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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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待待好,如果真有事,路上一定戒嚴,走不了!&rdquo吳啟超道:&ldquo不!我還是回去。

    &rdquo原來出事的地點就在他那不公開的家門口,有部分傳單甚至就從他家三樓上散下。

    保安隊在追捕&ldquo搗亂分子&rdquo時把附近幾層樓都封鎖了,挨家挨戶地抓人,無意中把那&ldquo小東西&rdquo也逮走了。

     吳啟超走後,玉華悄悄地問大林:&ldquo我出去找老魏一下?&rdquo大林道:&ldquo那家夥雖然走了,不會留下人在外面監視?你還是老老實實地待在家裡。

    &rdquo玉華卻焦急非常:&ldquo就不知道事情怎樣發展的?他們會不會感情沖動,出了問題?&rdquo大林道:&ldquo我相信小林、老魏會小心處理的。

    &rdquo兩人當時都沒出門。

     受難家屬去&ldquo路祭&rdquo&ldquo收屍&rdquo是老魏親自主持的。

    從這些受難家屬出動後,他一直和她們在一起,玉華交給他的任務,原來隻要給敵人來了難堪,振一振革命正氣,想不到這群披麻戴孝的家屬一出現,竟出了意外的變化,那些家屬眼見自己親人被押解着去受刑,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憤怒代替了悲傷,竟控制不住,兇猛地直撲敵人,受難的同志也及時配合上,起來鬥争,局勢完全變成不可收拾了。

    眼見敵人驚慌失措中亂了手足,老魏一時也忘記了玉華是怎樣交代:要小心謹慎,不要過分地暴露自己,招來不必要的損失。

    但他卻一不做二不休,首先叫着:&ldquo紅軍打來了!&rdquo&ldquo共産黨進城了!&rdquo一時一傳十,十傳百,都叫開了,使局面越發混亂,敵人越發驚慌,不可收拾了。

     那小林臨離家時,想到家裡還剩下一些傳單,當時靈機一動:何不帶了走?于是就揣在身上。

    來到大街上,隻見滿街都亂哄哄的,他在混亂中混入了大街旁剛修起還沒人住的洋樓,登上了三樓;他站定了往下一看,就把傳單撒将下去,立時人叢中傳單紛飛。

    朱大同見此情景,立時驚慌失措,大呼:&ldquo抓共産黨!&rdquo小林卻早已下了樓,混在鬧成一團的人群中了。

     那&ldquo小東西&rdquo原也在二樓看&ldquo殺人&rdquo,眼見那殺人隊伍浩浩蕩蕩開過來,朱大同耀武揚威地騎在馬上,受難家屬攜老拖幼、披麻戴孝地在攔途哀号,她感到難過,想起自己父兄也是這樣在反動派刀下犧牲的,忍不住熱淚縱流。

    當她看見有人在散發傳單,高呼口号,婦女們、&ldquo囚犯&rdquo們都動起來,朱大同那樣威風掃地,驚慌失措,狼狽奔逃,又忍不住拍手嘩笑,笑得多舒暢!一直等到保安隊來搜捕&ldquo共産黨&rdquo,踢開她的門,她還兀自在那兒笑。

    他們問她:&ldquo共産黨呢?&rdquo她說:&ldquo我們這兒有個吳中校,沒有共産黨。

    &rdquo來人又問:&ldquo你笑什麼?&rdquo小東西把眼一瞪:&ldquo我笑你們狼狽相!&rdquo說罷又大笑,一直到她和一群被搜捕的&ldquo嫌疑犯&rdquo,被押解上保安司令部去,一路還在笑,她覺得從沒這樣痛快過。

     三 大城一直在混亂中,第二天周維國匆匆從省裡趕回來,把所有高級幕僚都罵了,又下命令:&ldquo把所有追回來的共犯通通給老子秘密槍斃!&rdquo 老黃住在德記旅舍,密切地注意事态的發展,外表卻輕松愉快,他和老闆娘做起親戚來,認她做幹媽,還送了一份不薄的禮。

    德記旅舍給逮了好些旅客,卻一直沒有碰到他。

    第三天,他設法找到小林,小林一見面就很吃驚:&ldquo老黃同志,你為什麼還留在城裡?&rdquo又說,&ldquo大林、玉華同志都沒事,就隻天保娘被捕。

    &rdquo老黃問:&ldquo其他情況怎樣?&rdquo小林說:&ldquo反動派花了多大力氣,搜了全城,十一個人已被找回十個人,天保同志一直沒被找到。

    反動派圍了打鐵巷,也沒搜到,最後隻好把天保娘帶走。

    &rdquo 老黃關心地問:&ldquo老魏呢?&rdquo小林搖搖頭笑笑:&ldquo我已和他聯系上,沒有事。

    我們正在設法和天保娘聯系,從第一監獄傳出的消息,朱大同親自審訊老人家,要她把天保同志交出來,她老人家還不知道天保同志逃脫呢,一聽就張開嘴笑,說:老天保佑,陳家不會絕後了!反動派打她,她隻有一句:要打要殺由你,我反正什麼也不說。

    &rdquo老黃聽了非常感動,他留了個口信給大林:&ldquo敵人是不甘失敗的,要加倍小心,要打聽出天保同志下落,并迅速轉移。

    &rdquo又對小林說:&ldquo你不該在那種場合撒傳單,太容易暴露。

    以後要注意。

    &rdquo然後才離開。

     城鄉交通又恢複了。

    鄉間震動也不下于大城,到處都在傳說:紅軍便衣已進了城,大劫法場。

    有人還說:&ldquo紅軍真像天兵天将,來無蹤去無影。

    &rdquo有人又說:&ldquo紅軍便衣,全是一式黑衣褲,頭上紮着紅頭巾,一排槍打倒了幾十個中央軍,把犯人背起就騰雲駕霧地走了!&rdquo一緻意見卻是:&ldquo中央軍不行,一個大城住了成個師,隻有幾十個紅軍便衣便被打得落花流水!&rdquo說罷哈哈大笑。

     老黃沿途走去,有意地搜集群衆反映,因此,走走停停,凡有人歇足的路亭食攤就停下,心裡卻在想這一期《農民報》内容得好好反映一下。

    可是,當他越近潭頭時,就越感到氣氛不對,有不少人在交頭接耳地談論,談論什麼呢?老黃心内疑惑,問人,人家聽他說的是外地口音,都閉口不說,反而都走了。

    他側耳偷聽,也隻是片言隻語,隻聽說:抓了人。

    抓誰?為什麼?全沒下文,越發疑惑。

     不久,他走近潭頭地界,心想:還是繞路走妥當,先到順娘家打聽了再說。

    他沿小路上山,将近松林時,忽見有人在叫他:&ldquo老黃同志&hellip&hellip&rdquo老黃有點意外,卻無心避開,隻見從刺叢中鑽出一個人來,不是别人,正是汪十五。

    那汪十五面色倉皇,心神不安,拉住老黃就朝刺叢裡鑽。

    開口就說:&ldquo老黃同志,你不能再進村了!&rdquo老黃吃驚地問:&ldquo出事了嗎?&rdquo汪十五當即說出一件非常不幸的事:&ldquo我和我女人分開兩條路,已等了你好幾天,陳聰叛變了,沈常青、沈淵都被捕哩。

    &rdquo 這是平地雷聲,老黃面色大變:&ldquo老宋和順娘呢?&rdquo汪十五嗚聲說道:&ldquo老宋同志下落不明,順娘同志&hellip&hellip&rdquo說着,就淚如泉湧,&ldquo犧牲哩。

    &rdquo像被電流觸過一樣,老黃感到一陣麻木:&ldquo為什麼?&rdquo汪十五抹去眼淚:&ldquo說來話長,老黃同志,你千萬不能再進村,那兒已不是我們的地方,有叛徒和反動派住着。

    我帶你到一個地方去,慢慢告訴你&hellip&hellip&rdquo說着,他們就朝青霞山走去。

    汪十五一直把老黃帶到一個人迹罕到的石洞,和他對坐着。

    &ldquo是這樣,&rdquo汪十五道,&ldquo叛徒害人呀&hellip&hellip&rdquo話沒說完,就放聲大哭。

     原來,那陳聰和玉葉有了勾當以後,弄出肚子來,玉葉幾次催陳聰趕快解決,陳聰隻一味在拖延,還想甩開她不管。

    那玉葉肚皮一天天大起來,面色蒼黃,飲食不思,婆婆以為她有病,叫她去看病,她說無病,堅決不醫。

    沈常青女人和沈常青背地商量之後,決定強制她去看病。

    那天,他們把鎮上一位老大夫請到家,常青女人看過病後,就把大夫帶到玉葉房裡,對她說:&ldquo玉葉,大夫來了,你也順便看看。

    &rdquo那玉葉心裡明白卻不敢直言,又無法推托,便在婆婆監督下由大夫摸脈。

     那大夫摸了一會兒脈問了幾句話就起身。

    常青女人問他:&ldquo大夫,我媳婦害的是什麼病?&rdquo大夫隻是一言不發,常青女人又問:&ldquo要不要開方?&rdquo大夫搖搖頭,笑笑。

    常青女人覺得奇怪,這大夫一向是有問必答的,為什麼今天這樣怪,她請他再坐坐,他答:&ldquo不必了。

    &rdquo一直到快出大門前,他才說:&ldquo恭喜了,沈伯母。

    &rdquo常青女人很是奇怪,哪來的喜?死死追迫着:&ldquo大夫你可不能随便開玩笑,是人命上的事。

    &rdquo那大夫被迫不過隻好說實話:&ldquo沈伯母,你媳婦沒病,是你快要抱孫子了。

    &rdquo常青女人當時大出意外,待再問些什麼,那大夫已上轎走了。

     常青女人一回到沈常青那兒,面色非常難看,沈常青問起媳婦的病。

    她一時委屈不過放聲就哭:&ldquo老頭呀,我們家門不幸,養了這樣個媳婦,那女人不是好女人,忘恩負義。

    &rdquo沈常青一向是封建保守,一聽這話也猜到一些,當時面色蒼白,大聲責問:&ldquo再說清楚些!&rdquo他女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說:&ldquo大夫說她沒有病,偷漢子,把肚皮弄大了!&rdquo 那沈常青一聽這話還了得,氣得七孔生煙,直哆嗦,拿起雞毛撣就走。

    當他推開玉葉房間,見她還在傷心飲泣,他闩上門,開口就罵:&ldquo臭婊子,做的好事!&rdquo說着迎頭劈面就是一陣痛打,把那玉葉打得随地亂滾,爬進床下,哀聲呼救。

    &ldquo告訴我,偷了誰?&rdquo沈常青哪容她躲避,伸手揪住頭發,用力地打,打過又罵,罵過又打:&ldquo說不說?不說你今天也别想活了!&rdquo 那金枝玉葉的女人從沒挨過這樣痛打,一身都是傷痕,痛不過就把什麼都說了。

    沈常青把女人、丫頭叫進來:&ldquo把她所有的金銀首飾都給我搜出來。

    &rdquo一搜大部分首飾又不見了,沈常青揮起雞毛撣子又問:&ldquo我給你的首飾珠寶到哪兒去了?&rdquo那玉葉跪倒在地,直認不諱:&ldquo全叫陳聰拿走了,他答應和我逃走。

    &rdquo 沈常青叫把玉葉鎖住,氣沖沖地下樓,他女人問他:&ldquo你上哪兒去?&rdquo沈常青道:&ldquo我找那姓陳的流氓算賬去。

    &rdquo他女人卻死死纏住他:&ldquo老頭呀,你想死啦,人家年輕輕的,一拳怕不喪掉你的命。

    還是把沈淵找來,叫沈淵來講理,人是他找來的,出了這事他能不管?&rdquo沈常青聽了也覺有理,便派人去叫沈淵:&ldquo務必立即趕來!&rdquo 那沈淵一聽說叔父家出了大事,三步當兩步扶病趕來。

    當沈常青對他說了事件經過,常青女人又從旁責備:&ldquo淵侄,我們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為什麼引狼入室、把我們害得這樣慘?&rdquo那沈淵也是火暴性子,一時興起,也大罵陳聰這流氓痞子忘恩負義,拿起扁擔就要去找陳聰算賬。

    常青女人卻出了主意:&ldquo淵侄,你也不是他的對手,派人把他叫來,再好好教訓他!&rdquo果然就派人去請陳聰。

     那陳聰還在鼓裡哩,一聽叫喚就和平時一樣,興沖沖地走來。

    一進門,鐵閘就被關上,沈淵、沈常青和他女人,一字排地站着,正在等他,看來要審訊他了。

    先由沈常青開口問:&ldquo姓陳的,你到我學校做事,這幾年來,我對你怎樣?&rdquo那陳聰雖覺形勢有異,心有不安,卻還滿面笑容說:&ldquo沈校董像父母一樣關懷照顧我。

    &rdquo沈常青又問:&ldquo你該怎樣對我?&rdquo陳聰是個聰明人,見他話中有話,多少也猜出一些,正想來個&ldquo君子不吃眼前虧&rdquo,四面鐵門全被鎖上,他想插翼也難飛,便硬着頭皮回答:&ldquo我應該報您的大恩。

    &rdquo那沈常青于是便大聲喝道:&ldquo你為什麼恩将仇報?&rdquo說着揮起扶杖迎頭就打。

     那陳聰心裡有事不敢還手,卻對沈淵呼起&ldquo救命&rdquo,這時沈淵也已氣得說不出話,早準備起扁擔一條,掄起就打:&ldquo你這流氓地痞,我哪件對不起你?你為什麼要害玉葉?&rdquo常青女人一時氣不過也揮動竹掃帚來打:&ldquo你騙錢、騙色,又想拐人!&rdquo那陳聰被打得急了,想還手,早有丫頭長工把他拉住,隻有挨打的份了。

    他一見大勢已去,隻好跪地求饒。

    可是誰能饒過他,一時扶杖、扁擔、竹掃帚,再加上長工的幾下拳頭,把他打得落地亂滾,滿身滿面傷痕,隻好裝死,那沈常青怕他真的死了,才命令:&ldquo把他趕出去,學校也不辦了!&rdquo 那陳聰被逐出洋灰樓,自知混不下去,也無面見人,匆匆收拾起行李,上鎮去請挑夫。

    剛好在路口碰上汪十五,請他來挑。

    這時黃洛夫正在順娘家,陳聰字也不留一個,滿懷憤恨,挑起行李就走。

    汪十五替他挑着行李,沿公路上走,正走到池塘村口時,忽見林雄模帶着五六個人,前呼後擁地從池塘出來要進城。

    一見那陳聰行動詭秘,衣衫破爛,面帶傷痕,連忙叫何中尉去打招呼。

     那何中尉當下問:&ldquo陳校長,怎麼走得這樣匆忙?&rdquo陳聰搖頭歎氣道:&ldquo我辭職不幹了。

    &rdquo林雄模也走近前:&ldquo和誰打架來的?&rdquo陳聰一聽這話就流下淚:&ldquo我是隻奶牛呀,奶擠完了,也隻好上屠場。

    &rdquo林雄模故意問:&ldquo這話怎講?&rdquo陳聰感到難堪,嗚嗚隻哭:&ldquo東家把我打了!&rdquo林雄模正想了解沈淵,這一說正中他心意:&ldquo沈淵不是你的老朋友嗎?為什麼不幫你說幾句話?&rdquo陳聰一聽到沈淵更是咬牙切齒:&ldquo他還幫着主人打我!&rdquo那林雄模腦筋一轉,知道其中大有文章,用手一拉:&ldquo走!到我家去,我們談談。

    &rdquo說着就回村,汪十五仍舊挑着行李,跟他們走。

     進了特派員辦公室後,林雄模關懷備至,叫人替他敷傷,又叫備酒&ldquo壓驚&rdquo。

    他的溫情厚意,叫陳聰大為感動,加上幾杯酒下肚,就大發牢騷:&ldquo沈常青打我,我不怪,反正他兒媳婦是被我玩了。

    沈淵也打我,我就不服,他是個什麼人,居然也幫助資産階級來壓迫無産階級。

    &rdquo林雄模假裝糊塗:&ldquo沈淵不也和沈常青一樣,是個資産階級?&rdquo陳聰開懷痛飲:&ldquo你不知道,他是共&hellip&hellip&rdquo林雄模問:&ldquo你說他是共産黨?&rdquo又笑着說,&ldquo老哥,這年頭共産黨的帽子,可不能随便給人加呀。

    你和我是朋友,沈淵和我也是朋友。

    &rdquo陳聰怨氣未消:&ldquo他是你的朋友,你就要更加小心,他裝病,他說他什麼也不幹,是幌子,想騙人,是個不折不扣的共産黨。

    &rdquo 林雄模一面替陳聰斟酒,一面對何中尉做眼色,何中尉找個借口就偷偷溜出去,卻躲在隔壁房間偷做記錄,那林雄模一邊勸飲,一邊又問:&ldquo那你呢?&rdquo陳聰道:&ldquo我就因為不是黨員才吃虧,學校是我經手辦起來的,名義是校長卻無實權,經費要交給他們,人來人往,我也不能過問,什麼活動也不能參加,設的秘密機關,還不許我知道。

    &rdquo林雄模對這送上門來的情報,大加贊賞,卻裝作毫不在乎的樣子:&ldquo這樣說來,你這間學校也是共黨機關了?&rdquo陳聰道:&ldquo當然是機關,你認得陳鴻?&rdquo林雄模搖頭道:&ldquo不知道。

    &rdquo陳聰得意揚揚地說:&ldquo刺州共産黨第一号人物,他的頭就挂在大城貞節坊上示衆過。

    &rdquo林雄模問:&ldquo人死了你還提他幹什麼?&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