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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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洛伊絲開車送湯姆和法蘭克到莫雷火車站。
她本想直接送他們去巴黎，但是她今晚要去尚蒂伊鎮看父母，所以湯姆勸她打消了去巴黎的念頭。
送别時，她祝兩人一路平安，還吻了法蘭克一下。
湯姆沒在莫雷火車站買到刊登八卦消息的《法蘭西周日報》，但一到裡昂車站，他馬上買了一份。
才過九點，湯姆停下腳步，翻開報紙，在第二版看到法蘭克·皮爾森的名字，配了舊護照照片，大小僅占一個專欄版面，新聞标題是《失蹤美國企業家繼承人在德國度假》。
湯姆掃了一眼專欄，生怕找到自己的名字。
幸好沒有。
拉爾夫·瑟羅是否終于做了一件值得誇獎的事？湯姆如釋重負。
&ldquo沒啥吓人的，&rdquo湯姆對法蘭克說，&ldquo你要看看嗎？&rdquo &ldquo算了，謝謝。
&rdquo法蘭克故意把頭擡得很高，看來心情又不好了。
他們加入打車的隊伍，乘出租前往露特西亞酒店，走進大堂時，瑟羅正在前台簽支票付房費。
&ldquo早安，湯姆。
&mdash&mdash嗨，法蘭克！約翰尼還在樓上看行李有沒有都搬下來。
&rdquo 湯姆和法蘭克等了一陣。
約翰尼出現在電梯口，手裡拎着幾個旅行包。
他笑着對弟弟說：&ldquo你早上看《論壇報》了嗎？&rdquo 他們出門太早，來不及看《論壇報》，而且湯姆也沒想着要買。
約翰尼告訴弟弟，《論壇報》上說他被人找到了，正在德國度假。
湯姆心想，法蘭克現在應該在哪兒呢？不過他沒有抛出這個問題。
法蘭克說：&ldquo我知道。
&rdquo表情有些不自然。
他們需要兩輛出租車。
法蘭克想和湯姆坐，但湯姆建議他和哥哥坐一輛，因為自己想跟拉爾夫·瑟羅單獨相處幾分鐘，說不定會有意外的收獲。
&ldquo你認識皮爾森家的人很久了吧？&rdquo湯姆以平和愉快的語調發問。
&ldquo嗯，我認識約翰六七年了。
我是傑克·戴蒙德的合夥人，他也是私家偵探。
傑克回了我的老家舊金山，我一直待在紐約。
&rdquo &ldquo幸好報上沒有大肆報道法蘭克被找到的消息。
是你的功勞吧？&rdquo湯姆問，想借機說一句恭維話。
&ldquo估計是，&rdquo瑟羅似乎很滿意，&ldquo我盡量給這件事降溫。
但願沒有記者守在機場&mdash&mdash法蘭克讨厭這些，我知道。
&rdquo 瑟羅的身上散發出男士香水的味道，湯姆慢慢縮到座位角落。
&ldquo約翰·皮爾森是個怎樣的人？&rdquo &ldquo噢&mdash&mdash&rdquo瑟羅點了一根煙，&ldquo他是個天才，絕對是。
也許我無法理解像他那樣的人。
他活着就是為了工作&mdash&mdash或者賺錢，這是他給自己打分的标準。
也許比起他的家人，金錢更能帶給他安全感。
他對生意了如指掌。
他白手起家，沒有富爸爸助他一臂之力。
約翰從買下康涅狄格州一家瀕臨破産的雜貨店起步，慢慢做大做強，但他始終沒有離開食品生産線。
&rdquo 湯姆常聽人提到，食物是安全感的另一個來源。
他等瑟羅繼續往下說。
&ldquo他的第一段婚姻&mdash&mdash他娶了一個康涅狄格州的富家小姐。
我猜她讓他提不起興趣。
還好兩人沒生孩子。
後來他老婆遇到另外一個男人，對方願意花更多時間陪她，于是他們就離了婚，沒有聲張，&rdquo瑟羅瞅了湯姆一眼，&ldquo那時我還不認識約翰，但我聽說過這些事。
約翰向來工作勤奮，希望自己和家人能有最好的生活。
&rdquo瑟羅帶着尊敬的口吻說。
&ldquo他快樂嗎？&rdquo 瑟羅望着窗外，搖了搖頭。
&ldquo管那麼多錢，誰能快樂？就像統治一個龐大的帝國。
&mdash&mdash他有個好妻子，莉莉，有聽話的兒子，還有遍布各地的房子&mdash&mdash也許像他這樣的人，擁有這些很自然。
誰知道呢？不過他肯定比霍華德·休斯幸福多了，&rdquo瑟羅笑起來，&ldquo那人瘋了！&rdquo &ldquo你為什麼覺得約翰·皮爾森是自殺的？&rdquo &ldquo我不能肯定他是自殺，&rdquo瑟羅望着湯姆，&ldquo你什麼意思？法蘭克這麼認為？&rdquo瑟羅的語氣很輕松。
瑟羅是否在試探他？探法蘭克的口風？湯姆也故意慢慢地搖頭，這時，朝北行駛在環城大道的出租車正好突然變道，超了一輛大卡車。
&ldquo沒有，法蘭克什麼都沒說。
他的說法跟報上一樣，可能是意外，或者自殺。
&mdash&mdash你覺得呢？&rdquo 瑟羅似乎在思考，但薄薄的嘴唇擠出一絲善意的微笑。
&ldquo我覺得是自殺，不是意外&mdash&mdash我也不清楚，&rdquo瑟羅對湯姆說，&ldquo隻是瞎猜。
他已經六十多了。
一個半身不遂、過去十年都坐在輪椅上的人，怎麼快樂得起來？約翰一直想讓自己開心&mdash&mdash但他也許受夠了？誰知道呢。
但他去懸崖邊不下數百次，那天也沒有強風能把他吹下去。
&rdquo 湯姆很滿意。
瑟羅似乎沒有懷疑法蘭克。
&ldquo那莉莉呢？她是啥樣的人？&rdquo &ldquo她來自另一個世界。
約翰遇到她時，她還是個演員。
&mdash&mdash你為什麼要問這些？&rdquo &ldquo因為我可能會見到她，&rdquo湯姆笑着說，&ldquo兩個兒子，她更愛哪一個？&rdquo 瑟羅笑起來，這種簡單的問題讓人沒什麼心理負擔。
&ldquo你肯定覺得我和他們家很熟。
其實沒那麼熟。
&rdquo 湯姆沒有追問下去。
車子從環城大道出了&ldquo小教堂門&rdquo，拐進一條十五公裡長的公路，路邊風景索然，徑直通往戴高樂機場。
在湯姆眼中，這座機場和&ldquo美麗城&rdquo一樣醜得招人厭，但好歹&ldquo美麗城&rdquo裡還有漂亮的展品可看。
&ldquo你平時怎麼打發時間，雷普利先生？&rdquo瑟羅問，&ldquo聽說你沒有固定的工作，我是指，有間辦公室那種的&mdash&mdash&rdquo 這對湯姆來說也算是個簡單的問題，他不止一次回答過。
他說自己要打理花園，要學大鍵琴，還喜歡讀法語和德語的書，一直想提高自己的語言水平。
他能感覺到，瑟羅把他視為從火星來的怪人，很不招人喜歡。
但湯姆并不在乎。
他與比瑟羅更糟糕的人打過交道。
他心裡清楚，瑟羅覺得自己是個騙子，隻是運氣好，娶了一個有錢的法國女人。
他是個小白臉、寄生蟲和懶漢。
湯姆的臉上一直和顔悅色，因為說不定哪天他需要瑟羅幫幫忙，或者将瑟羅拉攏過來，為自己效力。
瑟羅這輩子有沒有拼過命，比如像他死守德瓦特的名聲一樣&mdash&mdash準确地說，是德瓦特的僞作，但至少前期的作品是如假包換的真迹？瑟羅有沒有像他一樣殺過一兩個黑幫分子，或者對付過現在所謂的&ldquo有組織犯罪團夥&rdquo，例如皮條客、敲竹杠的？ &ldquo蘇西呢？&rdquo湯姆又開了口，&ldquo你應該見過她吧？&rdquo &ldquo蘇西？噢，那個管家。
當然。
她在家裡好多年了。
老得快走不動了，但是他們不想&mdash&mdash讓她退休。
&rdquo 到了機場，他們沒找到推車，隻好拖着所有的行李前往環球航空的值機櫃台。
突然，有兩三個攝影師舉起相機蹲在隊伍兩旁，湯姆低下腦袋，法蘭克也鎮定地拿手遮住臉。
瑟羅同情地沖湯姆搖搖頭。
一名記者用帶着法語口音的英語問法蘭克： &ldquo你在德國玩得愉快嗎，皮爾森先生？&mdash&mdash你對法國的印象如何？&mdash&mdash為什麼&mdash&mdash為什麼你要躲起來？&rdquo 記者把又大又黑的相機垂在胸前，挂繩繞在脖子上，湯姆差點按捺不住，想把相機拽下
她本想直接送他們去巴黎，但是她今晚要去尚蒂伊鎮看父母，所以湯姆勸她打消了去巴黎的念頭。
送别時，她祝兩人一路平安，還吻了法蘭克一下。
湯姆沒在莫雷火車站買到刊登八卦消息的《法蘭西周日報》，但一到裡昂車站，他馬上買了一份。
才過九點，湯姆停下腳步，翻開報紙，在第二版看到法蘭克·皮爾森的名字，配了舊護照照片，大小僅占一個專欄版面，新聞标題是《失蹤美國企業家繼承人在德國度假》。
湯姆掃了一眼專欄，生怕找到自己的名字。
幸好沒有。
拉爾夫·瑟羅是否終于做了一件值得誇獎的事？湯姆如釋重負。
&ldquo沒啥吓人的，&rdquo湯姆對法蘭克說，&ldquo你要看看嗎？&rdquo &ldquo算了，謝謝。
&rdquo法蘭克故意把頭擡得很高，看來心情又不好了。
他們加入打車的隊伍，乘出租前往露特西亞酒店，走進大堂時，瑟羅正在前台簽支票付房費。
&ldquo早安，湯姆。
&mdash&mdash嗨，法蘭克！約翰尼還在樓上看行李有沒有都搬下來。
&rdquo 湯姆和法蘭克等了一陣。
約翰尼出現在電梯口，手裡拎着幾個旅行包。
他笑着對弟弟說：&ldquo你早上看《論壇報》了嗎？&rdquo 他們出門太早，來不及看《論壇報》，而且湯姆也沒想着要買。
約翰尼告訴弟弟，《論壇報》上說他被人找到了，正在德國度假。
湯姆心想，法蘭克現在應該在哪兒呢？不過他沒有抛出這個問題。
法蘭克說：&ldquo我知道。
&rdquo表情有些不自然。
他們需要兩輛出租車。
法蘭克想和湯姆坐，但湯姆建議他和哥哥坐一輛，因為自己想跟拉爾夫·瑟羅單獨相處幾分鐘，說不定會有意外的收獲。
&ldquo你認識皮爾森家的人很久了吧？&rdquo湯姆以平和愉快的語調發問。
&ldquo嗯，我認識約翰六七年了。
我是傑克·戴蒙德的合夥人，他也是私家偵探。
傑克回了我的老家舊金山，我一直待在紐約。
&rdquo &ldquo幸好報上沒有大肆報道法蘭克被找到的消息。
是你的功勞吧？&rdquo湯姆問，想借機說一句恭維話。
&ldquo估計是，&rdquo瑟羅似乎很滿意，&ldquo我盡量給這件事降溫。
但願沒有記者守在機場&mdash&mdash法蘭克讨厭這些，我知道。
&rdquo 瑟羅的身上散發出男士香水的味道，湯姆慢慢縮到座位角落。
&ldquo約翰·皮爾森是個怎樣的人？&rdquo &ldquo噢&mdash&mdash&rdquo瑟羅點了一根煙，&ldquo他是個天才，絕對是。
也許我無法理解像他那樣的人。
他活着就是為了工作&mdash&mdash或者賺錢，這是他給自己打分的标準。
也許比起他的家人，金錢更能帶給他安全感。
他對生意了如指掌。
他白手起家，沒有富爸爸助他一臂之力。
約翰從買下康涅狄格州一家瀕臨破産的雜貨店起步，慢慢做大做強，但他始終沒有離開食品生産線。
&rdquo 湯姆常聽人提到，食物是安全感的另一個來源。
他等瑟羅繼續往下說。
&ldquo他的第一段婚姻&mdash&mdash他娶了一個康涅狄格州的富家小姐。
我猜她讓他提不起興趣。
還好兩人沒生孩子。
後來他老婆遇到另外一個男人，對方願意花更多時間陪她，于是他們就離了婚，沒有聲張，&rdquo瑟羅瞅了湯姆一眼，&ldquo那時我還不認識約翰，但我聽說過這些事。
約翰向來工作勤奮，希望自己和家人能有最好的生活。
&rdquo瑟羅帶着尊敬的口吻說。
&ldquo他快樂嗎？&rdquo 瑟羅望着窗外，搖了搖頭。
&ldquo管那麼多錢，誰能快樂？就像統治一個龐大的帝國。
&mdash&mdash他有個好妻子，莉莉，有聽話的兒子，還有遍布各地的房子&mdash&mdash也許像他這樣的人，擁有這些很自然。
誰知道呢？不過他肯定比霍華德·休斯幸福多了，&rdquo瑟羅笑起來，&ldquo那人瘋了！&rdquo &ldquo你為什麼覺得約翰·皮爾森是自殺的？&rdquo &ldquo我不能肯定他是自殺，&rdquo瑟羅望着湯姆，&ldquo你什麼意思？法蘭克這麼認為？&rdquo瑟羅的語氣很輕松。
瑟羅是否在試探他？探法蘭克的口風？湯姆也故意慢慢地搖頭，這時，朝北行駛在環城大道的出租車正好突然變道，超了一輛大卡車。
&ldquo沒有，法蘭克什麼都沒說。
他的說法跟報上一樣，可能是意外，或者自殺。
&mdash&mdash你覺得呢？&rdquo 瑟羅似乎在思考，但薄薄的嘴唇擠出一絲善意的微笑。
&ldquo我覺得是自殺，不是意外&mdash&mdash我也不清楚，&rdquo瑟羅對湯姆說，&ldquo隻是瞎猜。
他已經六十多了。
一個半身不遂、過去十年都坐在輪椅上的人，怎麼快樂得起來？約翰一直想讓自己開心&mdash&mdash但他也許受夠了？誰知道呢。
但他去懸崖邊不下數百次，那天也沒有強風能把他吹下去。
&rdquo 湯姆很滿意。
瑟羅似乎沒有懷疑法蘭克。
&ldquo那莉莉呢？她是啥樣的人？&rdquo &ldquo她來自另一個世界。
約翰遇到她時，她還是個演員。
&mdash&mdash你為什麼要問這些？&rdquo &ldquo因為我可能會見到她，&rdquo湯姆笑着說，&ldquo兩個兒子，她更愛哪一個？&rdquo 瑟羅笑起來，這種簡單的問題讓人沒什麼心理負擔。
&ldquo你肯定覺得我和他們家很熟。
其實沒那麼熟。
&rdquo 湯姆沒有追問下去。
車子從環城大道出了&ldquo小教堂門&rdquo，拐進一條十五公裡長的公路，路邊風景索然，徑直通往戴高樂機場。
在湯姆眼中，這座機場和&ldquo美麗城&rdquo一樣醜得招人厭，但好歹&ldquo美麗城&rdquo裡還有漂亮的展品可看。
&ldquo你平時怎麼打發時間，雷普利先生？&rdquo瑟羅問，&ldquo聽說你沒有固定的工作，我是指，有間辦公室那種的&mdash&mdash&rdquo 這對湯姆來說也算是個簡單的問題，他不止一次回答過。
他說自己要打理花園，要學大鍵琴，還喜歡讀法語和德語的書，一直想提高自己的語言水平。
他能感覺到，瑟羅把他視為從火星來的怪人，很不招人喜歡。
但湯姆并不在乎。
他與比瑟羅更糟糕的人打過交道。
他心裡清楚，瑟羅覺得自己是個騙子，隻是運氣好，娶了一個有錢的法國女人。
他是個小白臉、寄生蟲和懶漢。
湯姆的臉上一直和顔悅色，因為說不定哪天他需要瑟羅幫幫忙，或者将瑟羅拉攏過來，為自己效力。
瑟羅這輩子有沒有拼過命，比如像他死守德瓦特的名聲一樣&mdash&mdash準确地說，是德瓦特的僞作，但至少前期的作品是如假包換的真迹？瑟羅有沒有像他一樣殺過一兩個黑幫分子，或者對付過現在所謂的&ldquo有組織犯罪團夥&rdquo，例如皮條客、敲竹杠的？ &ldquo蘇西呢？&rdquo湯姆又開了口，&ldquo你應該見過她吧？&rdquo &ldquo蘇西？噢，那個管家。
當然。
她在家裡好多年了。
老得快走不動了，但是他們不想&mdash&mdash讓她退休。
&rdquo 到了機場，他們沒找到推車，隻好拖着所有的行李前往環球航空的值機櫃台。
突然，有兩三個攝影師舉起相機蹲在隊伍兩旁，湯姆低下腦袋，法蘭克也鎮定地拿手遮住臉。
瑟羅同情地沖湯姆搖搖頭。
一名記者用帶着法語口音的英語問法蘭克： &ldquo你在德國玩得愉快嗎，皮爾森先生？&mdash&mdash你對法國的印象如何？&mdash&mdash為什麼&mdash&mdash為什麼你要躲起來？&rdquo 記者把又大又黑的相機垂在胸前，挂繩繞在脖子上，湯姆差點按捺不住，想把相機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