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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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尤金說當然可以安排,但所有人都去嗎?湯姆把視線轉向法蘭克,要是他說甯願和湯姆待在紐約,那倒也不奇怪,但法蘭克說: &ldquo好吧,我們一塊過去。

    &rdquo 尤金打了個電話。

     法蘭克招呼湯姆進了一條走廊。

    &ldquo想看看我的房間嗎?&rdquo男孩打開走廊右側的第二扇門,屋裡的軟百葉窗也關着,法蘭克把繩子往下拉,讓光線照進來。

     湯姆看見一張長擱闆桌,一本本書靠着牆,整齊地放成一排,還有一疊圓脊的學校用筆記本和兩張照片,照片上的女孩是特瑞莎,一張是單人照,她戴着頭冠和花環,身穿白色連衣裙,粉紅色的嘴唇彎出俏皮的笑容,明眸善睐。

    湯姆猜她一定是當晚舞會上最美麗的姑娘。

    另一張彩色照片尺寸稍小,是法蘭克和特瑞莎站在華盛頓廣場,法蘭克牽着她的手,特瑞莎穿着米黃色喇叭牛仔褲和藍色牛仔布襯衫,手上拿了一小袋東西&mdash&mdash也許是花生。

    法蘭克又帥氣又開心,像一個對愛情深信不疑的少年。

     &ldquo這張我最喜歡,&rdquo法蘭克說,&ldquo讓我看起來比較成熟,是&mdash&mdash我去歐洲前兩周照的。

    &rdquo 也就是他殺死父親的前一周,湯姆的心頭再次浮現出令人不安的、奇怪的疑問:法蘭克真的殺了他父親嗎?還是他的幻想?青少年的确會産生幻想,然後緊抓不放。

    法蘭克也會嗎?跟約翰尼不一樣,法蘭克感情充沛又多愁善感。

    失去特瑞莎,他破碎的心可能要很久才能平複,也許要兩年。

    但是換句話說,幻想殺了父親,還把故事講給湯姆聽,借以吸引他的注意力,又不像是法蘭克的行為。

     &ldquo你在想什麼?&rdquo法蘭克問,&ldquo特瑞莎?&rdquo &ldquo關于你父親,你說的都是實話嗎?&rdquo湯姆輕聲問。

     法蘭克的嘴唇突然變得僵硬,湯姆熟悉他的這種表情。

    &ldquo我為什麼要騙你?&rdquo他随即聳聳肩,仿佛覺得自己太小題大做,有點難為情,&ldquo咱們出去吧。

    &rdquo 法蘭克也許在撒謊,相比現實,他更沉迷于幻想。

    &ldquo你哥哥一點也沒懷疑?&rdquo &ldquo我哥哥&mdash&mdash他問過我,我說我沒有&mdash&mdash推&mdash&mdash&rdquo法蘭克欲言又止,&ldquo約翰尼相信我。

    我覺得就算我告訴他真相,他也不會相信。

    &rdquo 湯姆點點頭,又朝門的方向點頭示意。

    走出房間前,湯姆瞄了一眼門邊的高保真音響和漂亮的三層唱片盒,然後又走回窗邊,把軟百葉窗放下來。

    地毯是深紫色的,床罩也是。

    湯姆很喜歡這個顔色。

     一行人下了樓,坐上兩輛出租車,朝位于西三十街的中城直升機場出發。

    湯姆聽說過這個地方,但從來沒去過。

    皮爾森家有自己的直升機,湯姆沒數,但起碼能裝十多個人。

    座位前有伸腳的空間,機上還帶酒吧和廚房。

     &ldquo我不認識這些人,&rdquo法蘭克指的是飛行員和幫他們拿飲料和食物的乘務員,&ldquo他們是機場雇的員工。

    &rdquo 湯姆點了啤酒和黑麥乳酪三明治。

    剛過五點,不知是誰說要飛三個鐘頭。

    瑟羅和尤金坐在飛行員附近的座位。

    湯姆望着窗外的紐約城在身下慢慢變小。

     &ldquo嗒嗒嗒&rdquo,直升機飛行時發出的聲音跟漫畫上的文字描述一樣。

    建築群像是被往下吸走,又似乎是倒放的電影膠片。

    法蘭克和湯姆中間隔着一條過道,身後沒有坐人。

    空乘和飛行員在最前面講笑話,不時發出笑聲。

    在他們左邊,橘色的太陽懸在地平線上。

     法蘭克在看他從自己房間裡拿的另一本書。

    湯姆想打個盹。

    他們今晚可能要很晚才睡,抓緊時間補個覺是上策。

    對湯姆、法蘭克、瑟羅和約翰尼來說,現在是淩晨兩點。

    瑟羅已經睡着了。

     引擎聲變了音量,将湯姆吵醒。

    直升機開始降落。

     &ldquo我們要在後草坪降落。

    &rdquo法蘭克對湯姆說。

     天已經黑了。

    湯姆看到一棟白色的大宅,兩側的門廊下漫出昏黃的燈光,給人印象深刻,又感覺很親切,也許母親會站在一處門廊,迎接肩上扛着行囊的兒子風塵仆仆地歸家。

    湯姆對這棟宅子充滿好奇,這不是皮爾森家唯一的房産,卻是很重要的一處。

    右邊有一片海,湯姆能看到點點光亮,不知是浮标的燈還是小船的漁火。

    那兒,莉莉·皮爾森&mdash&mdash他們的媽媽&mdash&mdash正站在門廊上揮手!她好像穿着黑色長褲和襯衫,但是夜色太濃,湯姆看不清楚,但門廊的燈光照亮了她的金發。

    她身邊站着一個壯碩的女人,一襲白衣。

     直升機着陸,他們走下折疊舷梯。

     &ldquo法蘭吉!歡迎回家!&rdquo母親大叫。

     站在母親身邊的女人是個黑人,臉上也挂着微笑,她走上前去幫尤金和空乘從側艙取出行李。

     &ldquo嗨,媽媽。

    &rdquo法蘭克喊了一聲,緊張地、有點不自然地用胳膊摟住媽媽的肩膀,蜻蜓點水般吻了一下她的臉頰。

     湯姆還站在草坪上,從遠處觀察。

    法蘭克應該是害羞,而不是讨厭自己的母親。

     &ldquo這是伊萬傑琳,&rdquo莉莉·皮爾森對法蘭克說,指了指拎着行李朝他們走來的黑人女子。

    &ldquo這是我兒子法蘭克&mdash&mdash和約翰尼。

    &rdquo她對伊萬傑琳說。

    &ldquo你好嗎,拉爾夫?&rdquo &ldquo很好,謝謝,這位是&mdash&mdash&rdquo 法蘭克打斷瑟羅。

    &ldquo媽,這位是湯姆·雷普利。

    &rdquo &ldquo很高興見到你,雷普利先生!&rdquo莉莉·皮爾森友善地微笑着,用化過妝的眼睛打量了湯姆一番。

     他們被領進大宅,莉莉告訴他們外套和雨衣可以随意留在門廳。

    他們吃過東西了嗎?是不是很疲憊?想吃東西的話,伊萬傑琳準備了簡單的晚餐。

    莉莉的聲音從容而親切,融合了紐約和加州的口音。

     随後他們坐在大客廳裡,尤金和伊萬傑琳消失在同一個方向,也許是去了廚房,機組成員大概也在那裡。

    那幅畫也在,法蘭克第二次到麗影時提過的《彩虹》,是伯納德·塔夫茨仿的德瓦特作品。

    湯姆從沒見過這幅畫,隻記得大約四年前,巴克馬斯特畫廊向他提交銷售報表時填過這個名字。

    湯姆也記得法蘭克的描述:底色是米黃色,勾勒出城市建築的頂端,前方有一道暗紅色的彩虹,夾着一抹淺綠。

    畫得又朦胧又不齊整,法蘭克當時這麼說,根本看不出是哪座城市,是墨西哥城,還是紐約?就是這一幅,貝納德畫得惟妙惟肖,從那道彩虹中能觸摸到大膽而自信的線條。

    湯姆依依不舍地把視線移開,生怕皮爾森太太問他是否特别鐘愛德瓦特的作品。

    瑟羅和莉莉·皮爾森在聊天,瑟羅告訴她在巴黎發生的事,包括電話通話内容,還說法蘭克和雷普利先生離開柏林後去漢堡待了幾天,對此莉莉·皮爾森當然也知道詳情。

    坐在比自己家大很多的沙發上,面對比自己家大很多的壁爐,壁爐上都挂着德瓦特的僞作,隻是他家裡挂的是一幅《椅子上的男人》,似曾相識的場景,讓湯姆感覺很奇怪。

     &ldquo雷普利先生,我聽拉爾夫說你幫了我們個超級大的忙。

    &rdquo莉莉眨着眼睛說。

    她坐在湯姆和壁爐之間的一個大号綠色座凳上。

     在湯姆眼中,&ldquo超級大的&rdquo是青少年們的口頭禅。

    他有時心頭會用到這個詞,但說話時不用。

    &ldquo幫了點小忙。

    &rdquo湯姆謙虛地說。

    法蘭克和約翰尼離開了客廳。

     &ldquo我得謝謝你。

    但我不知道該如何用語言表達,因為首先&mdash&mdash我知道你冒了生命危險。

    拉爾夫是這麼說的。

    &rdquo她像女演員念台詞一樣口齒清晰。

     拉爾夫·瑟羅居然這麼善良? &ldquo拉爾夫說你甚至都沒有驚動柏林警方。

    &rdquo &ldquo我覺得如果自己能解決的話,最好不要讓警方介入,&rdquo湯姆說,&ld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