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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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妹的種種。

    若由一般人的常識來判斷,這個事件很顯然是滅門血案。

    可是調查後發現,一枝的丈夫雖是中國人,應該不至于使她的妹妹也被懷疑是間諜吧。

    這麼說,以地下組織之名,叫我做埋屍的工作,根本是騙人的!自己被利用的事,讓我的自尊受到很大的傷害。

    因為我一直相信自己之所以答應都麼做,一方面固然是被當時的情勢所逼,另一方面也是受到愛國心的驅使。

     埋在釜石礦山的屍體,于五月四日被發現,七日又掘出埋在群馬礦山的屍體,然後是三具埋得較深的屍體,十月二日發現裡在小坂礦山的屍體,十二月二十八日發現了生野礦山的屍體。

    至于大和礦山的屍體,則直到次年的二月十日才被發現。

     警察局的同事一直在談論這一連串的事件,讓我覺得毫無容身之地。

    然而,讓我從無地容身的狀況下得到解脫的,竟然是阿部定事件。

     逮捕阿部定的經過,至今仍曆曆如繪。

    五月二十日下午五點半。

    他用大和田直的假名,投宿于品川車站前的品川旅館時,被警方逮捕。

    品川車站屬于高輪派出所的轄區,所以破案的功勞,就由找的同事安藤刑警獲得。

    由于阿部定案的偵查總部設在尾久警局,所以當夜雙方的刑事組員,都圍着安藤,舉杯同賀,所有高輪警察局的同仁,都陶醉在破案的甜蜜裡。

    我才得以喘一口氣。

     六月,我得到閱讀梅澤平吉的手記的機會。

    平吉的手記被謄寫了很多份,在各警局之間傳閱,因此才得知有關制作阿索德的想法。

    不過,我對于這個手記的内容,仍是半信半疑。

    由于我是當事人,所以知道那些身材嬌小的少女,被切斷二、三十公分之後,搬運起來格外方便。

    因為,當時我一直有個先入為主的觀念,那就是兇手之所以毀屍,主要是為了運屍方便。

    不過,至于為何要分别棄置于不同的地點,我就想不明白了。

     從此,我深深迷上這個事件,并一再地思索答案。

    我個人的結論是:兇手是醉心于平吉思想的某一個人,這個人為了制作阿索德,而對六名無辜的少女遽下毒手。

    除了這個理由外,我實在無法解釋這個命案的殺人行為與動機。

    而我,竟成了這個狂人的助手。

    不過,我仍有不解之處。

    就算棄屍地點有西洋占星術上的特殊含意,但是為何大和與生野的屍體,比其他地方埋得更深,而細倉的屍體又為何不加掩埋?這其中的文章,都和占星術脫不了關系嗎? 我忽然想到,是否以洞穴的深度,來調節被發現的時間呢?不過,為何小坂、大和、生野三處的屍體,要較慢被發現呢?這三具屍體,并沒有明顯的特征,而且腐爛的程度也不是特别厲害。

    我在埋葬屍體之前曾經檢查過。

    如果真是那樣,也可以理在别的礦山,或離礦山較遠處,即使挖的洞很淺,也不容易被發現。

    說起來都因為有了平吉的手記,才會較早被發現。

    為什麼一定要依照平吉手記所述,棄屍于産相關金屬的礦山呢?其理論上的根據究竟是什麼呢?看來,隻有歸咎于占星術,或瘋狂的行為吧! 另外還有一個更大的疑問。

    我認為梅澤家除了一枝之外的六個表姊妹,根本不可能是間諜,那隻是兇手假借地下組織之名引我上鈎,為他處理屍體的手段。

    不過,一枝的行動又該作何解釋?這一切都是由她的行動引起的。

    是否她早就有意引我上鈎?我雖然也想過,會不會是兇手無意中發現我和一枝的奸情,才想出這個借刀殺人的陰謀?不過,這也不太合理,因為阿索德命案顯然是早有預謀的,兇手早已決定殺害六名少女,然後考慮了許久,才找到擔任運屍工作的最佳人選——我。

    因為,既擁有駕照,運屍時即使被發現,也能随口搪塞過去的,除了警官之外無他。

    若是一般老百姓,很容易被逮捕,就算自稱是醫生或科學家做為研究之用,也很難逃脫罪責。

    而且最重要的是,誰會想到警察就是犯人呢?因此,一枝自然是和兇手一夥的,她的任務就是引誘我,使我自投羅網。

     那麼一枝為何會被殺呢?不,這個問題本身即有矛盾。

    兇手既然想利用一枝的死來威脅我,就表示一開始就決定置她于死地。

    如果一枝早就明白自己難逃一死,還願意為兇手做如此大的犧牲嗎?或是兇手并未告訴她實情,而以别的理由說服她?那麼,那又是什麼理由呢?既然早已預謀殺人,除了逼我為他運屍之外,還有什麼理由?也許一開始時隻是預定以我和一枝的暧昧關系,作為威脅我的利器。

    至少,兇手是讓一枝誤以為是這樣的吧?不過,這樣的理由也牽強。

    以我和女人的暧昧關系,來威脅我,事實上并不會有太大的效果;更何況不是我去強迫她,而是她來引誘我的。

     此外,我又突發奇想,作出以下的推論:一枝就是兇手,她殺了六個人,并預先寫好那封匿名信,然後故意引誘我,再故布疑陣造成他殺的假象而後自殺。

    ——因為我隻收過那封信,之後就再無任何聯絡。

    剛接到信的時候,我本來還想辯駁一番,卻因為信封上并無寄信人的地址,使我無法回信。

    于是我不禁懷疑:是否寄信人已死,才無法再來信? 不過,這種假設似乎也不可能。

    首先,一枝是被擊傷後腦而死的,就算她可以事先在鏡台沾上血迹(她的身體均無其他外傷),也不可能做出類似後腦部被重擊的自殺行為吧!況且兇器顯然是玻璃花瓶,無論怎麼說都應該是他殺。

     另外一個重要的疑點,就是我最後見到一枝時,是三月二十三日,而那六個姊妹已被證實在三月三十一日早上仍然活着。

    一個已死的人怎麼可能行兇呢? 我是個倒楣鬼,平白無故地被卷入這樁詭異、荒謬的事件,被迫成為神秘兇手的共犯。

    一般說來,無論任何刑案,都會随着時間的消逝,而自人們記憶中褪色,但這個案子卻是例外。

    戰後不久,這一連串的命案,竟然成為脍炙人口的“梅澤家占星術命案”,許多讀者在看完書後,也紛紛把他們的感想或搜集到的資料,寄到偵查刑事組。

    每當同事從小山般的投書中,發現有價值的線索而發出歡呼時,我就再次意識到自身的危機。

    看來,我隻有到退休後,不,即使退休,也不能減輕内心的不安。

     我被調任到櫻田門偵查一組,也可算是運氣不好。

    現在的一組是專門負責縱火案件,和幫忙處理火警現場的單位,但是當時的一組隻有四十六名組員,卻還要負責現在三組、四組負責的欺詐、防火、不良份子、強暴、強盜案,因此每天都會聽到一些讓我的心髒幾乎停止跳動的事件。

    當時高輪署的副長小山先生,看中我的沉穩與經驗,就調我到尚有空缺的一組,專門負責處理詐欺案。

     昭和十八年時,戰事十分激烈。

    對我而言,負責處理詐欺事件,真是另一種不幸。

    因為我不得不對那個曾借我凱迪拉克的建築商徇私,因此,我的不安又再度擴大。

    由于空襲頻繁,警政署也各處疏散,我們遂移駐于淺草的第一女高。

    當時,我真甯願自己被征去當兵,戰死沙場。

    不過,由于幹部均需留守,所以盡管許多同僚都開赴戰地,我卻接到緩召的通知。

    這件事也增加了我的痛苦。

    當時還不滿一歲的兒子文彥,日後竟也選擇了警察這一行,女兒美沙子也嫁給警察。

    至此,我的苦惱更是有增無減。

     由于我是沒犯錯、不請假、不遲到的模範警察,而且每次的升級考試都通過,在退休之前,已經做到警視之職,在别人眼中看來,我的警察生涯可說是一帆風順。

    然而,我最熱切盼望的,卻是退休之日。

    雖然大家對我的離去感到惋惜,不過,對我來說,退休之日,就是我走出監獄大門的日子。

     昭和三十七(一九六二)年,我正好五十七歲,自從昭和三年進入警界以來,已經度過三十四年充滿痛苦的警察生涯。

    那一年,是涉嫌殺害梅澤平吉的昌子死于獄中的兩年後,也是所謂占星術殺人的推理風氣最盛的時期。

    我不僅熟讀所有和事件有關的書籍,就連電視及收音機的特别報導也不放過,不過,卻仍然得不到更進一步的資料。

    徹底休息了一年以後,我又振作起來了。

    當時我還不到六十歲,而且自認身為刑警的辦案能力并未衰退,乃下定決心,要在有生之年查個水落石出! 我訪問了梅澤家,也到過梅迪西,見過事件的關系人。

    當時東京正在舉行奧運。

    昭和三十九年十二月時,和占星術殺人事件有關的人,隻剩下吉男之妻文子與富田安江兩人。

    我還記得她們各是七十四歲與七十七歲。

     梅澤文子把梅澤家的老房子改建成公寓,在此度過殘生。

    她沒有子孫,是一個孤獨的老太婆。

    戰争時,吉男已超過五十歲,所以沒被征召,不過,我去拜訪她時,她說吉男不久前才過世。

     至于富田安江,她把銀座的店賣了,搬到澀谷,開了一家同名的畫廊,交由養子經營,自己獨居于田園調布的公寓。

    據說後來平太郎戰死沙場,她便向親戚領養了一個孩子。

    雖然養子經常來照顧她,畢竟還是晚景凄涼。

     平吉的前妻多惠,在我拜訪她之前已經去世,不過她得到大部分遺産,想必生活也很富裕。

    說起來,這三個女人的晚年,都不愁衣食,在那個時代來說,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其他人都死了。

     不過,如果說這兩個女人之中,有一個是兇手,還是令人難以相信。

    而且,不管是吉男還是平太郎,就像那些業餘偵探所研判的,我也不認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