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論時代分期 (1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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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會對《朗斯洛》感到迷惑。

    他會納悶,作者為什麼花那麼多時間在溫情上面,(相比之下)行動卻寫得那樣少。

    不過,他知道這是作者有意為之。

    在一個重要的意義上,他知道詩在&ldquo寫什麼&rdquo。

    即便是誤解了詩人意圖,他至少還理解詩中文字。

    我之所以認為,就文學而論,從黑暗時代到中世紀的變遷跟我們自己時代發生的變遷不能等量齊觀,原因就在于此。

    當然在宗教領域,那更是沒法比了。

     可能還有第三條界線有待考慮。

    我們可以在17世紀末期的某個地方劃條線,那時,哥白尼學說被普遍接受,笛卡爾哲學居主宰地位,(在英國)成立了皇家學會。

    說實在的,如果我們考慮的是思想史(取這個詞的狹義),我相信,我會在這兒劃上界線。

    不過,要是我們思考的是一般意義上的文化史,那就是另一碼事了。

    當然,科學從那時起就開始大踏步前進了。

    後來幾乎(我心目中)所有更大範圍的變遷,都可以追溯到這個前進上面。

    雖然其果效,是被延遲了。

    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科學仍像一頭幼獅,它的耍鬧讓主人私底下喜悅;它還沒有嘗到人血的滋味。

    整個18世紀,公衆心靈的主調仍舊是倫理的、修辭的、法律的,而不是科學的。

    因而約翰遜才能真誠地說:&ldquo對于外部自然的知識,以及這個知識所需要或囊括的科學,并非人類心靈的大事或常務。

    &rdquo個中緣由不難想見。

    科學尚未成為人的要務,因為人還沒變成科學的要務。

    它主要研究的是無生之物;它所産生的技術副産品,也為數不多。

    當瓦特造出他的蒸汽機,當達爾文嘲弄人的先祖,當弗洛伊德開始嘲弄人的靈魂,當經濟學家開始嘲弄人的一切,這時,那隻獅子确實出籠了。

    它在我們中間的自由出現,将會成為每個人日常生活中最重要的一個因素。

    不過那時還沒呢;在17世紀就更不是了。

     正是通過這些考慮,我才最終認為,在西方曆史上,當前跟比如說簡·奧斯汀及司各特的時代之間的分際,是最大的一個。

    當然,這種事情的斷代,必定很模糊,很不确定。

    沒人能夠指出哪一年或哪個十年,這個變化就毫無争議地開始了。

    再說了,它大概還沒登峰造極。

    然而就在我們與&ldquo威弗利小說&rdquo之間的某個地方,就在我們跟《勸導》之間的某個地方,就有一條裂谷。

    當然,剛一得出這個結論,我就自問,這該不是一種透視幻象(illusionofperspective)吧?我觸手可及的電線杆跟下一根電線杆之間的距離,看上去大于其餘電線杆之間距離的總和。

    我的結論,不會也是同類錯誤吧?我們無法像丈量電線杆一樣,丈量時代。

    我隻能列出根據,經過深思熟慮,發覺自己被迫重申自己的結論。

     1.先說我認為最弱的一條根據吧,也即我們時代跟司各特的時代,在政治秩序上的變遷。

    在這方面,我所提出的分界線,會有激烈争議。

    或許跟古代與黑暗時代之政治變遷相比,這個變遷要小。

    但還是很巨大;而且我想,它已拓展到所有國家,我們所謂的民主國家和獨裁國家都是。

    我若想諷刺當前的政治秩序,我會借用《笨拙周刊》在第一次德國戰争中發明的名稱:廣告政府(Govertisement)。

    這是一個合成詞,意思是&ldquo打廣告的政府&rdquo(governmentbyadvertisement)。

    不過我沒有嘲諷的意圖;我力求客觀。

    變化是這樣的。

    就我所能想見的以前所有時代,統治者的主要目标就是,讓其臣民平安度日,防止或平定大規模叛亂,勸導人們安居樂業。

    例外隻是很稀少很短暫的過渡時期。

    而且總體上,臣民跟他們意見一緻。

    他們甚至祈禱(用那些聽起來怪乎乎的陳舊詞彙),能&ldquo一生敬虔誠實&rdquo,&ldquo在平安與甯靜中度日&rdquo。

    而如今,喚起群情激奮差不多成了政治力量的正常機能。

    我們生活在一個&ldquo呼籲&rdquo、&ldquo運動&rdquo及&ldquo競選&rdquo的時代。

    我們的統治者已經變得像個校長,總是要求&ldquo積極&rdquo(keenness)。

    你已經留意到,我稱他們為&ldquo統治者&rdquo(ruler),就有點泥古不化。

    &ldquo領袖&rdquo(leader)才是那個現代詞彙。

    我在别處提過,這是詞彙表上一個意義深遠的變化。

    我們對他們的要求變了,恰如他們對我們的要求也變了。

    因為對一個統治者,你要求他正義,不腐化,勤勉,或許還有仁厚;對一個領袖,你則要求他有幹勁,進取,(我想)還有人們所謂的&ldquo魅力&rdquo或&ldquo個性&rdquo。

     在政治方面,我所提議的這條分界的資格證明,雖然不可小觑,但很難令人信服。

     2.在藝術領域,我想,這條分界線冠壓任何一個可能對手。

    我并不認為,任何前代就曾出産過在本代就新得令人震驚令人迷惑的作品,就像立體主義、達達主義、超現實主義、畢加索在我們時代所做的那樣。

    而且我深信,我自己最為鐘愛的藝術,也即詩歌,也是如此。

    這個問題常被争得熱火朝天,隻是這個熱火,我想,是由一個疑心(也并不總是捕風捉影)所激發的。

    他們疑心,斷定現代詩之新異是前所未有的那些人,意欲因此辱沒現代詩。

    然而,再沒什麼比作出任何價值判斷,無論是有利的還是不利的,更遠離我的目标了。

    而且,一旦我們不評高論低,隻集中注意于曆史事實,那麼我就看不出還有誰會懷疑,現代詩不僅比任何别的&ldquo新詩&rdquo都新異得多,而且以一種新的方式在新着,幾乎在一個新的維度上新着。

    說一切新詩都一度跟我們的新詩一樣地難,那是假話;說總有新詩跟我們的新詩一樣難,則是搪塞。

    一些早期詩歌是難懂,但不是這個難懂法。

    亞曆山大體難懂,因為它預設了一個有學問的讀者;随着你變得博學,你就會找到謎題的答案。

    要是你并不了解隐喻語,吟遊詩就費解;倘若你了解,也就不費解了。

    而且&mdash&mdash這才是真正關鍵&mdash&mdash一切寫亞曆山大體的文人,一切吟遊詩人,都會一緻同意答案。

    我相信,但恩的朦胧玄象,也是如此;其中每一個都有個正解,但恩也能解給你聽。

    當然,你或許會誤解華茲華斯《抒情歌謠集》的&ld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