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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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砸他的腦袋。

    見法蘭克轉過身去,記者拿起相機,對着法蘭克咔嚓咔嚓按動快門。

     辦完值機手續後,瑟羅沖到前面,像一個美式橄榄球前鋒一樣用肩膀把四五個記者撞到一邊,他們直接走向通往五号航站樓的電梯,護照檢查處能把記者擋在後面。

     &ldquo我要和我朋友挨着坐。

    &rdquo登機後,法蘭克對空姐說。

    他指的是湯姆。

     湯姆讓法蘭克去協調。

    一個乘客願意和他換位子,這樣湯姆和法蘭克就能肩并肩坐在一排可以容納六個人的座位上,湯姆靠着過道。

    機型不是協和式,所以接下來七個小時很難熬。

    奇怪的是,瑟羅居然沒有買頭等艙的票。

     &ldquo你和瑟羅聊的什麼?&rdquo法蘭克問。

     &ldquo随便聊聊。

    他問我平時怎麼打發時間,&rdquo湯姆笑着說,&ldquo你和約翰尼呢?&rdquo &ldquo也是随便聊。

    &rdquo法蘭克随口答道。

    湯姆熟悉他的說話風格,所以并不在意。

     但願法蘭克和約翰尼沒有聊特瑞莎的事,因為約翰尼對失戀這種事好像沒什麼同情心。

    湯姆帶了三本書,都裝在格子紋的手提袋裡。

    不出所料,飛機上載了三個不知疲倦的美國小孩,開始在過道跑來跑去。

    湯姆本以為他和法蘭克能躲過一劫,因為他們的座位和小孩的至少隔了十八排。

    湯姆嘗試看書、打盹、想問題&mdash&mdash但刻意地想,卻什麼也想不出來。

    靈感或者好點子都是突然蹦出來的。

    半夢半醒間,&ldquo演技&rdquo一詞突然在他耳邊或者腦袋裡出現,他驚醒過來,坐端正,一邊眨眼,一邊看着機艙正中屏幕上播放的彩色西部片,他沒戴耳機,聽不見聲音。

    如何表演?他準備去皮爾森家做什麼? 湯姆又拿起書。

    當那幾個四歲的讨厭鬼中的一個再次叽裡呱啦地順着過道跑來時,湯姆伸了個懶腰,悄悄把一隻腳伸進過道。

    那個小怪物摔了個狗吃屎,幾秒鐘後,客艙裡響起一聲猶如報喪女妖的哀嚎。

    湯姆假裝睡覺。

    不知從哪裡走來一個空姐,懶洋洋地把小鬼從地上扶起來。

    湯姆看見坐在過道另一側的男人也露出滿意的笑容,看來讨厭小鬼的不止湯姆一個人。

    那孩子被領回了座位,等他恢複元氣,肯定會變本加厲。

    湯姆心想,到那時候,他要把絆倒小鬼的樂趣留給那一位乘客。

     抵達紐約時,已經過了中午。

    湯姆伸長脖子望着窗外,像往常一樣興奮地俯瞰曼哈頓的摩天大樓,樓群被蓬松的白色、黃色雲朵萦繞,宛如一幅印象派畫作。

    真是美得叫人驚歎!世界上沒有哪座城市能在如此狹小的地盤容下如此多高樓!緊接着,一聲悶響,飛機降落在跑道,繼續滑行。

    護照、行李、搜身。

    一個臉色紅潤的男人來接他們,法蘭克告訴湯姆說他是司機尤金。

    尤金五短身材,秃頂。

    見到法蘭克,他看起來很高興。

     &ldquo法蘭克!你好嗎?&rdquo尤金友善而彬彬有禮,舉止也很得體。

    他講一口英國腔,衣着普通,穿襯衫,打領帶。

    &ldquo瑟羅先生,歡迎!&mdash&mdash約翰尼!&rdquo &ldquo你好,尤金,&rdquo瑟羅說,&ldquo這位是湯姆·雷普利。

    &rdquo 湯姆和尤金相互問候了一番,尤金接着說:&ldquo皮爾森太太一大早去了肯納邦克波特。

    蘇西不太舒服。

    皮爾森太太說你們可以在公寓住一晚,也可以搭直升機飛過去。

    &rdquo 他們站在明媚的陽光下,行李堆在人行道上,隻有湯姆手裡還拎着旅行包。

     &ldquo公寓裡有誰?&rdquo約翰尼問。

     &ldquo沒人住,先生。

    佛洛拉去度假了,&rdquo尤金說,&ldquo我們本來想把公寓關了的,但皮爾森太太說她過幾天可能要來,如果蘇西&mdash&mdash&rdquo &ldquo咱們去公寓吧,&rdquo瑟羅打斷他,&ldquo反正順路。

    你說呢,約翰尼?我得打個電話到辦公室,我今天可能要過去一趟。

    &rdquo &ldquo行,沒問題。

    我也想去看看有沒有我的信,&rdquo約翰尼說,&ldquo尤金,蘇西怎麼了?&rdquo &ldquo不清楚,先生。

    好像是輕微心髒病發作。

    他們去請醫生了,是今天中午的事,你母親打的電話。

    我昨天開車送她過來,在公寓住了一晚。

    她本來想在紐約等你們,&rdquo尤金微笑着說,&ldquo我去開車,兩分鐘後回來。

    &rdquo 蘇西是第一次心髒病發作嗎?佛洛拉應該是用人吧。

    尤金開來一輛黑色的大奔馳,衆人上車後,車廂裡還有空間放下行李。

    法蘭克和尤金坐在前座。

     &ldquo家裡都好吧,尤金?&rdquo約翰尼問,&ldquo我媽怎麼樣?&rdquo &ldquo噢,是的,先生。

    當然&mdash&mdash她一直很擔心法蘭克。

    &rdquo尤金開車的動作很僵硬,但效率很高。

    湯姆想到自己讀過一本勞斯萊斯使用手冊,上面提醒車主開車時不能把胳膊肘靠在窗沿,因為看起來邋裡邋遢。

     約翰尼點燃一根煙,按下米色皮内襯上的某個按鈕,眼前頓時多了一隻煙灰缸。

    法蘭克沉默不語。

     車子開到第三大道,然後是列克星敦大道。

    跟巴黎比起來,曼哈頓更像一個蜂巢,到處都是小小的巢室,熙來攘往,人像蟲子一樣爬進爬出,搬東西、裝貨、走路、撞來撞去。

    在一棟帶有伸向路邊的遮雨篷的公寓前,車子靜靜地停下,身着灰色制服、面帶微笑的門房摸了一下帽檐,打開車門。

     &ldquo下午好,皮爾森先生。

    &rdquo 約翰尼也喊了聲他的名字,跟他打招呼。

    他們走過玻璃門,搭電梯上樓,行李箱用另一部電梯送上樓。

     &ldquo帶鑰匙了嗎?&rdquo瑟羅問。

     &ldquo我帶了。

    &rdquo約翰尼得意地說,從口袋裡掏出一串鑰匙。

     尤金停車去了。

     公寓門上标着12A。

    他們走進一個寬敞的門廳,雖然窗戶緊閉且放下了軟百葉窗簾,大客廳緊靠窗戶的幾張椅子上仍然罩着白色的保護罩,房間裡要開燈才看得清。

    約翰尼很高興能回到這個臨時的家,微笑着拉開百葉窗,讓陽光照進來,然後打開落地燈。

    法蘭克徘徊在門廳,翻着那堆信。

    他滿臉嚴肅,皺着眉頭。

    應該沒有特瑞莎的信。

    但他還是從容地走進客廳,看着湯姆說: &ldquo瞧,湯姆,就是這兒&mdash&mdash我們家的一部分。

    &rdquo 湯姆禮貌地笑了一下,法蘭克希望看到這樣的回應。

    壁爐還能用嗎?湯姆湊到挂在壁爐上方的油畫前,是一幅平庸之作,畫上的女子應該是法蘭克的母親,金發,美豔,精緻的妝容,雙手沒有放在腿上,而是将手掌攤開,和伸長的手臂一起靠在淺綠色的沙發椅背上。

    她穿一條黑色無袖連衣裙,腰帶上别了一朵橘紅色的花。

    嘴角有淺淺的笑意,但是被畫得太造作,丢失了人物的神韻。

    是什麼讓約翰·皮爾森為這幅拙劣的畫掏錢?瑟羅正在玄關打電話,也許是打給他辦公室的人。

    湯姆沒興趣聽他說了什麼,他看到約翰尼在門廳翻郵件,裝了兩封信到兜裡,又拆開第三封,似乎心情很好。

     客廳裡有兩張很大的棕色皮沙發,罩着白布,擺成直角。

    其中一張沙發,湯姆能看到沒有被白布遮住的側面底部。

    這裡還有一台三角鋼琴,放着樂譜。

    湯姆走到跟前,想看看是什麼曲目,但擺在鋼琴上的兩張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

    其中一張有個深色頭發的男人,抱了一個小孩,兩歲左右,金發,笑眯眯的,應該是小約翰尼,抱他的男人是約翰·皮爾森,看起來還不到四十歲,笑起來深色眼睛裡透着友善。

    法蘭克的眼睛跟父親很像。

    另一張是約翰·皮爾森的單人照,他穿着白色襯衫,沒有打領帶,也沒有戴眼鏡,正微笑着把煙鬥從嘴裡拿出來,周圍煙霧缭繞,升到空中。

    老皮爾森是個暴君,也是個強悍的生意人,很難想象照片上年輕的他居然是這個樣子。

    樂譜封面用花體寫着《可愛的洛林》。

    莉莉會彈嗎?湯姆很喜歡《可愛的洛林》這首曲子。

     尤金回來了,瑟羅也正好從另一個房間走進來,手上端着一杯加了蘇打的威士忌。

    尤金問湯姆要不要喝點茶或者酒,湯姆謝絕了他的好意。

    瑟羅和尤金讨論接下來做什麼。

    瑟羅建議搭直升機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