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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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她表哥說話,結果,頭一天見面,兩個人幾乎沒說什麼。

     德·博尼維夫人在普瓦圖那裡,正興緻勃勃地建築哥特式鐘樓,以為這樣就能重建十二世紀,德·歐馬爾夫人這邊則進行了一次有決定意義的活動,終于使德·博尼維先生的夙願得以實現。

    這樣一來,她成了昂迪依的英雄。

    對于一位如此有用的朋友,德·博尼維夫人當然舍不得放走,于是要德·歐馬爾夫人答應,在自己出門旅行期間,繼續留在昂迪依古堡,住到城堡頂樓的一小套房間裡,那套房間離奧克塔夫的房間很近。

    大家都看出來,德·歐馬爾夫人念念不忘的是,奧克塔夫在某種程度上是為了她而受傷發燒的。

    在那次事件中,德·克雷夫羅什侯爵送了命,如今再重提舊事,無疑是非常無趣的。

    然而,德·歐馬爾夫人情不自禁,還是經常要涉及這件事,這是因為上流社會的習俗對于敏感心靈的作用,同科學對思想的作用差不多。

    她的性格完全是外露的,一點也不好空想,碰到實實在在的事情,特别容易受感動。

    回到昂迪依不過幾個小時,阿爾芒絲就有了個強烈的印象,德·歐馬爾夫人的心性,别看平素那樣輕浮,現在卻能反複吟味同樣的念頭。

     阿爾芒絲回來的時候,情緒十分怅惘,十分氣餒。

    她平生第二次感到,自己正經受一種可怕情感的沖擊,特别是在這種情感和她心靈中遵守禮儀的美好感情相遇的時候,更有這種感覺。

    阿爾芒絲認為,她在這方面應當嚴厲地責備自己。

    &ldquo我必須嚴密地監視自己。

    &rdquo她這樣想着,把凝視着奧克塔夫的目光從他身上移開,落到出衆的德·歐馬爾夫人的身上。

    伯爵夫人的每一個可愛之處,阿爾芒絲都深深感到自愧不如。

    &ldquo奧克塔夫怎麼會不喜歡她呢?&rdquo她心想,&ldquo我本人就覺得她挺可愛。

    &rdquo 這樣苦惱的情緒,再加上阿爾芒絲雖然由于錯覺而産生的,但是同樣可怕的愧疚心理,使她對待奧克塔夫确實很不客氣,在回古堡的第二天,她沒有按照過去的習慣,一早下樓到花園去散步,而她明明知道奧克塔夫在那裡等她。

     白天,奧克塔夫有兩三次同她搭讪。

    可是,她一想到大家都在觀察他倆,心虛氣短到了極點,一動也不動,勉強回答了幾句。

     當天吃晚飯的時候,大家談起阿爾芒絲偶然得到的财産,她卻注意到,奧克塔夫一句也不提這件事,顯然他不歡迎這條消息。

    這句沒有講出來的話,她表哥如果對她講了,可能在她心中引起的樂趣,還不及他的沉默給她造成的痛苦的百分之一。

     奧克塔夫并沒在聽别人的議論,心裡隻想阿爾芒絲回來後對待他的那種古怪的态度。

    &ldquo不用說,她不愛我了,&rdquo他思忖道,&ldquo要不然,就是同德·博尼維騎士最後訂了婚約。

    &rdquo别人提起阿爾芒絲繼承遺産的話題,奧克塔夫毫無反應,這又給可憐的姑娘開了一條新的、巨大的痛苦源流。

    對這筆從北方不期而至的遺産,她第一次嚴肅地考慮了許久,認為奧克塔夫要是愛她,這筆遺産原可以使她與奧克塔夫差不多門當戶對的。

     阿爾芒絲在普瓦圖的時候,奧克塔夫想找個借口給她寫封信,便把一本關于希臘的小詩集送給她。

    那是德·博尼維夫人的一位英國朋友,内爾孔伯夫人剛剛發表的,在法國隻有兩本,大家都紛紛評論。

    小詩集帶回來的時候,要是在客廳裡一出現,就會有許多不識趣的人想要截取下來。

    因此,奧克塔夫請求表妹把書送到他的房間。

    阿爾芒絲非常膽怯,沒有勇氣把這樣一件差事交給使女去做,她自己登上古堡的三層樓,将那本英文小詩集放在奧克塔夫房門的把手上,認為他回來開門時準能發現。

     奧克塔夫心亂如麻,他看出阿爾芒絲決意不肯同他講話,自己也就沒有興緻同她搭讪了,十點鐘還不到他就離開了客廳,心裡千頭萬緒,凄苦難言。

    人們在客廳裡談論政治,枯燥得要命,德·歐馬爾夫人也很快聽厭了,沒到十點半,她說了句頭痛,就回自己房間去了。

    &ldquo奧克塔夫和德·歐馬爾夫人,大約一道散步去了。

    &rdquo大家都這樣想。

    阿爾芒絲有了這種想法,臉馬上失去血色,她随即又責備自己這樣痛苦,有失檢點,對不起她表兄對她的尊敬。

     第二天清晨,德·馬利維爾夫人需要一頂帽子,而使女不在身邊,上村子裡去了,阿爾芒絲正好在侯爵夫人的房間裡;她急忙朝放帽子的屋子走去,半路上要經過奧克塔夫的房間。

    突然,她像遭了雷殛一樣定在那裡,原來她發現那本英文詩集還在門把手上,依然在她昨天傍晚放的那個位置上,沒人動過,顯然奧克塔夫沒有回過房間。

     這是千真萬确的。

    奧克塔夫不顧最近胳膊上傷口破裂,又去打獵了。

    為了一早起身,不被人發覺,他就到獵場看守那裡過夜。

    他打算在十一點敲午飯鐘的時候,回到古堡,這樣就可以免得别人說他冒失,受到責備了。

     阿爾芒絲回到德·馬利維爾夫人的房間的時候,不得不說她身體不舒服。

    從這時起,她變了一個人。

    &ldquo我這是咎由自取,&rdquo她想道,&ldquo不應該處于虛假的地位上,這對一個年輕姑娘來說是非常不合适的。

    我最後弄得十分痛苦,連向自己坦然承認都不能。

    &rdquo 阿爾芒絲重新見到奧克塔夫的時候,都沒有勇氣問一聲他碰到了什麼意外,沒有看到那本英文詩集。

    她認為一問起來,就會顯得不夠自重。

    這第三天,比前兩天還要陰沉。

     ◎原文為拉丁文。

    這是奧地利皇帝弗朗索瓦二世(1768&mdash1835)在普列斯堡召開的宗教會議上開幕詞的第一句話。

    當時,他是以匈牙利國王的身份召開那次會的。

     ◎達爾杜弗是個僞君子,他同道麗娜都是莫裡哀喜劇《僞君子》中的人物。

     ◎拉辛(1639&mdash1699):法國著名詩人,悲劇作家。

     ◎波舒哀(1627&mdash1704):法國作家,曾任大主教職。

     ◎《潘多拉報》:當時出版的小報。

    潘多拉是希臘神話傳說中人類的第一個女人。

     ◎指法國一七八九年資産階級大革命時,雅各賓黨建立起來的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