣了。
&rdquo莉莉對下樓的湯姆說。
&ldquo還以為他能來陪我散會兒步呢，我一小時後走。
&rdquo湯姆說。
&ldquo他們馬上就回來，法蘭克肯定願意，你是他心目中的偶像，能把月亮挂上天去。
&rdquo 從十多歲離開波士頓起，湯姆就沒再聽過有人這樣誇獎自己。
他走上草坪，沿着石闆小路前行。
他想看看白天的懸崖是什麼樣子。
小路比印象中長了些，不經意間，他已經穿過樹林，一泓碧水映入眼簾，也許比不上太平洋，但仍然蔚藍清澈。
海鷗乘風飛翔，有三四艘小船，其中一艘是帆船，正在遼闊的海面上緩緩移動。
随後他看到了懸崖。
懸崖突然變得醜陋無比。
他走到懸崖邊，低頭望着雜草叢生的石塊和山岩。
他停下腳步，腳尖距離邊緣八到十英寸。
跟他想象中一樣，懸崖下散落着米色和白色的大石塊，仿佛不久前才山體崩塌過。
海水和陸地相接的地方，白色的浪花輕輕拍打着小塊礁石。
他愣了神，想尋找約翰·皮爾森墜崖慘劇的蛛絲馬迹，比如輪椅的金屬碎片，但他沒看到任何人造的東西。
約翰·皮爾森的輪椅速度要是不快，翻過懸崖後，會撞到下方三十英尺處鋸齒狀的岩石，說不定還會再朝下滾個幾米。
但現在石頭表面一點血迹都沒有。
湯姆打了個哆嗦，往後退，轉身離開。
他朝那棟宅子望去，樹林太密，幾乎遮擋了一切，除了一道深灰色的屋脊。
他看到法蘭克順着小路向他走來，還穿着那件藍色外套。
是來找他的嗎？湯姆沒有多想，跳進右側的樹林，躲在灌木叢後。
他會四處察看嗎？法蘭克如果覺得他來這兒散步，會不會喊他的名字？湯姆隻是很好奇，他想看一看男孩走到懸崖邊時臉上的表情。
法蘭克離他越來越近了，湯姆看到他每走一步，頭頂的棕色直發就上下擺動。
法蘭克左右看了看，又瞅了瞅樹林，但是湯姆藏得很隐蔽。
湯姆沒跟莉莉說要來懸崖邊散步，她估計也沒有告訴法蘭克。
總之法蘭克沒有喊湯姆的名字，也沒有再四處尋找。
他拿大拇指勾着李維斯牛仔褲的前側口袋，慢慢地邁着步子朝懸崖邊走去，走得大搖大擺。
藍天下，男孩的身體像一幅優美的剪影。
走到離湯姆大約二十英尺外的地方，男孩俯瞰着大海，像是放松地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和湯姆剛才一樣，低頭看着自己腳上的運動鞋，往後退了一步。
他把右腳往後蹬，揚起幾粒小石子，然後把大拇指從口袋裡拿出，身子前傾，開始跑。
&ldquo喂！&rdquo湯姆大叫一聲，朝他跑過去。
他不知怎麼摔了一跤，當然也可能是他自己一個俯沖，撲倒在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法蘭克的腳踝。
法蘭克趴在地上直喘氣，右胳膊垂在懸崖外邊。
&ldquo天啊！&rdquo湯姆喊着，用力地把法蘭克的腳踝往自己方向拉，然後站起身，抓着法蘭克的一條胳膊，把他拖起來。
男孩氣喘籲籲，目光呆滞。
&ldquo你在搞什麼？&rdquo湯姆聲嘶力竭地吼了一聲，&ldquo快醒醒！&rdquo他驚魂未定地把法蘭克的身子扶正，又拉着他的胳膊，朝林間小路走去。
就在這時，一隻鳥怪叫一聲，像是也被吓了一跳。
湯姆站直身子，說道：&ldquo好了，法蘭克。
你差點就跳下去了。
跟真的跳沒什麼區别，對吧？&mdash&mdash聽見我說話了嗎？吱個聲。
你撲下去的時候倒像是個打橄榄球的！&rdquo湯姆在說自己嗎？是他抓住法蘭克的腳踝才沒讓這孩子跳下去？湯姆重重地拍了拍男孩的背。
&ldquo你現在試了一次，夠了吧？&rdquo &ldquo嗯。
&rdquo法蘭克說。
&ldquo你給我說到做到，&rdquo湯姆提高了嗓門，&ldquo别光說個&lsquo嗯&rsquo。
你想試的都試過了，行了吧？&rdquo &ldquo遵命，長官。
&rdquo 兩人開始往回走，湯姆的雙腿漸漸恢複了力氣，他故意深深吸了一口氣。
&ldquo我不會跟别人說。
咱們都不跟别人說，好嗎，法蘭克？&rdquo湯姆看了他一眼，這孩子突然蹿得和他一樣高了。
法蘭克平視前方，目光越過那棟宅子，望向更遠的地方。
&ldquo好，湯姆，當然行。
&rdquo
&ldquo姑娘，姑娘，又是姑娘。
&rdquo法蘭克輕蔑地說。
&ldquo閉嘴，你這個小崽子，&rdquo約翰尼嘟哝一聲，&ldquo你八成是嫉妒。
&rdquo &ldquo行了，你們倆。
&rdquo莉莉說。
聽起來就像是尋常人家的一頓午餐。
到了三點鐘，湯姆已經安排就緒。
他訂了傍晚從班戈市飛往肯尼迪機場的航班，尤金開車送他去班戈市。
湯姆收拾好行李箱，但沒有把箱子關上。
他進了走廊，敲了敲法蘭克虛掩的房門，沒人回應，他把門推開一點，走了進去。
法蘭克不在，到處整整齊齊，伊萬傑琳鋪了床。
法蘭克的書桌上擺着那個十二英寸高的柏林熊，亮晶晶的棕色眼珠外面繞了一圈黃色，抿着嘴笑。
湯姆記得那天法蘭克看到手寫招牌時，頓時來了興緻。
招牌上寫着：一馬克擲三次（3WÜRFE1MARK）。
法蘭克覺得&ldquoWürfe&rdquo這個德語單詞很有意思，聽起來像能吃的&ldquo臘腸&rdquo，又像是&ldquo狼（wolf）&rdquo的叫聲。
這頭小熊是如何在綁架、謀殺和好幾趟飛行後幸存了下來，還是一副毛茸茸、憨态可掬的樣子？湯姆想叫上法蘭克，再去一次懸崖。
&ldquo習慣&rdquo一詞也許不是很恰當，但湯姆覺得如果能讓法蘭克習慣那處懸崖，也許能減輕他的負罪感。
&ldquo法蘭克和約翰尼去給自行車胎打氣了。
&rdquo莉莉對下樓的湯姆說。
&ldquo還以為他能來陪我散會兒步呢，我一小時後走。
&rdquo湯姆說。
&ldquo他們馬上就回來，法蘭克肯定願意，你是他心目中的偶像，能把月亮挂上天去。
&rdquo 從十多歲離開波士頓起，湯姆就沒再聽過有人這樣誇獎自己。
他走上草坪，沿着石闆小路前行。
他想看看白天的懸崖是什麼樣子。
小路比印象中長了些，不經意間，他已經穿過樹林，一泓碧水映入眼簾，也許比不上太平洋，但仍然蔚藍清澈。
海鷗乘風飛翔，有三四艘小船，其中一艘是帆船，正在遼闊的海面上緩緩移動。
随後他看到了懸崖。
懸崖突然變得醜陋無比。
他走到懸崖邊，低頭望着雜草叢生的石塊和山岩。
他停下腳步，腳尖距離邊緣八到十英寸。
跟他想象中一樣，懸崖下散落着米色和白色的大石塊，仿佛不久前才山體崩塌過。
海水和陸地相接的地方，白色的浪花輕輕拍打着小塊礁石。
他愣了神，想尋找約翰·皮爾森墜崖慘劇的蛛絲馬迹，比如輪椅的金屬碎片，但他沒看到任何人造的東西。
約翰·皮爾森的輪椅速度要是不快，翻過懸崖後，會撞到下方三十英尺處鋸齒狀的岩石，說不定還會再朝下滾個幾米。
但現在石頭表面一點血迹都沒有。
湯姆打了個哆嗦，往後退，轉身離開。
他朝那棟宅子望去，樹林太密，幾乎遮擋了一切，除了一道深灰色的屋脊。
他看到法蘭克順着小路向他走來，還穿着那件藍色外套。
是來找他的嗎？湯姆沒有多想，跳進右側的樹林，躲在灌木叢後。
他會四處察看嗎？法蘭克如果覺得他來這兒散步，會不會喊他的名字？湯姆隻是很好奇，他想看一看男孩走到懸崖邊時臉上的表情。
法蘭克離他越來越近了，湯姆看到他每走一步，頭頂的棕色直發就上下擺動。
法蘭克左右看了看，又瞅了瞅樹林，但是湯姆藏得很隐蔽。
湯姆沒跟莉莉說要來懸崖邊散步，她估計也沒有告訴法蘭克。
總之法蘭克沒有喊湯姆的名字，也沒有再四處尋找。
他拿大拇指勾着李維斯牛仔褲的前側口袋，慢慢地邁着步子朝懸崖邊走去，走得大搖大擺。
藍天下，男孩的身體像一幅優美的剪影。
走到離湯姆大約二十英尺外的地方，男孩俯瞰着大海，像是放松地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和湯姆剛才一樣，低頭看着自己腳上的運動鞋，往後退了一步。
他把右腳往後蹬，揚起幾粒小石子，然後把大拇指從口袋裡拿出，身子前傾，開始跑。
&ldquo喂！&rdquo湯姆大叫一聲，朝他跑過去。
他不知怎麼摔了一跤，當然也可能是他自己一個俯沖，撲倒在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法蘭克的腳踝。
法蘭克趴在地上直喘氣，右胳膊垂在懸崖外邊。
&ldquo天啊！&rdquo湯姆喊着，用力地把法蘭克的腳踝往自己方向拉，然後站起身，抓着法蘭克的一條胳膊，把他拖起來。
男孩氣喘籲籲，目光呆滞。
&ldquo你在搞什麼？&rdquo湯姆聲嘶力竭地吼了一聲，&ldquo快醒醒！&rdquo他驚魂未定地把法蘭克的身子扶正，又拉着他的胳膊，朝林間小路走去。
就在這時，一隻鳥怪叫一聲，像是也被吓了一跳。
湯姆站直身子，說道：&ldquo好了，法蘭克。
你差點就跳下去了。
跟真的跳沒什麼區别，對吧？&mdash&mdash聽見我說話了嗎？吱個聲。
你撲下去的時候倒像是個打橄榄球的！&rdquo湯姆在說自己嗎？是他抓住法蘭克的腳踝才沒讓這孩子跳下去？湯姆重重地拍了拍男孩的背。
&ldquo你現在試了一次，夠了吧？&rdquo &ldquo嗯。
&rdquo法蘭克說。
&ldquo你給我說到做到，&rdquo湯姆提高了嗓門，&ldquo别光說個&lsquo嗯&rsquo。
你想試的都試過了，行了吧？&rdquo &ldquo遵命，長官。
&rdquo 兩人開始往回走，湯姆的雙腿漸漸恢複了力氣，他故意深深吸了一口氣。
&ldquo我不會跟别人說。
咱們都不跟别人說，好嗎，法蘭克？&rdquo湯姆看了他一眼，這孩子突然蹿得和他一樣高了。
法蘭克平視前方，目光越過那棟宅子，望向更遠的地方。
&ldquo好，湯姆，當然行。
&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