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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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梅先生到。

    ” 當杜梅聽到仆人通報自己的姓名,當他進入一間既富麗又雅緻的書房,站在卡那利面前,當他的雙腳踩在與米尼翁家中最漂亮的地毯同樣漂亮的地毯上,當那位詩人撥弄着華麗的室内便袍上的穗子,向他投過裝腔作勢的一瞥時,杜梅完全目瞪口呆了,以緻等到偉大的詩人向他發問,才開口講話。

     “您有何貴幹呢,先生?” “先生……”杜梅一直站在那裡,說道。

     “如果您需要較長的時間,”卡那利打斷他的話,說道,“那就請坐了說……” 于是卡那利一屁股坐在那伏爾泰式的靠背椅裡,跷起二郎腿,上面一條腿舉到眼睛那麼高,一邊還晃悠着,定睛望着杜梅。

    按照杜梅的大兵說法,他自己是完全讓人給“耍”了。

     “您說吧,先生!”詩人說道,“我的時間很寶貴,部長在等我……” “先生,”杜梅接口說道,“我三言兩語就完。

    我不知道您怎樣引誘了勒阿弗爾的一位年輕、貌美而又富有的小姐,她是兩個貴族家庭最後的、唯一的希望。

    我是來問問您,到底您的意圖何在……” 卡那利一心要得到三等榮譽勳位,并且想被派到德國某宮廷中去當大使。

    三個月來,他一直忙着這些要緊的事,早把勒阿弗爾那封信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我?”他大叫一聲。

     “對,是您,”杜梅重說一遍。

     “先生,”卡那利冷笑一聲回答道,“您這是什麼意思,我一點也不明白,這就和您跟我講希伯來語差不多……。

    我?您說我引誘了一位少女?……我?這怎麼可能呢?……”卡那利的唇邊蕩漾着一絲傲慢的微笑。

    “算了吧,先生!我有美麗的上好的果園,園裡有世界上最好的桃子果熟滿枝,我怎麼會那麼幼稚,去偷一個小小的野果玩!全巴黎城的人都知道我的情感寄托在哪裡。

    要是說,在勒阿弗爾有一位少女讀了我寫的詩,對我贊賞備至——實際上我是不配受到那樣的贊賞的,這我倒不會感到奇怪!這種事平常得很。

    對!您瞧!您看這個漂亮的烏木小匣子,鑲着貝殼,配着花邊一樣的鐵邊……這個小匣子來自教皇利奧十世。

    後來德·紹利厄公爵夫人從西班牙國王那裡得到了它,又轉送給我。

    我用它來裝我收到的所有信件。

    這些信件來自歐洲各個角落,寫信人有的是婦女,有的是不透露名姓的姑娘……噢!我對這些花束懷着深深的敬意。

    這是直接從心靈深處采摘來的花朵,是在真正令人肅然起敬的心情激動的時刻獻上的花束。

    是的,在我看來,發自内心的熱情是一種高貴而崇高的東西!……有的人對此加以嘲笑,把這些信卷成卷用來點雪茄煙,或者送給他們的老婆當卷發紙。

    可是,我是獨身,先生,我的心地很高尚,我把這些如此天真、如此無私的禮品保存在這個聖體龛裡。

    總之,我懷着崇敬的心情将它們收集起來。

    到我死的時候,我叫人當着我的面将它們燒掉。

    誰覺得我可笑,随他們的便吧!有什麼辦法呢!我是個知道感恩的人,這裡面表白的情感幫助我忍受來自文壇的批評和各種煩惱。

    我的敵人藏身某家報紙,從背後向我射來暗箭的時候,我注視着這個小匣子,心裡想道:此處彼處,有幾顆心靈,我給他們治愈了心頭的創傷,或者使他們高興起來,或者包紮了他們的傷口……” 這一段富有詩意的話語,用偉大演員念道白的天才道出,把個小小的銀錢總管弄得目瞪口呆。

    他眼睛瞪得大大地,那驚異的神情叫偉大的詩人好不開心。

     “為了您,”這位開屏的孔雀賣弄地說道,“也考慮到我尊重這位女子的地位,我請您打開這個寶庫,到裡面去尋找您的少女。

    不過,我的賬我清楚,那些名字我都記得,您一定是搞錯了……” “唉!一個可憐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