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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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長擦了擦自己胖嘟嘟的黃臉說：&ldquo對英國人我當然是從心眼裡感到欽佩的。

    &rdquo

&ldquo我們也不喜歡這樣做，你知道，&rdquo中尉說，&ldquo做一個中立國的國民真是背運。

    &rdquo

&ldquo我的心對你們的偉大鬥争充滿了欽佩。

    &rdquo葡萄牙船長說，&ldquo我心裡根本沒有惱怒的份兒。

    我們國家的人有的感到惱怒，我可不這樣。

    &rdquo他的臉淌着汗，眼球布滿了血絲。

    他一個勁兒地談自己的心，但是斯考比卻覺得，要找到他的一顆心，非要在他那肥胖的軀體上開一個又深又長的口子不可。

    

&ldquo你太好了，&rdquo中尉說，&ldquo你這種态度值得贊揚。

    &rdquo

&ldquo再來一杯葡萄酒，先生們？&rdquo

&ldquo我可以再喝一杯。

    這種酒在岸上是喝不到的，你知道。

    你呢，斯考比？&rdquo

&ldquo我不要了，謝謝。

    &rdquo

&ldquo我希望你們用不着讓這條船在這裡再停一夜了，少校！&rdquo

斯考比說：&ldquo我看在明天中午以前你們不大可能離開這兒。

    &rdquo

&ldquo我們會盡力去做，當然了。

    &rdquo中尉說。

    

&ldquo我以名譽擔保，先生們。

    我發誓，你們在我的乘客裡找不到壞人。

    至于水手&mdash&mdash我全都了解。

    &rdquo

德魯斯說：&ldquo這不過是例行公事，船長，我們不得不履行一下。

    &rdquo

&ldquo抽一支雪茄吧，&rdquo船長說，&ldquo把那支紙煙丢了。

    這是一盒特制的。

    &rdquo

德魯斯點着一支雪茄，沒想到這支雪茄卻發出火花，噼噼啪啪地響起來。

    船長咯咯地笑了。

    &ldquo這是我在開玩笑，先生們，無傷大雅的玩笑。

    我這盒雪茄是為朋友們準備的。

    英國人特别富于幽默感。

    我知道你們不會生氣的。

    要是德國人，就要生氣了；英國人不會。

    很好笑，不是嗎？&rdquo

&ldquo很有意思。

    &rdquo德魯斯不高興地說。

    他把雪茄放在船長遞過來的煙灰缸裡。

    可能船長用手指開動了一個機關，煙灰缸開始丁零零地奏起了一個小調。

    德魯斯又吓得一哆嗦。

    他早就該回家度假了，神經很不穩定。

    船長一邊笑一邊淌汗。

    &ldquo瑞士人，&rdquo他說，&ldquo了不起的民族，也是中立的。

    &rdquo

一個外勤警察走進來，遞給德魯斯一個條子。

    德魯斯把它傳給斯考比。

    斯考比看到紙條上寫的是：據一個被通知解雇的乘務員說，船長在浴室裡藏匿了信件。

    

德魯斯說：&ldquo我得到下邊去看看，讓他們快着點兒。

    你來嗎，伊萬斯？謝謝你的葡萄酒，船長。

    &rdquo

房艙裡隻剩下斯考比同船長兩人了。

    這一部分工作是他最厭惡的：這些人并沒有犯罪，他們隻不過違反了戰時航行法強加給輪船公司的條例而已。

    在搜查的時候誰也說不準會翻出什麼東西來。

    一個人的卧室是他生活中的隐私部分，搜查抽屜的時候說不定無意中會了解到他的一些醜事：某些有失體面的小東西像髒手帕似的被塞在沒人看到的地方，在一堆亞麻衣物底下也許會發現他想忘掉的一件傷心物。

    斯考比禮貌地說：&ldquo船長，我想我得看看了。

    你知道，這不過是走走形式。

    &rdquo

&ldquo這是你的職責，少校，你應該做的。

    &rdquo葡萄牙人說。

    

斯考比敏捷、熟練地進行檢查，無論什麼東西他動過以後總是按照原來的樣子擺好，像是一個非常細心的主婦。

    船長背對着斯考比站着，看着窗外的船橋；看起來他不想在他的客人做這件令人惱恨的工作時讓他為難。

    斯考比很快就檢查完了，他把裝着避孕套的盒子關上，仔細地放回櫃櫥的上層抽屜裡，同手帕、俗氣的領帶和一小包髒手帕放在一起。

    &ldquo都完了嗎？&rdquo船長轉過頭來，客氣地問道。

    

&ldquo那兒還有一扇門，&rdquo斯考比說，&ldquo通到什麼地方？&rdquo

&ldquo那不過是浴室、廁所。

    &rdquo

&ldquo我想我最好還是看一眼。

    &rdquo

&ldquo當然了，少校，但是那裡面沒有什麼秘密的地方好藏東西。

    &rdquo

&ldquo如果你不介意的話&hellip&hellip&rdquo

&ldquo當然不。

    這是你的職責。

    &rdquo

浴室裡沒有擺什麼東西，也髒得要命。

    浴盆邊上凝聚着一圈灰色肥皂沫，腳下的瓷磚汪着髒水。

    問題是，必須很快地确定東西藏在哪裡。

    如果拖延的時間太長，對方勢必會發現他已經掌握了什麼情報。

    他必須做出一副辦理例行公事的樣子&mdash&mdash既不能太馬虎，也不能太認真。

    &ldquo用不了多少時間了。

    &rdquo他裝出一副快活的樣子說，并從修面鏡裡看到一張肥胖的、安詳的面孔。

    當然了，情報可能是假的，乘務員隻不過是想制造點兒麻煩而已。

    

斯考比打開藥品櫥，把裡面裝的東西很快檢查了一遍：擰開牙膏的蓋子，打開刮面刀的盒子，用手指在刮胡膏裡探了探。

    他自己也沒期望在這裡面找到什麼。

    但是做這些事卻給了他思索的時間。

    接着他又走到水龍頭前面，放了點兒水，把手指伸進每個出水孔裡摸索了一陣。

    他的目光落到地闆上：這裡不可能藏匿任何東西。

    舷側的玻璃窗：他查看了幾個大合葉，把裡層窗戶開合了幾次。

    每次轉過頭他在鏡子裡總是看到船長的面孔：安詳，耐心，帶有某種自得的神色。

    這張臉一直對他說着&ldquo沒找到哇，沒找到哇&rdquo，就像孩子們在玩的一場遊戲。

    

最後，該輪到抽水馬桶了。

    斯考比把木蓋掀開，在蓋子和瓷桶之間什麼東西也沒發現。

    他的手摸到放水的拉繩，鏡子裡第一次顯出緊張的神色：棕色的眼睛不再望着他的臉，開始盯視着另外一個地方。

    斯考比随着那目光望去，他看到自己的手緊握着拉繩。

    

貯水箱裡沒有水嗎？他很想知道。

    他扯了一下拉繩，水管發出一陣汩汩的響聲，呼隆一下水沖下來了。

    斯考比轉過頭來，葡萄牙人帶着一種掩飾不住的得意的神情說：&ldquo你看見了，少校。

    &rdquo就在這一分鐘，斯考比明白了。

    我太不仔細了，他想。

    他掀起貯水箱的蓋子。

    在蓋子下面挨不着水的地方，一封信用膠帶貼在上面。

    

他看了一下收信人的姓名、地址&mdash&mdash萊比錫弗裡德裡希大街[19]一位格羅内爾太太。

    他嘴裡不停地說：&ldquo真對不起，船長。

    &rdquo因為聽不到回答，他把頭擡起來。

    在船長的肥胖、灼熱的面頰上，淚水正追趕着汗珠簌簌地往下淌。

    &ldquo我得把它拿走，&rdquo斯考比說，&ldquo上報&hellip&hellip&rdquo

&ldquo啊，這場戰争，&rdquo船長突然喊起來，&ldquo我多麼恨這場戰争。

    &rdquo

&ldquo我們同樣也有不少理由恨它，你知道。

    &rdquo斯考比說。

    

&ldquo一個人給女兒寫封信，就把自己毀了。

    &rdquo

&ldquo女兒？&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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