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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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quo老六坐在床沿上默默吸煙。
有好一會兒才開口：&ldquo玉蒜，你說說看，我最近還有哪些缺點？&rdquo玉蒜心跳着：對！就是那件事，大林他們找他談了。
卻說：&ldquo你說什麼事呀，我不清楚。
&rdquo說着，也坐了起來。
老六面向着她，神态和平誠懇：&ldquo今晚大林和老黃都批評我&hellip&hellip&rdquo玉蒜問：&ldquo他們說些什麼呀？&rdquo老六道：&ldquo話很對，就是有點吃不消。
他們說我用一個普通黨員水平在做工作。
&rdquo玉蒜問：&ldquo是不是關于你教唱歌仔的事？&rdquo老六道：&ldquo也是一個，還有我那歌本本。
&rdquo玉蒜差點笑出聲了，卻說：&ldquo你不是說革命不怕殺頭？&rdquo老六道：&ldquo這話也沒錯，要是反動派抓不到你的把柄，又把革命工作做好不更好？&rdquo玉蒜沉吟半晌，說：&ldquo你能把事情想通就好啦！平時我對你說，你總是雙眼一瞪：女人家懂得什麼！現在連大林、老黃也這樣說哪。
我沒有你懂得多，隻覺得你這樣不看人、不看時候，在什麼地方都亂撞不對頭。
幹革命也不是招兵。
&rdquo 老六低着頭，不發一言，心裡倒有幾分松動：這些日來她和大林他們談談也很不同了。
那玉蒜覺得話匣子已經打開了，有話也就說吧。
接着又說：&ldquo要是你做的是正經事，我不怕你被殺頭，也不怕自己被殺頭。
從陳鴻同志被害後，我常常在想這件事，他那樣好的一個人，那樣有學問的一個人，還不怕殺頭，我們又怕什麼？我勸你，不是自己怕死，隻是要你不要誤大事。
&rdquo話說得那樣懇切、那樣真誠，叫老六也感動了。
&ldquo你們的事，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我看你們都在奔跑，為窮人奔跑，我自己也常常在想：我能替他們做些什麼呢？我看你同許多人在談，談革命的道理，我也很想聽聽，知道知道，你卻不找我談。
有時我見你同阿玉在談，心裡就難過，在你眼中，我是連阿玉也比不上&hellip&hellip&rdquo說着，她的眼圈紅了，聲調也嗚咽了，&ldquo我不是那樣女人，我隻希望你關心關心我。
倒是大林不同，他常常和我談談，叫我做點事，我也很樂意做&hellip&hellip&rdquo老六難過地說：&ldquo你這些話為什麼不早對我說？&rdquo玉蒜道：&ldquo我總覺得你一直是把我當小媳婦看的。
&rdquo老六道：&ldquo那是很久以前的事。
&rdquo玉蒜道：&ldquo現在也還有些。
&rdquo老六把頭低着，興奮和慚愧的心情交織着&hellip&hellip 四 大林和老黃明早就要分手了。
雖然分手隻是短暫的，相距也不過幾十裡，但雙方都覺得有些難舍，似有許多話還沒說完。
他們見面，在一起工作，不過十來天，由于共同的理想，由于階級友愛，使他們建立了親密友誼，産生了難分難舍的感情。
因此，也一夜無法入睡。
大林問他離開家鄉時，家裡還有什麼人？老黃說：&ldquo父母早過世了，隻有一個女人和兩個孩子。
孩子還小，女人早當了村幹部。
&rdquo大林問：&ldquo你離開後就沒消息？&rdquo老黃有點悒悒：&ldquo第四次反&lsquo圍剿&rsquo時，還接過她的信，以後就斷了，我想這時，她不是被殺，就是入山。
&rdquo大林問：&ldquo不想念她們嗎？&rdquo老黃微笑着：&ldquo想也沒有用。
反正我是把自己交給革命，也把她們交給革命。
&rdquo沉默片刻，又說：&ldquo孩子倒是長得很好，很可愛，大的今年也有十三四了。
女人對我也很好，沒有什麼文化，卻很堅定、勇敢。
男的上前線，她就領導村裡人在後方生産，當反動派打來了，她又領導婦女上山打遊擊。
當我離開前，她從鄉下來看過我一次，并和我約定：革命不成功，我們就不見面。
又說，孩子我負責替你養大，你可要全心全意地為黨工作。
分手時，沒有一滴眼淚、一句傷感的話。
可是，我知道她心裡和我一樣難舍。
&rdquo大林聽了也很感動，說：&ldquo我們有千千萬萬這樣的革命兒女，哪怕革命不成功！&rdquo 老黃在談完自己的家事，又問起他和玉華的關系：&ldquo現在怎樣哪？組織也很關心。
&rdquo大林道：&ldquo已有許多年哩，在禾市時就是這樣。
現在是，我們兩人都不覺得怎樣，隻是玉華娘在為這件事操心。
&rdquo老黃問：&ldquo已有條件結合？&rdquo大林道：&ldquo說感情，沒有問題！說環境，卻不允許。
你想想，我們現在過的是什麼日子，卻來談這個。
&rdquo老黃卻說：&ldquo我倒有不同理解。
從工作出發，你們正式結合有好處。
對掩護你在城裡工作有利，這樣，你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在進士第住下，沒有人懷疑你；其次是，拉上親戚後，也可以利用蔡監察的關系，為黨多做些工作。
你今後在城裡工作，工作的方式方法要改變了，不能用老一套，要設法找份正式職業，找塊土地生根，做長期打算。
&rdquo大林說：&ldquo這些日來，我也正在考慮這個問題，卻沒想到和玉華結合的事。
&rdquo老黃道：&ldquo我不過是個建議，你回去後找玉華研究研究。
&rdquo 天剛蒙亮，大林就起身，老六也要到魚行街去做買賣，正好同路。
下弦月挂在天邊，現出淡淡月色，照着村莊大道。
老六挑起魚擔，穿着麻鞋，踏着朝露；大林拽開長腿，緊跟着他，一前一後地向渡口走去。
這時，為了謀求生計，本村人和鄰村人，要進城去的人很多，有的挑着擔，擔上還挂着燈籠，也有空手打起火把的，遠遠看去，有幾路火光同時奔向渡口。
大林低低問：&ldquo開完會後，沒睡好覺？&rdquo老六點着頭說：&ldquo是呀，情緒很激動，回去後又和玉蒜談了許久。
&rdquo大林有點不安：&ldquo你和她吵來着？&rdquo老六搖頭笑道：&ldquo這是我自己的事，和她無關，為什麼要和她吵？我是去征求她的意見，她說得挺有道理。
我就是這樣，對她的進步關心很不夠。
&rdquo大林略為安心：&ldquo你能看出這點，就是進步。
玉蒜是個有培養前途的同志，你可要好好幫助她。
如果能把她教育好，通過她還可以做許多工作。
你們村的婦女，我覺得有許多人不錯的，比如玉蒜和那個勤治，都可以吸收參加組織。
現成的工作不做，現成的對象不吸收，卻到幾十裡外去招兵買馬，不能說不是你在工作中一大缺點，要先把基地鞏固起來，立定腳跟再向外發展。
&rdquo老六道：&ldquo你們所說的，我都同意。
&rdquo大林說了聲：&ldquo但願你今後能在老黃同志直接領導下，做更多工作，做出更大成績來。
&rdquo不覺已到渡口了。
渡口是一片火光，幾路人會集在一起，都在等渡船，隻見那阿玉駕駛着渡船尖聲叫着：&ldquo大家不要擠，成單行，一個個上船！&rdquo從對岸直開過來。
船靠岸了，從對岸來的客人還沒下船，這邊的客人已一擁而上，又聽得阿玉在叫：&ldquo大家不要擠，成單行，一個個上船！&rdquo大林夾雜在人行中被人推着前進，剛剛要上船，卻和從對岸來的一個人碰上，那個人一見大林就拉住他，低低地說：&ldquo你回來啦，玉華姐要我來叫你，她有點病。
&rdquo大林一看是小林，很吃一驚。
有好一會兒才開口：&ldquo玉蒜，你說說看，我最近還有哪些缺點？&rdquo玉蒜心跳着：對！就是那件事，大林他們找他談了。
卻說：&ldquo你說什麼事呀，我不清楚。
&rdquo說着，也坐了起來。
老六面向着她，神态和平誠懇：&ldquo今晚大林和老黃都批評我&hellip&hellip&rdquo玉蒜問：&ldquo他們說些什麼呀？&rdquo老六道：&ldquo話很對，就是有點吃不消。
他們說我用一個普通黨員水平在做工作。
&rdquo玉蒜問：&ldquo是不是關于你教唱歌仔的事？&rdquo老六道：&ldquo也是一個，還有我那歌本本。
&rdquo玉蒜差點笑出聲了，卻說：&ldquo你不是說革命不怕殺頭？&rdquo老六道：&ldquo這話也沒錯，要是反動派抓不到你的把柄，又把革命工作做好不更好？&rdquo玉蒜沉吟半晌，說：&ldquo你能把事情想通就好啦！平時我對你說，你總是雙眼一瞪：女人家懂得什麼！現在連大林、老黃也這樣說哪。
我沒有你懂得多，隻覺得你這樣不看人、不看時候，在什麼地方都亂撞不對頭。
幹革命也不是招兵。
&rdquo 老六低着頭，不發一言，心裡倒有幾分松動：這些日來她和大林他們談談也很不同了。
那玉蒜覺得話匣子已經打開了，有話也就說吧。
接着又說：&ldquo要是你做的是正經事，我不怕你被殺頭，也不怕自己被殺頭。
從陳鴻同志被害後，我常常在想這件事，他那樣好的一個人，那樣有學問的一個人，還不怕殺頭，我們又怕什麼？我勸你，不是自己怕死，隻是要你不要誤大事。
&rdquo話說得那樣懇切、那樣真誠，叫老六也感動了。
&ldquo你們的事，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我看你們都在奔跑，為窮人奔跑，我自己也常常在想：我能替他們做些什麼呢？我看你同許多人在談，談革命的道理，我也很想聽聽，知道知道，你卻不找我談。
有時我見你同阿玉在談，心裡就難過，在你眼中，我是連阿玉也比不上&hellip&hellip&rdquo說着，她的眼圈紅了，聲調也嗚咽了，&ldquo我不是那樣女人，我隻希望你關心關心我。
倒是大林不同，他常常和我談談，叫我做點事，我也很樂意做&hellip&hellip&rdquo老六難過地說：&ldquo你這些話為什麼不早對我說？&rdquo玉蒜道：&ldquo我總覺得你一直是把我當小媳婦看的。
&rdquo老六道：&ldquo那是很久以前的事。
&rdquo玉蒜道：&ldquo現在也還有些。
&rdquo老六把頭低着，興奮和慚愧的心情交織着&hellip&hellip 四 大林和老黃明早就要分手了。
雖然分手隻是短暫的，相距也不過幾十裡，但雙方都覺得有些難舍，似有許多話還沒說完。
他們見面，在一起工作，不過十來天，由于共同的理想，由于階級友愛，使他們建立了親密友誼，産生了難分難舍的感情。
因此，也一夜無法入睡。
大林問他離開家鄉時，家裡還有什麼人？老黃說：&ldquo父母早過世了，隻有一個女人和兩個孩子。
孩子還小，女人早當了村幹部。
&rdquo大林問：&ldquo你離開後就沒消息？&rdquo老黃有點悒悒：&ldquo第四次反&lsquo圍剿&rsquo時，還接過她的信，以後就斷了，我想這時，她不是被殺，就是入山。
&rdquo大林問：&ldquo不想念她們嗎？&rdquo老黃微笑着：&ldquo想也沒有用。
反正我是把自己交給革命，也把她們交給革命。
&rdquo沉默片刻，又說：&ldquo孩子倒是長得很好，很可愛，大的今年也有十三四了。
女人對我也很好，沒有什麼文化，卻很堅定、勇敢。
男的上前線，她就領導村裡人在後方生産，當反動派打來了，她又領導婦女上山打遊擊。
當我離開前，她從鄉下來看過我一次，并和我約定：革命不成功，我們就不見面。
又說，孩子我負責替你養大，你可要全心全意地為黨工作。
分手時，沒有一滴眼淚、一句傷感的話。
可是，我知道她心裡和我一樣難舍。
&rdquo大林聽了也很感動，說：&ldquo我們有千千萬萬這樣的革命兒女，哪怕革命不成功！&rdquo 老黃在談完自己的家事，又問起他和玉華的關系：&ldquo現在怎樣哪？組織也很關心。
&rdquo大林道：&ldquo已有許多年哩，在禾市時就是這樣。
現在是，我們兩人都不覺得怎樣，隻是玉華娘在為這件事操心。
&rdquo老黃問：&ldquo已有條件結合？&rdquo大林道：&ldquo說感情，沒有問題！說環境，卻不允許。
你想想，我們現在過的是什麼日子，卻來談這個。
&rdquo老黃卻說：&ldquo我倒有不同理解。
從工作出發，你們正式結合有好處。
對掩護你在城裡工作有利，這樣，你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在進士第住下，沒有人懷疑你；其次是，拉上親戚後，也可以利用蔡監察的關系，為黨多做些工作。
你今後在城裡工作，工作的方式方法要改變了，不能用老一套，要設法找份正式職業，找塊土地生根，做長期打算。
&rdquo大林說：&ldquo這些日來，我也正在考慮這個問題，卻沒想到和玉華結合的事。
&rdquo老黃道：&ldquo我不過是個建議，你回去後找玉華研究研究。
&rdquo 天剛蒙亮，大林就起身，老六也要到魚行街去做買賣，正好同路。
下弦月挂在天邊，現出淡淡月色，照着村莊大道。
老六挑起魚擔，穿着麻鞋，踏着朝露；大林拽開長腿，緊跟着他，一前一後地向渡口走去。
這時，為了謀求生計，本村人和鄰村人，要進城去的人很多，有的挑着擔，擔上還挂着燈籠，也有空手打起火把的，遠遠看去，有幾路火光同時奔向渡口。
大林低低問：&ldquo開完會後，沒睡好覺？&rdquo老六點着頭說：&ldquo是呀，情緒很激動，回去後又和玉蒜談了許久。
&rdquo大林有點不安：&ldquo你和她吵來着？&rdquo老六搖頭笑道：&ldquo這是我自己的事，和她無關，為什麼要和她吵？我是去征求她的意見，她說得挺有道理。
我就是這樣，對她的進步關心很不夠。
&rdquo大林略為安心：&ldquo你能看出這點，就是進步。
玉蒜是個有培養前途的同志，你可要好好幫助她。
如果能把她教育好，通過她還可以做許多工作。
你們村的婦女，我覺得有許多人不錯的，比如玉蒜和那個勤治，都可以吸收參加組織。
現成的工作不做，現成的對象不吸收，卻到幾十裡外去招兵買馬，不能說不是你在工作中一大缺點，要先把基地鞏固起來，立定腳跟再向外發展。
&rdquo老六道：&ldquo你們所說的，我都同意。
&rdquo大林說了聲：&ldquo但願你今後能在老黃同志直接領導下，做更多工作，做出更大成績來。
&rdquo不覺已到渡口了。
渡口是一片火光，幾路人會集在一起，都在等渡船，隻見那阿玉駕駛着渡船尖聲叫着：&ldquo大家不要擠，成單行，一個個上船！&rdquo從對岸直開過來。
船靠岸了，從對岸來的客人還沒下船，這邊的客人已一擁而上，又聽得阿玉在叫：&ldquo大家不要擠，成單行，一個個上船！&rdquo大林夾雜在人行中被人推着前進，剛剛要上船，卻和從對岸來的一個人碰上，那個人一見大林就拉住他，低低地說：&ldquo你回來啦，玉華姐要我來叫你，她有點病。
&rdquo大林一看是小林，很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