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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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對約翰來說是在下一盤很大的棋。
很多人都這麼認為。
你今天赢了一點，明天又輸了一些，棋局永遠不會結束&mdash&mdash即使約翰已經去世。
不會的，約翰生性樂觀。
他臉上幾乎總是帶着微笑。
即使這麼些年，他一直坐在椅子上。
我們都說椅子，不說輪椅。
但是就父親這個身份來說，兒子們很可憐，因為他們認識的父親一直都是那個樣子&mdash&mdash一個坐在椅子上的生意人，老愛談論市場、金錢和人際關系&mdash&mdash都是些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
他沒法帶兒子們出去散步，教他們柔道，或者别的父親通常做的事。
&rdquo 湯姆笑着問：&ldquo柔道？&rdquo &ldquo約翰以前就在這個房間練柔道！這裡不是一直都是客房。
&rdquo 他們朝門口走去。
湯姆看了一眼高高的天花闆，寬敞的地闆的确鋪得下墊子，也能在上面翻筋鬥。
樓下，其他人正在客廳裡&ldquo擠來擠去（buffeting）&rdquo，湯姆每次吃&ldquo自助餐（buffet）&rdquo，就會想到這個詞，但樓下客廳空間綽綽有餘，根本用不着擠來擠去。
法蘭克正在喝一瓶可口可樂，瑟羅和約翰尼站在桌旁，手裡拿着加了蘇打的威士忌，端着一盤菜。
&ldquo咱們出去走走。
&rdquo湯姆對法蘭克說。
法蘭克立刻放下可樂瓶。
&ldquo去哪兒？&rdquo &ldquo去草坪，&rdquo湯姆見莉莉已經與約翰尼和瑟羅攀談起來，&ldquo你有沒有問蘇西的情況？她還好吧？&rdquo &ldquo噢，她睡着睡着就卡殼了，&rdquo法蘭克說，&ldquo我問過伊萬傑琳。
真少見的名字！她還是某個古怪的靈魂團體的成員。
她才來一個星期。
&rdquo &ldquo蘇西在這兒？&rdquo &ldquo嗯，她在樓上後面有一個房間。
我們可以從這兒出去。
&rdquo 法蘭克打開主餐廳裡的一扇大落地窗。
餐廳裡擺着一張長桌，桌旁圍了一圈椅子。
牆邊有幾張配了椅子的小桌子，還有餐具櫃和書架。
桌上擺滿餐盤，盤裡放着一個蛋糕。
法蘭克打開一盞室外燈，照亮從露台到四五級台階下的草坪。
台階左側是法蘭克提到過的傾斜坡道，再過去是一片黑暗，但法蘭克說他認識路。
隐約能看見一條石闆路穿過草坪，然後彎向右邊。
等湯姆的眼睛适應黑暗後，他看到前方有參天大樹，也許是松樹或者白楊。
&ldquo這兒是你父親以前散步的地方？&rdquo湯姆問。
&ldquo嗯&mdash&mdash他不能走，用他的椅子，&rdquo法蘭克放慢腳步，把手插進口袋，&ldquo今晚沒有月亮。
&rdquo 男孩停下腳步，準備往回走。
湯姆深吸了幾口氣，回頭看着兩層的白色大宅，房間裡透出昏黃的燈光。
大宅有一個尖頂，門廊向左右兩邊伸出。
湯姆不喜歡這棟宅子，看起來還算新，但風格捉摸不透，既不像美國南部的莊園，也不像北部新英格蘭殖民地風格的宅院。
約翰·皮爾森也許花了大錢請人修房子，但建築師的水平确實不敢恭維。
&ldquo我想看看懸崖。
&rdquo湯姆說。
法蘭克不會不知道吧？ &ldquo行，這邊走。
&rdquo法蘭克說。
他們繼續沿着石闆路，走入更深的暗夜。
石闆一塊塊依稀可見，法蘭克似乎對每一寸路都了如指掌。
他們穿過白楊林，來到懸崖。
湯姆看到被淺色石闆和卵石勾勒出的懸崖邊沿。
&ldquo海在下面。
&rdquo法蘭克做了個手勢，從懸崖邊縮了回來。
&ldquo肯定是。
&rdquo湯姆能聽見懸崖下傳來溫柔的波濤聲，不是有節奏的撞擊，而是忽快忽慢的輕拍。
遠處黑暗中有一艘船，船頭亮着白燈，好像還有一盞粉紅色的左舷燈。
大概是一隻蝙蝠在他們頭頂嗖嗖飛舞，但法蘭克并沒注意到。
就是在這兒發生的，湯姆心想，然後看到法蘭克把雙手插在牛仔褲的後兜，從他身旁走過，走向懸崖，往下看。
法蘭克的舉動突然讓湯姆感到恐懼，因為天太黑，而男孩走得太靠近懸崖。
其實崖邊有一截向上的斜坡，但湯姆看不見。
法蘭克突然轉過身： &ldquo你晚上跟我媽聊過？&rdquo &ldquo噢，對，聊了一會兒。
我問她特瑞莎的事。
我知道特瑞莎來過這兒&mdash&mdash她沒給你寫信？&rdquo湯姆覺得與其回避這個問題，不如切入正題。
&ldquo沒有。
&rdquo法蘭克說。
湯姆走近他，兩人之間隻相距四五英尺。
男孩站直身子。
&ldquo我很抱歉。
&rdquo湯姆說。
他想起幾天前，特瑞莎還着急地給在巴黎的瑟羅打過一次電話，現在法蘭克找到了，安然無恙，她卻不告而别，沒有任何解釋。
&ldquo你們隻談了這個？特瑞莎？&rdquo法蘭克淡淡地問，像是在說特瑞莎的事兒沒什麼好聊的。
&ldquo還聊了别的，我問她覺得你父親的死是自殺還是意外。
&rdquo &ldquo她怎麼說？&rdquo &ldquo她說不知道。
法蘭克&mdash&mdash&rdquo湯姆輕聲說，&ldquo她一點也沒有懷疑你&mdash&mdash你最好讓這事兒慢慢平息，就這樣，說不定已經平息了。
你媽媽說：&lsquo自殺也好，意外也罷，都結束了。
&rsquo反正是這個意思。
所以你得振作起來，法蘭克，抛開&mdash&mdash你别站得那麼靠邊。
&rdquo男孩面向大海，踮起腳尖又放下，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
随後他轉過身，朝湯姆走來，從他左側經過，又轉過身。
&ldquo但你知道是我把椅子推下去的。
你跟我媽聊的是她認為或者相信的事，但是我告訴了你&mdash&mdash我的意思是，我告訴她父親是自己掉下去的，她信了我，但那并不是真的。
&rdquo &ldquo行，行。
&rdquo湯姆輕聲說。
&ldquo我把父親的椅子推下去時，我還以為能和特瑞莎在一起&mdash&mdash以為她&mdash&mdash喜歡我。
&rdquo &ldquo行，我明白。
&rdquo湯姆說。
&ldquo那時我想，我會把父親從我的生活，從我們的&mdash&mdash我和特瑞莎的生活中趕出去。
我覺得父親毀掉了&mdash&mdash我的生活。
可笑的是，那時是特瑞莎給了我勇氣。
現在她走了，隻剩下一片死寂&mdash&mdash什麼都沒有了！&rdquo他的聲音有些哽咽。
真奇怪，有些女孩意味着悲傷和死亡。
有些女孩看起來很陽光、充滿創造力、開朗，卻仍然意味着死亡，但這并不是因為她們善于引誘受害者，事實上，男孩子受騙、遭遇背叛，隻能怪他們自作多情。
湯姆突然笑出聲來。
&ldquo法蘭克，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别的女孩！你現在必須弄明白&mdash&mdash特瑞莎放開了你，你也要放開她。
&rdquo &ldquo我放開了。
我在柏林時就放開她了。
約翰尼告訴我時，我真的陷入了情感危機，&rdquo法蘭克聳了聳肩，但是沒有看着湯姆，&ldquo當然，我承認剛才還在找她的信。
&rdquo &ldquo所以你得重新開始。
現在雖然有點糟糕，但未來還有很多星期、很多年。
來吧！&rdquo湯姆拍拍男孩的肩膀，&ldquo咱們馬上就回去。
你等我一下。
&rdquo 湯姆想看看懸崖邊是什麼樣子。
他朝淺色岩石走去，感覺腳下踩着石頭和青草。
他還感覺懸崖下面黑乎乎、空蕩蕩的，發出一種洞穴裡常聽到的回響。
法蘭克的父親就掉在下面鋸齒狀的岩石上，隻是現在看不到。
男孩的腳步聲漸漸靠近，湯姆趕緊離開懸崖邊，他突然很擔心，害怕男孩沖過來把他推下去。
這個想法是不是太瘋狂？湯姆知道男孩很崇拜他，但是愛這種東西本來就很詭異。
&ldquo準備回去了嗎？&rdquo法蘭克問。
&ldquo當然。
&rdquo湯姆感覺額頭上滲出冷汗。
他累得夠嗆，長途飛行和時差已經讓他搞不清現在是幾點了。
很多人都這麼認為。
你今天赢了一點，明天又輸了一些，棋局永遠不會結束&mdash&mdash即使約翰已經去世。
不會的，約翰生性樂觀。
他臉上幾乎總是帶着微笑。
即使這麼些年，他一直坐在椅子上。
我們都說椅子，不說輪椅。
但是就父親這個身份來說，兒子們很可憐，因為他們認識的父親一直都是那個樣子&mdash&mdash一個坐在椅子上的生意人，老愛談論市場、金錢和人際關系&mdash&mdash都是些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
他沒法帶兒子們出去散步，教他們柔道，或者别的父親通常做的事。
&rdquo 湯姆笑着問：&ldquo柔道？&rdquo &ldquo約翰以前就在這個房間練柔道！這裡不是一直都是客房。
&rdquo 他們朝門口走去。
湯姆看了一眼高高的天花闆，寬敞的地闆的确鋪得下墊子，也能在上面翻筋鬥。
樓下，其他人正在客廳裡&ldquo擠來擠去（buffeting）&rdquo，湯姆每次吃&ldquo自助餐（buffet）&rdquo，就會想到這個詞，但樓下客廳空間綽綽有餘，根本用不着擠來擠去。
法蘭克正在喝一瓶可口可樂，瑟羅和約翰尼站在桌旁，手裡拿着加了蘇打的威士忌，端着一盤菜。
&ldquo咱們出去走走。
&rdquo湯姆對法蘭克說。
法蘭克立刻放下可樂瓶。
&ldquo去哪兒？&rdquo &ldquo去草坪，&rdquo湯姆見莉莉已經與約翰尼和瑟羅攀談起來，&ldquo你有沒有問蘇西的情況？她還好吧？&rdquo &ldquo噢，她睡着睡着就卡殼了，&rdquo法蘭克說，&ldquo我問過伊萬傑琳。
真少見的名字！她還是某個古怪的靈魂團體的成員。
她才來一個星期。
&rdquo &ldquo蘇西在這兒？&rdquo &ldquo嗯，她在樓上後面有一個房間。
我們可以從這兒出去。
&rdquo 法蘭克打開主餐廳裡的一扇大落地窗。
餐廳裡擺着一張長桌，桌旁圍了一圈椅子。
牆邊有幾張配了椅子的小桌子，還有餐具櫃和書架。
桌上擺滿餐盤，盤裡放着一個蛋糕。
法蘭克打開一盞室外燈，照亮從露台到四五級台階下的草坪。
台階左側是法蘭克提到過的傾斜坡道，再過去是一片黑暗，但法蘭克說他認識路。
隐約能看見一條石闆路穿過草坪，然後彎向右邊。
等湯姆的眼睛适應黑暗後，他看到前方有參天大樹，也許是松樹或者白楊。
&ldquo這兒是你父親以前散步的地方？&rdquo湯姆問。
&ldquo嗯&mdash&mdash他不能走，用他的椅子，&rdquo法蘭克放慢腳步，把手插進口袋，&ldquo今晚沒有月亮。
&rdquo 男孩停下腳步，準備往回走。
湯姆深吸了幾口氣，回頭看着兩層的白色大宅，房間裡透出昏黃的燈光。
大宅有一個尖頂，門廊向左右兩邊伸出。
湯姆不喜歡這棟宅子，看起來還算新，但風格捉摸不透，既不像美國南部的莊園，也不像北部新英格蘭殖民地風格的宅院。
約翰·皮爾森也許花了大錢請人修房子，但建築師的水平确實不敢恭維。
&ldquo我想看看懸崖。
&rdquo湯姆說。
法蘭克不會不知道吧？ &ldquo行，這邊走。
&rdquo法蘭克說。
他們繼續沿着石闆路，走入更深的暗夜。
石闆一塊塊依稀可見，法蘭克似乎對每一寸路都了如指掌。
他們穿過白楊林，來到懸崖。
湯姆看到被淺色石闆和卵石勾勒出的懸崖邊沿。
&ldquo海在下面。
&rdquo法蘭克做了個手勢，從懸崖邊縮了回來。
&ldquo肯定是。
&rdquo湯姆能聽見懸崖下傳來溫柔的波濤聲，不是有節奏的撞擊，而是忽快忽慢的輕拍。
遠處黑暗中有一艘船，船頭亮着白燈，好像還有一盞粉紅色的左舷燈。
大概是一隻蝙蝠在他們頭頂嗖嗖飛舞，但法蘭克并沒注意到。
就是在這兒發生的，湯姆心想，然後看到法蘭克把雙手插在牛仔褲的後兜，從他身旁走過，走向懸崖，往下看。
法蘭克的舉動突然讓湯姆感到恐懼，因為天太黑，而男孩走得太靠近懸崖。
其實崖邊有一截向上的斜坡，但湯姆看不見。
法蘭克突然轉過身： &ldquo你晚上跟我媽聊過？&rdquo &ldquo噢，對，聊了一會兒。
我問她特瑞莎的事。
我知道特瑞莎來過這兒&mdash&mdash她沒給你寫信？&rdquo湯姆覺得與其回避這個問題，不如切入正題。
&ldquo沒有。
&rdquo法蘭克說。
湯姆走近他，兩人之間隻相距四五英尺。
男孩站直身子。
&ldquo我很抱歉。
&rdquo湯姆說。
他想起幾天前，特瑞莎還着急地給在巴黎的瑟羅打過一次電話，現在法蘭克找到了，安然無恙，她卻不告而别，沒有任何解釋。
&ldquo你們隻談了這個？特瑞莎？&rdquo法蘭克淡淡地問，像是在說特瑞莎的事兒沒什麼好聊的。
&ldquo還聊了别的，我問她覺得你父親的死是自殺還是意外。
&rdquo &ldquo她怎麼說？&rdquo &ldquo她說不知道。
法蘭克&mdash&mdash&rdquo湯姆輕聲說，&ldquo她一點也沒有懷疑你&mdash&mdash你最好讓這事兒慢慢平息，就這樣，說不定已經平息了。
你媽媽說：&lsquo自殺也好，意外也罷，都結束了。
&rsquo反正是這個意思。
所以你得振作起來，法蘭克，抛開&mdash&mdash你别站得那麼靠邊。
&rdquo男孩面向大海，踮起腳尖又放下，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
随後他轉過身，朝湯姆走來，從他左側經過，又轉過身。
&ldquo但你知道是我把椅子推下去的。
你跟我媽聊的是她認為或者相信的事，但是我告訴了你&mdash&mdash我的意思是，我告訴她父親是自己掉下去的，她信了我，但那并不是真的。
&rdquo &ldquo行，行。
&rdquo湯姆輕聲說。
&ldquo我把父親的椅子推下去時，我還以為能和特瑞莎在一起&mdash&mdash以為她&mdash&mdash喜歡我。
&rdquo &ldquo行，我明白。
&rdquo湯姆說。
&ldquo那時我想，我會把父親從我的生活，從我們的&mdash&mdash我和特瑞莎的生活中趕出去。
我覺得父親毀掉了&mdash&mdash我的生活。
可笑的是，那時是特瑞莎給了我勇氣。
現在她走了，隻剩下一片死寂&mdash&mdash什麼都沒有了！&rdquo他的聲音有些哽咽。
真奇怪，有些女孩意味着悲傷和死亡。
有些女孩看起來很陽光、充滿創造力、開朗，卻仍然意味着死亡，但這并不是因為她們善于引誘受害者，事實上，男孩子受騙、遭遇背叛，隻能怪他們自作多情。
湯姆突然笑出聲來。
&ldquo法蘭克，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别的女孩！你現在必須弄明白&mdash&mdash特瑞莎放開了你，你也要放開她。
&rdquo &ldquo我放開了。
我在柏林時就放開她了。
約翰尼告訴我時，我真的陷入了情感危機，&rdquo法蘭克聳了聳肩，但是沒有看着湯姆，&ldquo當然，我承認剛才還在找她的信。
&rdquo &ldquo所以你得重新開始。
現在雖然有點糟糕，但未來還有很多星期、很多年。
來吧！&rdquo湯姆拍拍男孩的肩膀，&ldquo咱們馬上就回去。
你等我一下。
&rdquo 湯姆想看看懸崖邊是什麼樣子。
他朝淺色岩石走去，感覺腳下踩着石頭和青草。
他還感覺懸崖下面黑乎乎、空蕩蕩的，發出一種洞穴裡常聽到的回響。
法蘭克的父親就掉在下面鋸齒狀的岩石上，隻是現在看不到。
男孩的腳步聲漸漸靠近，湯姆趕緊離開懸崖邊，他突然很擔心，害怕男孩沖過來把他推下去。
這個想法是不是太瘋狂？湯姆知道男孩很崇拜他，但是愛這種東西本來就很詭異。
&ldquo準備回去了嗎？&rdquo法蘭克問。
&ldquo當然。
&rdquo湯姆感覺額頭上滲出冷汗。
他累得夠嗆，長途飛行和時差已經讓他搞不清現在是幾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