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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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信号發出也紛紛發動。
先有人瞄準戲台上那兩盞大光燈打了兩槍，大光燈應聲而熄，一片漆黑，秩序大亂；賭棚内賭攤莊家聽見起了槍聲正叫&ldquo收攤&rdquo，說時遲那時快，各攤内外早已有人拔出槍，先打翻幾個想逃走的，喝聲：&ldquo不許動，動了就開槍！&rdquo當場有人跳了出來又打開布袋，把賭桌上的銀圓鈔票盡量搜刮，搜完賭桌上的，又去搜各人的身。
散在各處那幾個鄉團隊崗哨，一時還來不及弄清出了什麼事，也早被飛虎隊開槍放倒，巡邏隊也沒一個走脫。
那蘇成秀剛要進大隊部，一聞槍聲，知道大事不妙，提起腿想跑，許大頭早已釘上他，哪兒肯放過，叫聲：&ldquo蘇成秀，往哪兒逃！&rdquo一揮手，十幾條槍，十幾個人一齊動手，直攆進大隊部。
站崗的先吃了兩槍，衛隊走得比蘇成秀還快，一轉眼就不見，蘇成秀帶酒行動不便，在慌亂中走不上兩步，大腿上早已中了一彈，仆倒在地。
大頭飛步上前，一足踏住，喝聲：&ldquo綁！&rdquo早有人把他像粽子似的捆綁起來。
大頭再一聲：&ldquo走！&rdquo兩個人用破布把他的口塞了，擡着就走。
集市内一時槍聲蔔蔔，号哭聲、喊殺聲鬧成一片，食品擔被踢倒在地，貨攤上逃走了主人，母親找走失了的親兒，孩子哭着叫娘，村内不知是誰家的人上了屋頂敲鑼，接着也有人敲打起面盆、鐵鍋，村狗狂吠不已，像是世界已到末日。
有人對大頭說：&ldquo乘機做一筆再走？&rdquo大頭說：&ldquo把蘇成秀帶上就夠，不宜久留！&rdquo一聲号令，飛虎隊押着蘇成秀、背着大小布袋分三路散開。
那蘇成秀當夜被擡回上下木，許大頭就去向許天雄報告。
那許天雄正在許太姑房裡坐等消息，一聽蘇成秀抓來了、鄉團隊幾乎全軍覆沒，拍着桌子說：&ldquo許為民，你也有這一天！&rdquo叫：&ldquo給我把蘇成秀綁來，打他個一百大棍，割下兩隻耳朵！&rdquo許大頭返身要走，許大姑卻把他叫住：&ldquo且慢，這蘇成秀是七太的親哥哥，這樣就放未免太便宜，叫她拿十斤金子來贖。
&rdquo許天雄想想也對，說：&ldquo照大姑的意見辦！&rdquo 這消息當天晚上就傳到許添才那兒，許添才很是恐慌，一面宣布全鎮戒嚴，一面飛報許為民。
不說那為民鎮一片混亂，家家關門，人人閉戶，都說出了大事，再說那許為民一聽到消息就跌足叫苦道：&ldquo壞了我的大事！&rdquo萬歪問他為什麼，許為民道：&ldquo鄉團草創，金塗第一個成立，一出馬就受到這樣沉重打擊，全軍覆沒，大隊長被俘，消息傳開還有人敢出來？&rdquo萬歪卻說：&ldquo當前的大事，是設法解救蘇大隊長。
&rdquo許為民道：&ldquo我與許天雄勢不兩立，人在他手上，如何救法？不如乘機報告總部，請求派遣官兵前去清剿，才是一勞永逸之計！&rdquo這件事一直議論到第二天清晨吃早飯時候。
正議論間，隻聽得一陣凄凄切切哭聲從外面傳了進來，許為民正在心煩，喝問：&ldquo誰哭得像死了親爺？&rdquo隻見那七太披頭散發，衣衫不整，直哭将來，一見許為民就跪倒在地，哀聲求救。
許為民以為内院又出了什麼事，跳着腿罵：&ldquo就是你們這些女人，一天吵吵鬧鬧，壞了大事！&rdquo那七太哭着道：&ldquo你看看，這封信！&rdquo說着把一封沉甸甸的信遞給他，許為民打開一看，從信封内掉出兩隻血迹模糊的大耳朵，當下吓得直哆嗦，吃驚地問：&ldquo哪來這鬼東西？&rdquo七太捶胸拍股隻是哭：&ldquo請看在我這個無用女人面上，救一救他吧，信寫得清清楚楚，再不花錢去贖，三天内就要殺頭啦。
&rdquo 許為民打開信一看，是蘇成秀寫來的：&ldquo&hellip&hellip命在旦夕，他們已割去我的耳朵，如三天之内再不以黃金十斤取贖，将無法再見你面&hellip&hellip&rdquo收信人卻是七太。
許為民問：&ldquo信是誰送來的？&rdquo七太道：&ldquo剛才送來的。
&rdquo許為民問：&ldquo送信人呢？&rdquo七太也才想起，萬歪連忙奔出去，一會兒把許二叫了進來，許二說：&ldquo一早就有人來送信，說是七太家裡的，信放下，人就走哪。
&rdquo許為民心神方定，又耍起威風大罵許二管家：&ldquo飯桶！辦事不力，給我追，不把人抓回來，也别回來！&rdquo 許二帶了十幾個人分頭去追，哪有人影。
當天，沒議出對策。
七太口口聲聲說：&ldquo要十斤金子就給十斤，人命重要。
&rdquo許為民心痛這筆金子，卻借口下不了面子：&ldquo我許為民是什麼人？現任鄉團司令，清剿不了許天雄匪股，反而向他納貢贖票，一傳出去還能見人！&rdquo七太隻是哭鬧：&ldquo你官大，面子要緊，用我的名義，算不丢你面子！&rdquo許為民執意不肯：&ldquo你也不能出面，你現在是許家人，不是蘇家人！&rdquo七太一聽無望，又捶胸拍股地大哭。
萬歪道：&ldquo我倒有個主意。
&rdquo許為民問那主意，萬歪道：&ldquo冤宜解不宜結，當初許參謀長痛打天雄手下，我就料到會有今天。
現在事情鬧大了，人在他手上，也沒辦法，隻好找人疏通疏通。
&rdquo許為民問：&ldquo你心中有人？&rdquo萬歪道：&ldquo人倒有一個，就是金井的許德笙，看來他和上下木方面還有多少交情。
如果司令出面不便，就由卑職出面也好。
&rdquo不意這件事給許添才知道了，就極力反對：&ldquo事情鬧出去，我這個參謀長還能當！&rdquo 這樣一拖就是三天。
到了第三天，一清早，有人在為民鎮牌樓上發現一隻布包裹，上書：&ldquo專程送交許為民司令&rdquo，趕送給許添才，許添才打開一看，原來是顆形狀可怖、血肉模糊的死人頭，那蘇成秀已經一命嗚呼了！ 許添才招來這場打擊，心裡極為不服，暗自想着：許天雄這樣和我為難，不給點顔色你看，也顯不出我的威風。
他暗自從手下挑出二十多名團丁，組織了一支&ldquo敢死隊&rdquo，臨到青龍圩圩期，就把他們派出去。
臨走時，他召集大家并宣布說：&ldquo許天雄與我為敵，殺了蘇成秀大隊長，破壞我們鄉團隊的威信，不給他點顔色看，大家還能安居樂業？現在我派你們出去，隻許成功，不許失敗，大家混進圩一定要把它打掉，殺人放火都可以。
把人殺得越多，把圩棚燒得越慘越好。
事成之後回來，重重有賞。
&rdquo 那些敢死隊奉命混進青龍圩後，正遇到買賣在進行，大都是從上下木來的，也有從為民鎮去的。
二十幾個人分成幾隊，利用平時許天雄防備不嚴，一聲：&ldquo動手！&rdquo子彈紛飛，火光四起，應聲倒地的有三十多人，圩棚也起了火。
當飛虎隊聞聲趕到，許添才的敢死隊已安全撤回為民鎮。
青龍圩垮了，而許為民和許天雄的冤卻越結越深。
三 在鄉下，由于南區兩雄矛盾的深刻化，互相攻擊，鬧得人心惶惶，紛紛逃避。
而在大城謠言也特别多，都說章縣告急，周維國部要開走，不日就要大拉夫。
刺禾公路和從刺州通往内地的幾條公路線都已停止通車。
商店停業，學校停課，興旺一時的建築業也暫時停了下來。
從鄉下進城的人很少，而且幾乎全是婦女，刺州商會雖然出了幾次布告，說匪徒的謠言不足為信，刺州治安固如磐石，&ldquo各界人士，萬勿自相驚擾&rdquo。
但沒人願意相信這些鬼話，有人預言說：&ldquo不出三天，就要大拉夫了！&rdquo實際上還沒封兩天，保安司令部的拉夫隊就出動了。
他們先包圍了各建築工地，拉走一大批建築工人，以後又沿街拉人。
形勢變得特别快，在大拉夫前大林對玉華說：&ldquo看來，我對章縣的軍事行動已開始，周維國拉夫就是個信号，我得找組織上去商量，決定一下我們的對策。
&rdquo玉華道：&ldquo外面風聲緊，萬一在路上出事怎麼辦？&rdquo大林笑道：&ldquo拉不了我的。
&rdquo 他在清源找到老黃，老黃正在忙于幫同老六建立東岱據點。
這是一個大鄉，在東區内，全鄉人從事陶瓷業，供應全刺州，但剝削重，窯工生活困苦，對革命要求迫切。
自老六在那兒建立了關系後，有老黃暫留清源協助，發展就很迅速。
這些日來老六、老黃都到東岱去了，剛剛回來，因此能夠和大林立即接上關系。
大林和老黃對當前形勢和工作，足足讨論了一天，大家都認為章縣方面可能已有戰事，周維國忙于調兵，我們不能使他這樣安安穩穩地走，拖不住，也要給他來個人心惶惶，不可終日。
他們決定用特區名義，發一份告人民書，揭露敵人處境，号召人民起來鬥争。
兩個人把告人民書稿子拟好，大林用密寫抄了一份，縫在衣角裡準備進城後翻印，老黃也說：&ldquo我也要趕回下下木去，離開那兒已有一個月，也要去布置布置。
&rdquo 當大林到了渡口，隻見滿載是人，而大路上又是人山人海，都是從大城出來的。
大林問：&ldquo出了什麼事？&rdquo大家紛紛在說：&ldquo周維國在拉夫。
&rdquo從渡口這邊上船的卻隻有大林一個，阿玉低聲問：&ldquo人家往城外逃，你卻往城裡送？&rdquo大林一時決定不了該走該留，但是任務重大，不去冒下險如何能完成？反複考慮過後，決定還是走，反正他不走大路，小路較安全也較近，隻要一到進士第就無事了。
這時城門已進出不便，從大城逃出的人，大都是越過城牆出來的。
大林匆匆走過城牆缺口揀那僻靜小路，一心隻想趕回進士第，他想：隻要能及時趕到，晚上就可以和玉華工作個通宵，明早可以把告人民書發出，當天就可以使全城震動。
他伸着長腿，用力地在趕路，冥想着周維國因發現這些傳單而驚慌失措甚至會影響調兵援章的計劃，不覺露出笑容。
他走着，走着，慢慢接近市中心，隻要再走過兩三條橫巷，就是進士第了。
他一心陶醉在這場新的鬥争中，說時遲那時快，從路角隐蔽處突然殺出幾條身穿草綠軍服大漢，一聲：&ldquo站住！&rdquo大林猛一擡頭，已被那拉夫隊牢牢擒住，他們把他反剪雙手，用麻繩兜頭一套，拖着就走。
他暗自叫苦，卻已遲了。
那拉夫隊拉了大林，又在附近巷口，如法炮制地拉了五六個人，才把他們一起押赴開元古廟。
原來這次被拉夫來的人都關在這座可容五六千人的大廟，大殿四周警衛林立，大殿内關了五六百人，大都是青壯年，有的哀聲痛哭，自稱家有八十老母，這次一去包無生返，老母晚年由誰供養？說了又哭；有的在罵娘，自歎倒黴，大林一問知道都是被拉夫隊拉來的，略為平靜。
但任務在身，而且責任重大，這次被拉了夫，不僅任務無法完成，今後也不堪設想，心緒煩亂。
&ldquo無論如何得想辦法，&rdquo他想，&ldquo不當政治犯被抓，卻當挑夫被拉，太不值得了！&rdquo 将近黃昏前，有人來給他們松綁，一個軍官模樣的人對大家訓了一通話：&ldquo你們不用哭爹罵娘，鬧死叫屈，隻到章縣就把你們放回來。
&rdquo不久，又有夥夫擡着大軍用鍋，每人派了隻破鐵罐：&ldquo吃飯。
哭鬧都沒用，長官說過，到了章縣就放你們回來。
&rdquo當下有人端着破鐵罐去盛飯，卻有人拉住那夥夫，低聲哀求：&ldquo老總，做做好事，煩給我家裡送封信，煙酒錢少不了！&rdquo那夥夫先自不肯，還罵人：&ldquo給長官知道，剝你的皮！&rdquo但當那人把明晃晃的銀圓送過去，卻又改變了口氣：&ldquo信你寫好，送得到送不到，沒把握。
&rdquo見那夥夫松口，一時送錢求情的人也多了。
那夥夫一個人不敢做主，又偷偷去找那軍官，兩人低低地說了些什麼，隻見那軍官笑笑，點點頭，這樣算是合法了。
原來拉夫不比别的，是允許和家人通個氣的。
大林想：&ldquo能送信出去，就有生機了。
為什麼不給玉華去一封信，請她想辦法？&rdquo也寫了張便條，并一元大洋。
在那紙條上又故意寫明：&ldquo接信後請給送信人酒錢。
&rdquo把那紙條和銀圓送到夥夫手上，又故意說：&ldquo老總，請多幫忙，信送到，我家裡還會有賞。
&rdquo故意把那紙條給他看：&ldquo我都在上面寫明白了！&rdquo那夥夫一看果有這樣字眼，也笑着說：&ldquo一定送到！&rdquo又問：&ldquo看來先生不是普通生意人。
&rdquo大林故意說：&ldquo我家是做官的。
&rdquo那夥夫就更膽大了：&ldquo我自送去，先生還有什麼親口交代的？&rdquo 玉華一直在提心吊膽，聽說全城已在拉夫，不但在城門口拉，大街小巷拉，還挨家挨戶地拉。
早一個時候聽說老魏也被拉了，後來卻又逃脫。
原來拉夫事來得突然，老魏把當天沒賣掉的鮮豬肉按照平時習慣，叫老妻看住菜場肉攤，自己挑起擔子，吹動海螺，沿橫街小巷去叫賣。
事有湊巧，無意中竟和拉夫隊碰上，一聲&ldquo站住&rdquo提着麻繩就追。
老魏一見來頭不對，返身就跑。
拉夫隊人多，來勢兇猛，老魏心慌，又要兼照顧肉擔，看看将被追上，一時情急智生：天下間哪有不要錢的兵，讓我來個金蟬脫殼！他伸手去掏錢袋，邊跑邊把銅闆、銀角朝後就扔，扔得一路都是。
那幾個拉夫隊一見有錢在地，還有見錢不要的，争着去撿，人也不追了。
這樣老魏算把人把肉擔都保存了，重門深鎖地把自己關在家裡，隻是不出來。
玉華擔心大林疏忽，在路上出事。
正在憂慮間，大門口有人在敲門，陳媽出去一看，倉皇地進來說：&ldquo小姐，保安司令部有人拿了姑爺的信來找你。
&rdquo玉華大吃一驚：&ldquo說為着什麼事沒有？&rdquo陳媽道：&ldquo那人說一定要親自見你才肯說。
&rdquo玉華心煩意亂地說：&ldquo請進來！&rdquo那夥夫一跨進進士第就懷有幾分敬意：&ldquo拉夫隊真是瞎了眼，這樣的官戶人家的子弟也拉，不怕得罪人！&rdquo又見玉華那樣溫文爾雅，便說：&ldquo太太，不用難過，林先生被拉去當挑夫隻是誤會，你們是做官的，找人去說一聲就放出來哩。
&rdquo玉華看了信，稍為心安，給了那夥夫一塊大洋，寫了回信，說：&ldquo多謝你來送信，告訴林先生；我們馬上就找周司令去。
&rdquo 那夥夫一聽與周司令有交情，就更加恭敬，拿了回信匆匆趕回開元寺，對那管理挑夫的長官說：&ldquo這林先生家和周司令有來往，趕快把他單獨放開，要不，怕出事。
&rdquo那軍官也覺得緊張，就把大林從挑夫隊中提出來，并安慰他道：&ldquo隻要有人來保，你就可以出去。
那拉夫隊也真他媽的瞎了跟，怎把自己人也拉哩。
&rdquo 送信人走後，玉華心想：要快交涉
先有人瞄準戲台上那兩盞大光燈打了兩槍，大光燈應聲而熄，一片漆黑，秩序大亂；賭棚内賭攤莊家聽見起了槍聲正叫&ldquo收攤&rdquo，說時遲那時快，各攤内外早已有人拔出槍，先打翻幾個想逃走的，喝聲：&ldquo不許動，動了就開槍！&rdquo當場有人跳了出來又打開布袋，把賭桌上的銀圓鈔票盡量搜刮，搜完賭桌上的，又去搜各人的身。
散在各處那幾個鄉團隊崗哨，一時還來不及弄清出了什麼事，也早被飛虎隊開槍放倒，巡邏隊也沒一個走脫。
那蘇成秀剛要進大隊部，一聞槍聲，知道大事不妙，提起腿想跑，許大頭早已釘上他，哪兒肯放過，叫聲：&ldquo蘇成秀，往哪兒逃！&rdquo一揮手，十幾條槍，十幾個人一齊動手，直攆進大隊部。
站崗的先吃了兩槍，衛隊走得比蘇成秀還快，一轉眼就不見，蘇成秀帶酒行動不便，在慌亂中走不上兩步，大腿上早已中了一彈，仆倒在地。
大頭飛步上前，一足踏住，喝聲：&ldquo綁！&rdquo早有人把他像粽子似的捆綁起來。
大頭再一聲：&ldquo走！&rdquo兩個人用破布把他的口塞了，擡着就走。
集市内一時槍聲蔔蔔，号哭聲、喊殺聲鬧成一片，食品擔被踢倒在地，貨攤上逃走了主人，母親找走失了的親兒，孩子哭着叫娘，村内不知是誰家的人上了屋頂敲鑼，接着也有人敲打起面盆、鐵鍋，村狗狂吠不已，像是世界已到末日。
有人對大頭說：&ldquo乘機做一筆再走？&rdquo大頭說：&ldquo把蘇成秀帶上就夠，不宜久留！&rdquo一聲号令，飛虎隊押着蘇成秀、背着大小布袋分三路散開。
那蘇成秀當夜被擡回上下木，許大頭就去向許天雄報告。
那許天雄正在許太姑房裡坐等消息，一聽蘇成秀抓來了、鄉團隊幾乎全軍覆沒，拍着桌子說：&ldquo許為民，你也有這一天！&rdquo叫：&ldquo給我把蘇成秀綁來，打他個一百大棍，割下兩隻耳朵！&rdquo許大頭返身要走，許大姑卻把他叫住：&ldquo且慢，這蘇成秀是七太的親哥哥，這樣就放未免太便宜，叫她拿十斤金子來贖。
&rdquo許天雄想想也對，說：&ldquo照大姑的意見辦！&rdquo 這消息當天晚上就傳到許添才那兒，許添才很是恐慌，一面宣布全鎮戒嚴，一面飛報許為民。
不說那為民鎮一片混亂，家家關門，人人閉戶，都說出了大事，再說那許為民一聽到消息就跌足叫苦道：&ldquo壞了我的大事！&rdquo萬歪問他為什麼，許為民道：&ldquo鄉團草創，金塗第一個成立，一出馬就受到這樣沉重打擊，全軍覆沒，大隊長被俘，消息傳開還有人敢出來？&rdquo萬歪卻說：&ldquo當前的大事，是設法解救蘇大隊長。
&rdquo許為民道：&ldquo我與許天雄勢不兩立，人在他手上，如何救法？不如乘機報告總部，請求派遣官兵前去清剿，才是一勞永逸之計！&rdquo這件事一直議論到第二天清晨吃早飯時候。
正議論間，隻聽得一陣凄凄切切哭聲從外面傳了進來，許為民正在心煩，喝問：&ldquo誰哭得像死了親爺？&rdquo隻見那七太披頭散發，衣衫不整，直哭将來，一見許為民就跪倒在地，哀聲求救。
許為民以為内院又出了什麼事，跳着腿罵：&ldquo就是你們這些女人，一天吵吵鬧鬧，壞了大事！&rdquo那七太哭着道：&ldquo你看看，這封信！&rdquo說着把一封沉甸甸的信遞給他，許為民打開一看，從信封内掉出兩隻血迹模糊的大耳朵，當下吓得直哆嗦，吃驚地問：&ldquo哪來這鬼東西？&rdquo七太捶胸拍股隻是哭：&ldquo請看在我這個無用女人面上，救一救他吧，信寫得清清楚楚，再不花錢去贖，三天内就要殺頭啦。
&rdquo 許為民打開信一看，是蘇成秀寫來的：&ldquo&hellip&hellip命在旦夕，他們已割去我的耳朵，如三天之内再不以黃金十斤取贖，将無法再見你面&hellip&hellip&rdquo收信人卻是七太。
許為民問：&ldquo信是誰送來的？&rdquo七太道：&ldquo剛才送來的。
&rdquo許為民問：&ldquo送信人呢？&rdquo七太也才想起，萬歪連忙奔出去，一會兒把許二叫了進來，許二說：&ldquo一早就有人來送信，說是七太家裡的，信放下，人就走哪。
&rdquo許為民心神方定，又耍起威風大罵許二管家：&ldquo飯桶！辦事不力，給我追，不把人抓回來，也别回來！&rdquo 許二帶了十幾個人分頭去追，哪有人影。
當天，沒議出對策。
七太口口聲聲說：&ldquo要十斤金子就給十斤，人命重要。
&rdquo許為民心痛這筆金子，卻借口下不了面子：&ldquo我許為民是什麼人？現任鄉團司令，清剿不了許天雄匪股，反而向他納貢贖票，一傳出去還能見人！&rdquo七太隻是哭鬧：&ldquo你官大，面子要緊，用我的名義，算不丢你面子！&rdquo許為民執意不肯：&ldquo你也不能出面，你現在是許家人，不是蘇家人！&rdquo七太一聽無望，又捶胸拍股地大哭。
萬歪道：&ldquo我倒有個主意。
&rdquo許為民問那主意，萬歪道：&ldquo冤宜解不宜結，當初許參謀長痛打天雄手下，我就料到會有今天。
現在事情鬧大了，人在他手上，也沒辦法，隻好找人疏通疏通。
&rdquo許為民問：&ldquo你心中有人？&rdquo萬歪道：&ldquo人倒有一個，就是金井的許德笙，看來他和上下木方面還有多少交情。
如果司令出面不便，就由卑職出面也好。
&rdquo不意這件事給許添才知道了，就極力反對：&ldquo事情鬧出去，我這個參謀長還能當！&rdquo 這樣一拖就是三天。
到了第三天，一清早，有人在為民鎮牌樓上發現一隻布包裹，上書：&ldquo專程送交許為民司令&rdquo，趕送給許添才，許添才打開一看，原來是顆形狀可怖、血肉模糊的死人頭，那蘇成秀已經一命嗚呼了！ 許添才招來這場打擊，心裡極為不服，暗自想着：許天雄這樣和我為難，不給點顔色你看，也顯不出我的威風。
他暗自從手下挑出二十多名團丁，組織了一支&ldquo敢死隊&rdquo，臨到青龍圩圩期，就把他們派出去。
臨走時，他召集大家并宣布說：&ldquo許天雄與我為敵，殺了蘇成秀大隊長，破壞我們鄉團隊的威信，不給他點顔色看，大家還能安居樂業？現在我派你們出去，隻許成功，不許失敗，大家混進圩一定要把它打掉，殺人放火都可以。
把人殺得越多，把圩棚燒得越慘越好。
事成之後回來，重重有賞。
&rdquo 那些敢死隊奉命混進青龍圩後，正遇到買賣在進行，大都是從上下木來的，也有從為民鎮去的。
二十幾個人分成幾隊，利用平時許天雄防備不嚴，一聲：&ldquo動手！&rdquo子彈紛飛，火光四起，應聲倒地的有三十多人，圩棚也起了火。
當飛虎隊聞聲趕到，許添才的敢死隊已安全撤回為民鎮。
青龍圩垮了，而許為民和許天雄的冤卻越結越深。
三 在鄉下，由于南區兩雄矛盾的深刻化，互相攻擊，鬧得人心惶惶，紛紛逃避。
而在大城謠言也特别多，都說章縣告急，周維國部要開走，不日就要大拉夫。
刺禾公路和從刺州通往内地的幾條公路線都已停止通車。
商店停業，學校停課，興旺一時的建築業也暫時停了下來。
從鄉下進城的人很少，而且幾乎全是婦女，刺州商會雖然出了幾次布告，說匪徒的謠言不足為信，刺州治安固如磐石，&ldquo各界人士，萬勿自相驚擾&rdquo。
但沒人願意相信這些鬼話，有人預言說：&ldquo不出三天，就要大拉夫了！&rdquo實際上還沒封兩天，保安司令部的拉夫隊就出動了。
他們先包圍了各建築工地，拉走一大批建築工人，以後又沿街拉人。
形勢變得特别快，在大拉夫前大林對玉華說：&ldquo看來，我對章縣的軍事行動已開始，周維國拉夫就是個信号，我得找組織上去商量，決定一下我們的對策。
&rdquo玉華道：&ldquo外面風聲緊，萬一在路上出事怎麼辦？&rdquo大林笑道：&ldquo拉不了我的。
&rdquo 他在清源找到老黃，老黃正在忙于幫同老六建立東岱據點。
這是一個大鄉，在東區内，全鄉人從事陶瓷業，供應全刺州，但剝削重，窯工生活困苦，對革命要求迫切。
自老六在那兒建立了關系後，有老黃暫留清源協助，發展就很迅速。
這些日來老六、老黃都到東岱去了，剛剛回來，因此能夠和大林立即接上關系。
大林和老黃對當前形勢和工作，足足讨論了一天，大家都認為章縣方面可能已有戰事，周維國忙于調兵，我們不能使他這樣安安穩穩地走，拖不住，也要給他來個人心惶惶，不可終日。
他們決定用特區名義，發一份告人民書，揭露敵人處境，号召人民起來鬥争。
兩個人把告人民書稿子拟好，大林用密寫抄了一份，縫在衣角裡準備進城後翻印，老黃也說：&ldquo我也要趕回下下木去，離開那兒已有一個月，也要去布置布置。
&rdquo 當大林到了渡口，隻見滿載是人，而大路上又是人山人海，都是從大城出來的。
大林問：&ldquo出了什麼事？&rdquo大家紛紛在說：&ldquo周維國在拉夫。
&rdquo從渡口這邊上船的卻隻有大林一個，阿玉低聲問：&ldquo人家往城外逃，你卻往城裡送？&rdquo大林一時決定不了該走該留，但是任務重大，不去冒下險如何能完成？反複考慮過後，決定還是走，反正他不走大路，小路較安全也較近，隻要一到進士第就無事了。
這時城門已進出不便，從大城逃出的人，大都是越過城牆出來的。
大林匆匆走過城牆缺口揀那僻靜小路，一心隻想趕回進士第，他想：隻要能及時趕到，晚上就可以和玉華工作個通宵，明早可以把告人民書發出，當天就可以使全城震動。
他伸着長腿，用力地在趕路，冥想着周維國因發現這些傳單而驚慌失措甚至會影響調兵援章的計劃，不覺露出笑容。
他走着，走着，慢慢接近市中心，隻要再走過兩三條橫巷，就是進士第了。
他一心陶醉在這場新的鬥争中，說時遲那時快，從路角隐蔽處突然殺出幾條身穿草綠軍服大漢，一聲：&ldquo站住！&rdquo大林猛一擡頭，已被那拉夫隊牢牢擒住，他們把他反剪雙手，用麻繩兜頭一套，拖着就走。
他暗自叫苦，卻已遲了。
那拉夫隊拉了大林，又在附近巷口，如法炮制地拉了五六個人，才把他們一起押赴開元古廟。
原來這次被拉夫來的人都關在這座可容五六千人的大廟，大殿四周警衛林立，大殿内關了五六百人，大都是青壯年，有的哀聲痛哭，自稱家有八十老母，這次一去包無生返，老母晚年由誰供養？說了又哭；有的在罵娘，自歎倒黴，大林一問知道都是被拉夫隊拉來的，略為平靜。
但任務在身，而且責任重大，這次被拉了夫，不僅任務無法完成，今後也不堪設想，心緒煩亂。
&ldquo無論如何得想辦法，&rdquo他想，&ldquo不當政治犯被抓，卻當挑夫被拉，太不值得了！&rdquo 将近黃昏前，有人來給他們松綁，一個軍官模樣的人對大家訓了一通話：&ldquo你們不用哭爹罵娘，鬧死叫屈，隻到章縣就把你們放回來。
&rdquo不久，又有夥夫擡着大軍用鍋，每人派了隻破鐵罐：&ldquo吃飯。
哭鬧都沒用，長官說過，到了章縣就放你們回來。
&rdquo當下有人端着破鐵罐去盛飯，卻有人拉住那夥夫，低聲哀求：&ldquo老總，做做好事，煩給我家裡送封信，煙酒錢少不了！&rdquo那夥夫先自不肯，還罵人：&ldquo給長官知道，剝你的皮！&rdquo但當那人把明晃晃的銀圓送過去，卻又改變了口氣：&ldquo信你寫好，送得到送不到，沒把握。
&rdquo見那夥夫松口，一時送錢求情的人也多了。
那夥夫一個人不敢做主，又偷偷去找那軍官，兩人低低地說了些什麼，隻見那軍官笑笑，點點頭，這樣算是合法了。
原來拉夫不比别的，是允許和家人通個氣的。
大林想：&ldquo能送信出去，就有生機了。
為什麼不給玉華去一封信，請她想辦法？&rdquo也寫了張便條，并一元大洋。
在那紙條上又故意寫明：&ldquo接信後請給送信人酒錢。
&rdquo把那紙條和銀圓送到夥夫手上，又故意說：&ldquo老總，請多幫忙，信送到，我家裡還會有賞。
&rdquo故意把那紙條給他看：&ldquo我都在上面寫明白了！&rdquo那夥夫一看果有這樣字眼，也笑着說：&ldquo一定送到！&rdquo又問：&ldquo看來先生不是普通生意人。
&rdquo大林故意說：&ldquo我家是做官的。
&rdquo那夥夫就更膽大了：&ldquo我自送去，先生還有什麼親口交代的？&rdquo 玉華一直在提心吊膽，聽說全城已在拉夫，不但在城門口拉，大街小巷拉，還挨家挨戶地拉。
早一個時候聽說老魏也被拉了，後來卻又逃脫。
原來拉夫事來得突然，老魏把當天沒賣掉的鮮豬肉按照平時習慣，叫老妻看住菜場肉攤，自己挑起擔子，吹動海螺，沿橫街小巷去叫賣。
事有湊巧，無意中竟和拉夫隊碰上，一聲&ldquo站住&rdquo提着麻繩就追。
老魏一見來頭不對，返身就跑。
拉夫隊人多，來勢兇猛，老魏心慌，又要兼照顧肉擔，看看将被追上，一時情急智生：天下間哪有不要錢的兵，讓我來個金蟬脫殼！他伸手去掏錢袋，邊跑邊把銅闆、銀角朝後就扔，扔得一路都是。
那幾個拉夫隊一見有錢在地，還有見錢不要的，争着去撿，人也不追了。
這樣老魏算把人把肉擔都保存了，重門深鎖地把自己關在家裡，隻是不出來。
玉華擔心大林疏忽，在路上出事。
正在憂慮間，大門口有人在敲門，陳媽出去一看，倉皇地進來說：&ldquo小姐，保安司令部有人拿了姑爺的信來找你。
&rdquo玉華大吃一驚：&ldquo說為着什麼事沒有？&rdquo陳媽道：&ldquo那人說一定要親自見你才肯說。
&rdquo玉華心煩意亂地說：&ldquo請進來！&rdquo那夥夫一跨進進士第就懷有幾分敬意：&ldquo拉夫隊真是瞎了眼，這樣的官戶人家的子弟也拉，不怕得罪人！&rdquo又見玉華那樣溫文爾雅，便說：&ldquo太太，不用難過，林先生被拉去當挑夫隻是誤會，你們是做官的，找人去說一聲就放出來哩。
&rdquo玉華看了信，稍為心安，給了那夥夫一塊大洋，寫了回信，說：&ldquo多謝你來送信，告訴林先生；我們馬上就找周司令去。
&rdquo 那夥夫一聽與周司令有交情，就更加恭敬，拿了回信匆匆趕回開元寺，對那管理挑夫的長官說：&ldquo這林先生家和周司令有來往，趕快把他單獨放開，要不，怕出事。
&rdquo那軍官也覺得緊張，就把大林從挑夫隊中提出來，并安慰他道：&ldquo隻要有人來保，你就可以出去。
那拉夫隊也真他媽的瞎了跟，怎把自己人也拉哩。
&rdquo 送信人走後，玉華心想：要快交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