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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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史陀·堅迪柏正沿着大學外圍的鄉間小路慢跑。

    通常,第二基地分子很少到川陀的農業世界冒險。

    他們當然可以這樣做,不過他們出來的時候,絕不會走得太遠,也不會耽擱太久。

     堅迪柏卻是個例外,過去他也經常尋思為何如此。

    尋思的意思就是探索自己的心靈,這是發言者日常的重要功課。

    他們的心靈兼具矛與盾的功能,必須随時鍛煉攻擊與防禦的能力。

     至于他為何與衆不同,堅迪柏幫自己找到的滿意答案,是他出身于一個特殊的世界,那裡比一般的住人行星更為寒冷,而且質量更大。

    十歲那年,他被(第二基地在整個銀河悄悄布下的尋才網絡)帶到川陀來的時候,便發現川陀的重力場較弱,而且氣候溫和宜人。

    因此,他自然比其他人更喜歡到戶外來。

     他來到川陀之後,就意識到自己的身材瘦弱矮小,擔心在這個溫暖舒适的世界住久了,會變成溫室裡的花朵。

    因此,他一直規定自己做許多運動。

    經過多年持之以恒的鍛煉,雖然身材仍舊矮小,他卻練就一身銅筋鐵骨與龐大的肺活量。

    慢跑與散步便是他的兩大健身秘訣,關于這一點,已經有發言者在圓桌會議上說閑話,堅迪柏卻完全置之不理。

     他始終我行我素,從不顧慮自己隻是個&ldquo第一代&rdquo,而圓桌會議的其他成員,一律是第二或第三代,換句話說,他們的父祖輩已經是第二基地分子。

    此外,他們也全部比他年長,所以除了招惹閑話,他還能指望得到什麼? 根據一項悠久傳統,在發言者圓桌會議上,所有的心靈都必須敞開。

    理論上是要完全敞開,不過實際上,鮮有發言者不保留一個隐私的角落。

    久而久之,這項傳統當然便形同虛設。

    因此,堅迪柏知道他們感到的是嫉妒,而他們自己也心知肚明;正如同堅迪柏了解自己旺盛的企圖心是出于自衛和過度補償的心理,而這點他們也一清二楚。

     此外,(堅迪柏的思緒又回到他喜歡出來冒險的原因)自己的童年在一個無拘無束的世界度過。

    那是個廣大開闊的世界,擁有壯觀而變化多端的自然景觀。

    他的家鄉位于一個肥沃的谷地,在他心目中,谷地周圍的山脈是全銀河最最美麗的。

    每當酷寒的冬季,群山更顯現出難以想象的壯麗景色。

    故鄉世界的風貌,以及遙遠的童年美景,他至今記憶猶新,而且常在夢中重溫昔日的歡樂。

    所以說,他怎能讓自己關在幾十平方英裡大的古代建築中? 他一面跑,一面以輕蔑的目光四處打量。

    川陀是個溫和舒适的世界,卻缺少了壯美的崎岖地貌。

    雖然是個農業世界,但它從來不是一顆肥沃的行星。

     或許就是由于這個緣故,再加上其他的因素,使得川陀成為泛銀河的行政中心。

    當年範圍廣大的行星聯盟,與其後涵蓋整個銀河的帝國,兩者皆定都于此。

    川陀沒有其他方面的優良條件,也沒有強烈動機向其他方面發展。

     大浩劫之後,川陀還能撐下去的原因之一,是它所擁有的大量金屬資源。

    這是個巨大的&ldquo礦藏&rdquo,能為五十幾個世界提供廉價的鋼、鋁、钛、銅、鎂。

    上萬年所搜集的各種金屬,就這樣子流散出去,算起來,比當初積聚的速度快上幾百倍。

     川陀仍然保存着大量金屬,但全都埋在地底,不再唾手可得。

    那些阿姆農民(他們從來不會自稱&ldquo川陀人&rdquo,認為那是不吉利的名字,因此第二基地分子将它保留給自己)不願意再打金屬的主意,而這無疑是出于迷信。

     他們是一群笨蛋。

    留在地底的金屬,很可能會不斷毒害土壤,使原本不肥沃的土地變得更加貧瘠。

    然而,另一方面,由于人口相當稀疏,再貧瘠的土地也足以養活他們。

    事實上,金屬的買賣也從未真正中斷。

     堅迪柏的目光盤桓在平直的地平線上。

    就地質學而言,川陀跟絕大多數的住人世界一樣,是一顆活生生的行星。

    可是上次大規模的造山運動期,距今至少已有一億年的曆史,因此高山已被侵蝕成低緩的丘陵。

    事實上,在川陀曆史上所謂的金屬包覆期,那些丘陵也大多遭到鏟平。

     &ldquo首都灣&rdquo位于南方,遠在目力不可及的位置,而再向南便是&ldquo東洋&rdquo。

    在地底水産養殖場毀壞殆盡之後,海灣與海洋遂再度重見天日。

     向北遙望,可以看到銀河大學的尖塔建築,相較之下低矮寬廣的圖書館(大部分結構位于地底)全部被尖塔遮掩。

    而再往北走一點,就是皇宮的遺迹。

     小路兩旁緊鄰着許多農場,其間偶爾會有一棟建築物。

    他經過了許多牛群、羊群、雞群,都是川陀農場最常見的家畜與家禽。

    它們的心靈一律沒有注意到他。

     堅迪柏忽然想到,不論在銀河哪個角落,隻要是有人類居住的世界,都能看到這些動物,卻沒有任何兩個世界的品種完全一樣。

    他還記得家鄉的那些山羊,以及自己豢養并曾擠奶的那頭母羊。

    它們似乎比川陀的山羊大許多,個性也比較堅決;川陀上的山羊都是大浩劫之後引進的,屬于體型較小、性情較為沉穩的品種。

    在銀河各個住人世界上,每一類動物都有不同的變種,種類幾乎不可勝數。

    而各個世界的上流社會,都發誓他們最喜歡本地品種,不論是肉類、乳品、蛋類或羊毛,都是自己家鄉的最好。

     跟往常一樣,一個阿姆人也看不到。

    堅迪柏感到農民們是有意躲避,因為他們不願意被所謂的&ldquo邪者&rdquo看見。

    他們的方言把&ldquo學者&rdquo念成&ldquo邪者&rdquo,也許還是故意的。

    這又是另一個迷信。

     堅迪柏擡頭看了看川陀的太陽。

    現在日頭已經爬得很高,但不會使人感覺悶熱。

    在這個地帶,這個緯度上,氣候一向四季如春,從來沒有炙人的烈日或刺骨的寒風。

    堅迪柏有時甚至懷念酷寒的天氣,至少在想象中十分懷念。

    他一直沒有再返回母星,大概就是不希望使美夢幻滅,這點他自己也承認。

     他全身的肌肉都感到舒暢,那是一種磨利與繃緊的感覺。

    他斷定自己跑得夠久了,便逐漸改為步行,同時做着深呼吸。

     對于即将召開的圓桌會議,他已經作好完善的準備。

    他準備發出最後一擊,一舉改變第二基地的政策;他要讓所有的發言者了解到,第一基地與另一個對手都将帶來重大威脅,還要讓他們覺悟,絕不能再依賴&ldquo完美的&rdquo謝頓計劃,因為那會帶來緻命的危險。

    他們究竟什麼時候才能明白,完美無瑕正是一種最肯定的警訊? 他心知肚明,若由其他發言者提出這個議題,絕不會遇到什麼問題。

    而由他提出來,雖然難免會有麻煩,但最後仍舊能夠過關,因為老桑帝斯會支持他,而且無疑将支持到底。

    桑帝斯不會希望成為曆史的罪人,讓第二基地毀在他這位第一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