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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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

    可是,她在哪一項上都沒有大的長進:隻要老師一走,她便抱着胳膊,望着窗外,-呆就是幾個鐘頭。

    日子真難熬!生活真困苦!有一天,我吓唬她,如果她不用功,我就不給她錢了,于是,她便一聲不吭地去用功了,可是,沒過多久,我便得知她偷偷地跑出去了。

    天知道她跑哪裡去了!在她跑出去之前,我曾求她替我繡一隻錢包;我把這件傷心的信物保存了很久;它像是世上最陰郁的廢墟中一個紀念碑似的挂在我的房間裡。

     下面是另一個女子的故事。

     在我們度過了喧鬧、疲乏的一天之後,大約在晚上十點鐘光景,我們回到了德熱奈家裡。

    他已經先我們幾小時回來做些準備。

    當我到來時,樂隊已經開始演奏,客廳裡已經擠滿了人了。

     大部分的舞女都是劇院裡的姑娘。

    有人告訴我說,這些姑娘比其他姑娘強,因為她們十分搶手。

     我一進門,便投入到華爾茲的旋渦中去。

    這種真正高雅美妙的鍛煉一直是我所喜愛的。

    我不知道還有什麼比這更加高尚,更加适合漂亮女人和年輕小夥兒的了。

    其他的各種舞蹈,與華爾茲比較起來,都隻不過是一些枯燥乏味的俗套,或者是寒暄閑聊的一種借口而已。

    跳華爾茲簡直可以說就是在占有一個女人,你把她摟在懷中,一摟就是半個鐘頭,帶着她跳,使她不由自主地激動不已,而且并非沒有風險,以緻你說不清你是在保護她呢抑或是在逼迫她。

    有些女子跳着跳着便半推半就的了,她們含情脈脈,沉迷陶醉了,以緻你弄不清你在她們身旁感覺到的是欲念還是害怕,弄不清把她們摟緊着的時候,自己是否會暈倒昏厥,還是會把她們像蘆葦似的折斷。

    在發明這種舞的德國,人們一定是情種。

     我懷中摟着的是一個來巴黎參加狂歡節的意大利茶劇院的絕色舞女。

    她穿着酒神女祭司服裝,外套一件豹皮長裙。

    我還從未見過像她那麼愁眉緊鎖、憂郁過度的女子。

    她身材修長、苗條,她旋轉得極其急速,但卻是一副懶怠倦驚的樣子。

    看她那種樣子,你會以為她一定拖得她的舞伴十分吃力,但是,恰恰相反,你感覺不到吃力,她跳得就像是被魔法驅使。

     她胸前别着一大束花,花香使我不由得暈暈乎乎。

    我隻要胳膊稍微一動,她便像一條印度藤蔓似的彎曲,軟綿綿的,令人心蕩神恰,使我感到像是被一條灑了香水的絲紗巾包裹着似的。

    每轉一圈,你就會聽見她的項鍊輕擦着她的金屬腰帶所發出的極其輕微的聲音。

    她旋轉時極其優美,使我覺得像是一顆美麗的星星在閃動。

    她在旋轉時,始終挂着笑意,宛如一個馬上就要飛升的仙子。

    溫馨撩人的華爾茲舞曲仿佛是從她的香唇中發出,而她的頭上卻長着一頭濃密烏黑的秀發,編成了發辮,把她的頭墜向後面,仿佛她的粉頸過于柔弱,承受不住一頭秀發的重壓。

     舞曲終止,我撲倒在小客廳頂頭的一把椅子上。

    我的心狂跳不已,我已經不能自已。

    我嚷道:“啊,上帝!這怎麼可能呢?啊,高雅的怪物!啊,美麗的爬蟲!柔情的水蛇呀,你的皮是那麼地柔軟,色彩斑斓,你緊緊地纏繞着,炯娜多姿!你的表兄弟,天國的長蛇教會你口含蘋果纏繞在生命的樹上!啊,梅呂辛娜!啊,梅呂辛娜!你把男人的心都虜去了。

    啊,妖精,這一點你是十分清楚的,你假裝情倦懶怠,仿佛渾然不知其精!你十分清楚你在毀滅男人,你十分清楚你在讓男人沉淪,你十分清楚男人隻要一觸摸着你,就要受苦遭罪。

    你知道男人會因你的微笑,因你的花香,因與你的肉體接觸而死去,因此你才嬌滴滴地委身于男人,你的微笑才那麼地溫情,你的花兒才那麼地溫馨,你才那麼多情地把手臂搭在男人的肩頭。

    啊,上帝!啊,上帝!你到底要怎麼處置我們呀?” 阿萊教授說過這麼一句可怕的話:“女人是人類的神經部分,而男人則是肌肉部分。

    ”漢波爾特這位嚴肅的學者也說過,在人類神經的周圍是一層看不見的大氣。

    我說的不是那些在盯着斯帕爾蘭紮尼的編幅在飛來飛去的幻想家,他們以為自己已經從大自然中找到了第六感官。

    這個創造我們,嘲諷我們,毀滅我們的大自然,它就是現在這種樣子,它的神秘莫測着實可怕,它的威力強大無比,無須再增加那寵罩着我們的黑暗了。

    可是,有哪個男人,如果否認女人的威力的話,如果從未雙手科顫地離開一個美貌舞女的話,如果他從未感覺到一種無法确定的那種刺激人的磁力的話,他還會大言不慚地聲稱自己富有生活經驗嗎?那種無法确定的磁力在舞會中,在樂器的喧嚣中,在使燭光變得蒼白的熱氣中,漸漸地從一位年輕女子身上散發出來,既刺激着她自己,同時又使她周圍的人像觸了電似的,宛如臨風搖曳的香爐中的沉香的香氣。

     我癡迷木然。

    當一個人在戀愛之中,就有着這種陶醉之感,對我來說,這并不新鮮:我知道心愛的女人頭上閃耀的那圈光亮是什麼。

    但是,使我的心跳得如此厲害,讓我像是中了邪一樣,而這一切全都隻是因為她的美貌,她的一束鮮花和斑斓的皮服,她隻是輕舒慧婉,用她從江湖藝人那兒學來的轉圈的本領,沒有說一句話,沒有使一個心計,而且她都不屑于顯出自己對此心中有數!如果這就是上帝七日創造的業績,那麼從前的混饨世界是個什麼樣子呢? 可是,我所感受到的并不是愛情,但我也無法說出是别的什麼東西,除了能說那是一種饑渴。

    我有生以來頭一次感覺到有一根我的心所不知的弦在我的體内震顫。

    看見這隻美麗的動物之後,我身上的另一個動物便咆哮了起來。

    我清楚地感到,我不會對這個女子說我愛她,也不會說我喜歡她,甚至也不會說她長得非常美。

    我沒有其他念頭,我的嘴唇隻想吻她的香唇,想告訴她說:“用你那兩條柔軟的臂膀,做成我的腰帶吧;把你那後仰的頭,靠在我的身上吧;把你那溫柔甜蜜的笑貼在我的嘴上吧。

    ”我的肉體愛着她的肉體;她秀色可餐,我為之陶醉。

     德熱奈走過來,問我一個人呆在這兒幹什麼。

    我問他:“那個女的是誰?”他反問我道:“哪個女的?您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