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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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發言者們圍坐在圓桌周圍,個個都在精神屏蔽的掩護下。

    仿佛他們不約而同,全都将心靈隐藏起來,以免對第一發言者有關崔維茲的陳述,做出難堪的侮辱。

    他們唯一的舉動,隻是偷偷向德拉米看去,即使隻是這樣,也已經洩露了他們的态度。

    在所有的發言者中,德拉米的無禮是出了名的。

    就連堅迪柏,開會時偶爾也會說些應酬話。

     德拉米注意到投向自己的目光,知道她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隻好挺身面對這個難局。

    事實上,她并不想逃避這個問題。

    在第二基地的曆史上,從來沒有第一發言者因為&ldquo錯誤分析&rdquo而遭到糾舉(她故意發明這個說法當做掩飾,其實言外之意就是&ldquo無能&rdquo)。

    現在卻有了這個可能,因此她絕不會猶豫畏縮。

     &ldquo第一發言者!&rdquo她以柔和的語氣說,她臉上毫無血色,蒼白的薄嘴唇看來更像是隐形的。

    &ldquo這可是您自己親口說的,您的意見沒有任何根據,心理史學的數學未曾導出任何結果。

    您是要我們根據玄奧的直覺,作出一個重大無比的決策?&rdquo 第一發言者擡起頭來,雙眉緊緊鎖在一起。

    他注意到衆人都将心靈屏蔽起來,也明白這代表什麼意思。

    他以冷靜的口吻說:&ldquo我并不諱言缺乏證據,也沒有提出任何僞造的結果。

    我向諸位報告的,是一位第一發言者強烈的直覺&mdash&mdash這位第一發言者一生都在鑽研謝頓計劃,累積了數十年的經驗。

    &rdquo他帶着鮮有的孤傲神情環視衆人,令他們的精神屏蔽一一軟化并解除。

    德拉米(當他的目光轉向她的時候)是最後軟化的一位。

     她趕緊在心中注滿毫無敵意的坦然情緒,仿佛什麼事都未曾發生。

    &ldquo第一發言者,我當然接受您的說法。

    然而,我想您大概願意重新考慮一下。

    既然您對求助直覺這件事,已經表示羞愧之意,您會不會希望将這段發言從記錄中删除。

    如果,根據您的判斷,應該&hellip&hellip&rdquo 堅迪柏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ldquo什麼發言該從記錄中删除?&rdquo 所有的目光幾乎同時轉向。

    若非在先前那個緊要關頭,他們都将心靈屏蔽,那麼早在堅迪柏進門之前,大家就該感到他已經接近。

     &ldquo剛才大家的心靈都封閉了?全部不知道我走進來?&rdquo堅迪柏以諷刺的口吻說,&ldquo我們這個圓桌會議,今天開的是同樂會嗎,竟然沒有人警覺到我的出現?還是你們全都認定我無法出席?&rdquo 這一連串的驚人之語,公然破壞了所有的規矩。

    遲到已經是很糟的事,未經通報闖入會場更是罪加一等,而在第一發言者準許他與會之前,堅迪柏竟然擅自發言,簡直就是罪不可赦。

     第一發言者轉頭望向他。

    其他的問題暫時都不重要了,紀律問題必須最先解決。

     &ldquo堅迪柏發言者,&rdquo他說,&ldquo你遲到了,你未經通報就進入會場,并且擅自發言。

    我若中止你三十天的發言權,你有任何抗辯的理由嗎?&rdquo &ldquo當然有。

    我們應該先來讨論,究竟是誰設法讓我遲到,以及原因何在。

    弄明白這個問題之後,再來讨論停權處分的動議。

    &rdquo堅迪柏說得既冷靜又謹慎,不過思緒中夾雜着怒火,他也不在乎有誰會感覺到。

     德拉米當然察覺了,她高聲說:&ldquo這個男人瘋了。

    &rdquo &ldquo瘋了?這個女人這麼說才瘋了呢,還是因為她心虛了?第一發言者,我現在向您提出一項攸關個人權益的動議。

    &rdquo堅迪柏說。

     &ldquo發言者,什麼樣的個人權益?&rdquo &ldquo第一發言者,我指控在座某一位企圖謀殺。

    &rdquo 所有的發言者都跳了起來,會場響起了由語言、表情與精神狀态構成的聒噪,幾乎将屋頂都掀翻了。

     第一發言者舉起雙手,大聲喝道:&ldquo我們必須給這位發言者一個機會,讓他陳述他的個人權益。

    &rdquo他發現必須借助精神力量增強自己的威權,雖然這樣做極不合宜,但也沒有其他選擇。

     聒噪漸漸止息了。

     堅迪柏默默等待,直到會場完全恢複甯靜,沒有一點普通噪音或精神噪音之後,他才說:&ldquo剛才,我從阿姆人的道路走回來的時候,照我當時所在的位置,以及行進速度,都絕對不可能遲到。

    但我在半途被幾個農夫攔住去路,差點挨了一頓揍,甚至可能被打死。

    由于這個緣故,我才耽擱了,直到現在才趕來。

    首先請容我指出,據我所知,自大浩劫之後,從來沒有任何阿姆人對第二基地分子出言不遜,動粗就更不用說了。

    &rdquo &ldquo我也沒聽說過。

    &rdquo第一發言者說。

     德拉米突然叫道:&ldquo第二基地分子向來很少單獨走到阿姆人的地盤!你偏偏這麼做,這叫咎由自取!&rdquo &ldquo沒錯,&rdquo堅迪柏說,&ldquo我經常單獨走到阿姆人的地盤。

    每條路我都走了幾百遍,可是從來沒有遇上麻煩。

    其他人雖然不像我這樣到處走,卻也沒有人自我放逐,把自己永遠關在大學裡,可是沒聽說有誰遭到過阻攔。

    我記得德拉米有時候&mdash&mdash&rdquo此時,他好像才想起來該加上頭銜,可是為時已晚,索性決定趁機羞辱她一下。

    &ldquo我的意思是,我記得德拉米&lsquo女發言者&rsquo有時也會到阿姆人的地盤,可是從來沒有人跟她搭讪。

    &rdquo &ldquo或許,&rdquo德拉米将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大,&ldquo因為我不主動跟他們攀談,因為我總是保持安全距離。

    換言之,因為我舉止合宜,所以受到他們的尊敬。

    &rdquo &ldquo怪了,&rdquo堅迪柏道,&ldquo我正想說,是因為你看起來比我可怕。

    畢竟,即使在我們這裡,也很少有人敢接近你。

    可是請告訴我,過去有那麼多次機會,為何阿姆人從來未曾攔阻我的去路,卻偏偏選擇今天,當我正趕回來參加一個重要會議的時候?&rdquo &ldquo若非由于你舉止失當,那就一定是巧合。

    &rdquo德拉米說,&ldquo我從來沒聽說過,謝頓的數學能取消幾率在銀河中扮演的角色,個人事件尤其如此。

    或者你的這番話,也是根據直覺而來的靈感?&rdquo這話旁敲側擊地攻擊了第一發言者,令一兩位發言者在心中輕歎一聲。

     &ldquo并非我舉止失當,也不是什麼巧合,這是早就計劃好的行動。

    &rdquo堅迪柏說。

     &ldquo我們又怎能确定呢?&rdquo第一發言者溫和地問道。

    由于德拉米剛才的諷刺,他對堅迪柏的态度不免緩和許多。

     &ldquo我将心靈向您敞開,第一發言者。

    我把剛才那件事的記憶,全部傳遞給您,以及圓桌會議每一位成員。

    &rdquo 記憶傳遞隻花了極短暫的時間,然後第一發言者說:&ldquo真可怕!在那麼大的壓力下,發言者,你表現得非常有分寸。

    我同意那個阿姆人的行為的确反常,保證會下令調查。

    現在,請加入我們的讨論&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且慢!&rdquo德拉米突然插嘴道,&ldquo我們如何肯定這位發言者的陳述盡皆屬實?&rdquo 面對這樣的侮辱,堅迪柏氣得幾乎鼻孔冒火,但他仍然勉力維持着鎮靜。

    &ldquo我的心靈是敞開的。

    &rdquo &ldquo我知道有些心靈看似敞開,其實不然。

    &rdquo &ldquo這點我倒并不懷疑,發言者,&rdquo堅迪柏說,&ldquo因為你跟大家一樣,一定随時随地檢視自己的心靈。

    然而我跟你不同,當我打開心靈,它就完全敞開。

    &rdquo 第一發言者說:&ldquo我們不要再&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也要提出一項有關個人權益的動議,第一發言者,同時我要向您道歉,請原諒我剛才打岔。

    &rdquo德拉米說。

     &ldquo發言者,什麼樣的個人權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