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禍起銘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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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野賴包。

     究竟當如何向秀賴母子說明?一路上,且元始終為此苦惱不已。

    明日原本要開光了,說不定秀賴和澱夫人都已高高興興從大坂出發,準備參加明日的供養呢。

    在各處張貼延期告示,或是口頭傳達命令之前,且元先把野野村雅春打發到了大坂,隻望雅春能冷靜說明事态。

    這從天而降的禍事,幾已壓塌了且元的腰。

    他連以前跟家康會面時的情形都無暇回顧,單是收拾眼前的局面,就已筋疲力盡。

     一踏上大坂城的碼頭,且元就感受到城内出奇的安靜,甚至讓人心生恐懼。

    這絕非因為他來自喧鬧的京都,一定已有重臣聽到這措手不及的延期之令。

     且元想得不差。

    在本城秀賴的客室,以大野兄弟為首,織田常真與有樂齋均已前來,木村重成、渡邊内藏助、速水甲斐守、茨木彈正、直森與市兵衛、米田喜八郎等人也都在座。

    雖然看不見别的女人影子,但在正面上座,澱夫人正和秀賴并排坐在一起。

    衆人高聲争論。

     一看到且元的身影,衆人齊齊閉了口。

    一瞬,室内冷如冰庫。

     “市正,這、這究竟是怎回事?”澱夫人最先發問,使勁探出身子,“我們剛才還在争吵呢,都說是我妨礙了大家,錯失戰機。

    關東一開始就用毒計。

    我遭到了将軍夫人暗算,輕易中計,被敵人打了個措手不及。

    否則,在所司代抛出難題之前,我們早就該掩殺上去,痛痛快快打一仗。

    市正,你說呢?我們到底還是被關東暗算了啊!”澱夫人長淚直流。

     “先……請先冷靜一下。

    ”且元險些流下淚來,一時間竟喘不上氣,“且元也想起一些事來,請夫人先冷靜,且聽聽經過。

    ”嘴上如此說着,他卻根本未意識到,此話讓他陷入了困境。

    他此時該做的,首先應是冷靜地報告,然後再問秀賴該如何處理。

    作為一個輔臣,即使在此後再陳述意見也絕不為遲。

    可且元實太疼愛秀賴了,覺得此時已一片茫然,正是這種可憐的同情心,使他自置險地。

    秀賴自然更不知所措。

    他盡管身長六尺有餘,坐在正面亦是相貌堂堂正正,此時卻似個眼看要哭鬧起來的孩子。

     “絕無……夫人受騙之事……絕對沒有。

    無論大禦所還是将軍,都希望德川和豐臣同舟共濟,他們别無二心。

    此次的事必是誤會。

    ” 且元剛說完,澱夫人便道:“我看也是。

    怎樣,諸位,市正也這般說。

    ” 滿座陷入沉寂。

    但他們未必就被且元的話說動了,隻是在想:且元在場,即使同澱夫人争論,怕也無濟于事。

     “哼!”織田有樂齋先在鼻子裡哼了一聲,才開口,“大坂城内起了大騷動,市正。

    若說國家安康是拆解了家康公名諱,是在詛咒他……那日後誰還敢輕易使用文字?” “這個……” “你且等一下。

    這未必就是謠言。

    在大坂城内,詛咒那老狐狸早死的人何止一二。

    隻不過他們不是用文字來詛咒,而是在用心詛咒。

    ”也不知他究竟在想什麼,有樂邊說邊以銳利的目光掃了衆人一圈,“這些詛咒的人,從一開始就看出關東會借供養為難。

    此前他們就下了決心誓死一戰,想在供養當日,于現場起事,如此一來,大坂就取得了先機。

    可是,阻撓他們這般做的,就是片桐且元這位太過老實的忠臣,輕易入了關東的套,以為供養可平安無事舉行,遂拼命壓制大家,以緻有樂之流玩世不恭者,都要為這位老好人撐腰。

    你說呢,大野修理?” 大野治長的臉頓時通紅。

    治長之弟治房忍不下去,道:“請莫再說了,織田大人!現在說這些還有何用!” 結果,有樂氣勢洶洶,把話鋒又指向了治房:“大野治房大人,你是未聽明白我的意思,若不明白,就少插嘴。

    你說呢,内藏助?”他又把鋒芒指向了渡邊内藏助。

     “說不定你也正後悔呢,要是殺掉片桐市正就好了。

    如是這樣,此時就可把五萬浪人放進城來,對方一有舉動,就立刻起事,先攻下所司代官邸和伏見城,得勢之後退守大坂,以圖後計,守上兩年三年當毫無問題。

    兵糧大可以讓欠豐臣氏恩義的諸大名來出。

    就算他們不出兵,但出些兵糧,總不緻拒絕,想必這點義理還在。

    剛議到此處,福島等人就立時答應願出三萬石。

    對吧,内藏助?” 渡邊内藏助若無其事聳聳肩膀,“正是。

    ” “我,”有樂毫不在乎道,“已經老朽,早不知如何打仗了,故不欲對此次戰事多嘴。

    但是市正,你不在時,群情激憤,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若不明今日情勢,以後斷無法進行交涉。

    老夫雖為你潑了些冷水,但隻是想告訴你真相。

    ”說完,他便沉默了。

     不愧是有樂!片桐且元為他的勇氣而感動,也充分感受到了他對豐臣氏的好意。

    但織田有樂當着衆人發表了這番高論,卻未必出于對且元的好意。

    有樂是為所有人的愚蠢而憤怒。

    對不自量力、輕妄主戰之人,及對附和贊同之輩,他都懷有憤怒;連關東對秀賴和澱夫人究竟有何求都搞不清的且元,更讓有樂焦急,甚至輕蔑。

    對有樂齋來說,這個世間太無聊,總有一群令人憤怒的愚劣之人在吵吵鬧鬧。

     一瞬問,滿座陷入沉寂。

     “在下有事要禀告大人。

    ”過了片刻,坐于末席的一人向秀賴道。

    秀賴一愣,從扶幾上直起身子,衆人的視線也不約而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