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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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他們3個人在距離斯圖以西16英裡的地方宿營。

    他們又遇見了第二個澗谷,這個稍小一點。

    他們隻走了這麼短的路程,真正的原因是他們都有些失魂落魄。

    很難說他們都已經恢複正常了。

    他們的腳步似乎更沉重。

    一路上走着,相互之間也不怎麼交談。

    他們之間也不想看其他人的面孔,害怕從其他人的臉上見到與自己相似的負罪神情。

     天黑後,他們宿營,點燃了篝火。

    那裡有水,但沒有食物。

    格蘭向煙管裡塞進他手頭上的最後一點煙草,突然又在想斯圖現在是否還有香煙。

    這想法破壞了他對煙草的興緻,于是在岩石上把煙敲滅,沒注意到連他的最後一點煙草都敲掉了。

    過了幾分鐘,夜色裡不知什麼地方傳來貓頭鷹的叫聲,他看了看四周。

     “喂,科亞克在哪裡?”他問。

     “現在,有點奇怪,是不是?”拉爾夫說,“這幾個小時裡我根本不記得見過他。

    ” 格蘭站起身。

    “科亞克1他大聲喊,“嗨,科亞克!科亞克1他的聲音在荒野中孤獨地回響。

    沒有回答。

    他又坐下來,充滿焦慮。

    他有一種不祥的念頭。

    科亞克曾經追随他走遍大陸各處。

    現在他走失了。

    這像個兇兆。

     “你猜他會發生什麼事?”拉爾夫輕輕地問。

     拉裡以一種平靜、深思熟慮的口氣說:“可能他待在斯圖那裡了。

    ” 格蘭向上看看,有些驚訝。

    “可能,”他說,想了想這種可能。

    “大概就是這樣的。

    ” 拉裡把一塊鵝卵石在手裡前後地扔來扔去。

    “他說上帝可能派一隻烏鴉來喂他,我想如果這裡少一隻狗,沒準兒上帝改派一隻狗去。

    ” 火堆裡“砰”地響了一聲,在黑暗中迸出些火花,然後又沉寂下來。

     當斯圖看見一個黑影沿澗谷下來朝他前進時,他把自己撐在附近的大石頭上,腿僵硬地伸在前面,并摸到了一塊順手的石塊。

    他覺得冰冷刺骨。

    拉裡是對的,在這樣的溫度下他待不了兩三天。

    而現在不論是什麼都可能會首先要了他的命。

    科亞克陪着他待到天黑,然後離開了,輕而易舉地爬上了澗谷。

    斯圖沒有叫他回來。

    這隻狗會找到路回到格蘭身邊。

    可能他要自己度過了。

    但是現在他希望科亞克多待一會兒就好了。

    藥丸是一會事,但他不想被那個黑衣人的狼群撕成碎塊。

     他把石頭抓得更緊,而那個黑影在大約20碼以上的地方頓了一下,然後又向前走,在晚上影子更黑了。

     “來吧。

    ”斯圖嘶啞地喊。

     那個黑影搖了搖尾巴,繼續向前走。

    “科亞克?” 這個黑影正是。

    而且在他的嘴裡還叼着什麼,他把那東西扔在斯圖的腳下。

    他坐起身來,尾巴敲着地,等待被表揚。

     “好狗。

    ”斯圖驚喜地說,“好狗1 科亞克為他帶來了一隻兔子。

     斯圖掏出刀子,三下兩下剝開兔子。

    他取出内髒,扔給科亞克。

    “想要這些嗎?”科亞克正是喜歡這些。

    斯圖把兔子剝了皮。

    但要是生吃的話,這可不大對他的胃口。

     “木頭?”他對科亞克說時并沒有抱什麼希望。

    在澗谷的堤岸上散亂地擺放着許多被洪水沖下來的樹枝和木塊,但是他都夠不着。

     科亞克搖搖尾巴,并沒有動。

     “去取一點?拳…” 科亞克已經走了。

    他搖搖擺擺,爬上澗谷的東岸,回來時嘴裡叼着一大塊木頭。

    他把木頭丢在斯圖地旁邊,叫了幾聲。

    他的尾巴劇烈地擺動。

     “好狗,”斯圖又說了一遍,“這下我成了狗崽子了!再去取點來,科亞克1 科亞克高興地叫了幾聲又走了。

    20分鐘後,他帶回來的木頭已經足夠生一大堆火了。

    斯圖小心地剝下了足夠用來點火的碎木片。

    他查看了一下火柴的情況,發現他還有一盒半。

    他用第二根火柴點燃了引火物,然後小心地往火裡添加木柴,很快就生起了熊熊的一團大火。

    斯圖盡可能地靠近火堆,坐在他的睡袋上。

    科亞克靠在火堆的另一面,鼻子搭在他的爪子上。

     當火勢稍微小一點的時候,斯圖把兔子伸到火堆裡烤。

    兔子很快就香味撲鼻了,引得他的胃咕咕叫。

    科亞克在旁邊站了起來,垂涎欲滴。

     “一半歸你,一半歸我,大家夥,怎麼樣?” 15分鐘後,他把兔子從火堆中拖出來,想辦法把兔子分成兩半而又不把他的手燙壞了。

    兔子肉一半烤焦了,另一半又半生不熟,但這比西部大市場的罐裝火腿好得多。

    他和科亞克狼吞虎咽……當他們快要吃完的時候,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傳到窪地來。

     “天哪1斯圖轉過頭來,嘴裡塞滿了兔肉。

     科亞克站在他的腳邊,毛直立起來,汪汪直叫。

    他在火堆的邊上轉了一圈,又狂吠幾聲。

    剛才嚎叫的地方寂靜無聲。

     斯圖躺下身來,一隻手握着石頭,另一隻手拿着打開的刀子。

    星星寂靜、冷漠地高懸在天上。

    他又想到了法蘭妮,他盡可能把這些抛在腦後。

    但是這傷痛太厲害了,全身心的傷痛。

    我睡不着覺了,他想。

    很長時間睡不着覺了。

     但是,在格蘭給他的藥丸的幫助下,他确實睡着了。

    而且當火堆燒成灰燼時,科亞克走到斯圖的身邊貼住他睡,借以相互保暖。

    這就是為什麼當他們離開斯圖的頭一個晚上,斯圖吃飽了而其他人卻在挨餓,斯圖輕松入睡而其他人卻噩夢不斷,感覺快要毀滅。

     24日,拉裡·安德伍德一行3人前進了30英裡,宿營在聖拉斐爾山西北一帶。

    那天晚上,溫度降到了華氏25度左右,他們燒了一大堆火,靠在火堆的邊上睡。

    科亞克還沒有回到他們身邊。

     “你想斯圖今晚正在幹什麼?”拉爾夫問拉裡。

     “奄奄一息。

    ”拉裡很快地回答,而當他看到拉爾夫質樸、誠實的面孔因痛苦而扭曲時,他又覺得有些對不起,但是他不知道如何彌補。

    而且,這畢竟是事實。

     他又躺下來,感覺異乎尋常地強烈,那就在明天。

    不管他們來什麼,他們就在不遠的地方。

     那天晚上噩夢不斷。

    他跟随一個叫謝德布魯斯的樂團巡回演出,他在醒着的時候對這個樂團記得非常牢。

    他們在麥迪遜廣場花園定好場次,那地方的票已經出售了。

    他們在熱烈的掌聲中出台了。

    拉裡走出來想調整他的麥克風,把它調得低一點,但是調整不了。

    他走到第一吉他手的麥克風前,但那也是固定的。

    低音吉他手,風琴手的麥克風都是如此。

    噓聲和倒掌聲開始從人群中傳來。

    謝德布魯斯樂團的人一個個從台上下來,臉上帶着詭秘的微笑,身上的衣服是伯德在1966年經常穿的那種夢幻襯衣,那羅傑還是8英尺高。

    而拉裡還在台上走來走去,試圖找到一個可以調整的麥克風。

    但是它們都是至少9英尺高,而且都是固定的。

    它們看起來像用不鏽鋼做的眼鏡蛇。

    人群之中有個人開始叫喊:“寶貝,你滿意你的男人嗎?”我再也不幹了,他試圖說。

    世界結束時我就不幹了。

    他們聽不見他的話,而從後排開始傳來合唱,越來越大,越來越強,傳遍整個花園。

    “寶貝,你滿意你的男人嗎?寶貝,你滿意你的男人嗎?寶貝,你滿意你的男人嗎?” 他在這一片吵鬧中醒過來。

    渾身上下全是汗。

     他不需要格蘭來告訴他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夢或是意味着什麼。

    在夢裡碰不到麥克風或是沒法調整它,這在滾石樂手來講是非常普通的,就如同做夢時在台上卻一句歌詞也記不祝拉裡猜想所有的歌手在出場前都有類似的經曆。

     出場前。

     這是一個不完整的夢。

    它隻是簡單地表現了一種強烈的恐懼。

    如果你不行怎麼辦?如果你想要去辦,卻又不能去辦怎麼辦?這種無能為力的恐懼正是許多藝術家——諸如歌手、作家、畫家、音樂家——開始喪失信心的地方。

     要在人前露一手,拉裡。

     那是誰的聲音?他媽媽的嗎? 你會成功的,拉裡。

     不,媽媽——我不會的。

    我不再繼續做下去了。

    到世界末日的時候我就結束。

    真的。

     他又躺下來繼續睡覺。

    他最後想到斯圖是對的:那個黑衣人會來抓他們的。

    明天,他想。

    不管怎麼樣我們來了,我們快要到了。

     但是,他們在25日一個人也沒有見到。

    他們3個人渾渾噩噩地在藍天下走,見到了許多的鳥和野獸,但就是沒有人。

     “這真是出奇地快,野外生活又開始了,”格蘭說道,“我也知道這是一個相當快的過程,而且當然冬天就要來臨,但是這還是相當的驚人。

    從上一次到現在隻有大約100天。

    ” “是呀,但是沒有狗和馬。

    ”拉爾夫說道。

    “這看起來有些不對頭,你知道嗎?他們研制了一種可以殺死附近所有人的東西,而這還不算完。

    它還要殺死人類最親密的兩種動物。

    它要毀掉人類和人類的親密朋友。

    ” “而且還要留下貓。

    ”拉裡悶悶地說。

     拉爾夫眼睛一亮。

    “喂,還有科亞克……” “還有科亞克。

    ” 這結束了他們的談話。

    他們前面的山丘曲折不平,仿佛在皺眉頭,可以掩藏幾十個帶着槍和望遠鏡的人。

    拉裡認為今天要出事的預感依然存在。

    每次他們爬上坡,他都期待着底下的路上布滿了人。

    而這種情況每次都沒有發生,他又認為是埋伏。

     他們談到了馬。

    談到狗和野牛。

    拉爾夫告訴他們野牛要回來了——尼克和湯姆·科倫都見到了。

    那一天并不很遠——可能在他們活着的時候——當草原重新遍布野牛的時候。

     拉裡知道這都是真的。

    但他也知道這也都是廢話——他們可能不到10分鐘就會死于非命。

     天就要黑了,應當找地方宿營了。

    他們來到一處高地,這時,拉裡想:現在,他們可能就在那下邊。

     但是那裡什麼也沒有。

     他們宿營了,附近有一個綠色反光的标志,上面寫着拉斯維加斯260。

    他們那天吃得相對好一些:墨西哥速食片,蘇打,兩瓶吉姆減肥水。

     明天,拉裡又想,然後就睡着了。

    那天晚上他夢見他和巴裡以及一些其他成員在麥迪遜廣場花園表演。

    他們這次場面非常宏大——他們為城市的大團體表演。

    波士頓或是芝加哥。

    而所有的麥克風都至少9英尺高,他又開始從一個麥克風走到另一個,這時人群開始有節奏地拍掌,同時喊“毛孩子,你了解你的人嗎?” 他看了看前排,突然出了一身冷汗。

    查爾斯·曼森坐在那裡,前額上的傷疤扭曲跳動成一個x的形狀。

    理查德·斯佩克也在那裡,眼睛自負、無恥地瞧拉裡,嘴裡叼着一根不帶過濾嘴的香煙。

    他們圍在那個黑衣人的周圍。

    約翰·韋恩在他們身後。

    弗拉格領着他們唱。

     明天,拉裡又一次想,在麥迪遜廣場花園的聚光燈下從一個麥克風前走到另一個前面。

    我明天就會見到你。

     但是第二天還是什麼也沒有發生,或是再後面一天。

    到9月27日傍晚他們在弗裡芒特章克申的小鎮宿營,那裡有許多東西可以吃。

     “我希望這一切快點結束,”拉裡那天晚上跟格蘭說,“每天它都沒有發生,情況越來越糟。

    ” 格蘭點頭。

    “我也這樣認為。

    如果這隻是幻想的話,那就太可笑了,是不是?說不定是我們大家做的一個噩夢。

    ” 拉裡看着他吃驚地想了一會兒,然後他緩緩地搖了搖頭,“不,我不相信這隻是一個夢。

    ” 格蘭笑了。

    “我也不相信,年輕人。

    我也不相信。

    ” 以後的時間他們繼續探讨這個問題。

     早晨剛過10點鐘,他們爬上一個高坡,在他們下面朝西5英裡的地方,有兩輛轎車頭對頭地停在那裡,堵住了高速公路。

    這看起來正像拉裡所預想的那樣。

     “事故?”格蘭問。

     拉爾夫搖搖頭,“我不這樣認為。

    事故不應當把車停成那樣的。

    ” “他的人。

    ”拉裡說到。

     “對,我也這樣認為,”拉爾夫表示贊同,“我們現在怎麼辦,拉裡?” 拉裡從口袋裡掏出大手帕擦擦他的臉。

    今天,或者是夏天又回來了或者是他們開始感受到西南部沙漠的氣候。

    氣溫在華氏80度。

     但這是幹燥的熱,他平靜地想。

    我隻出了一點點汗。

    隻有一點點。

    他把大手帕卷起來放入口袋。

    現在它确實發生了,他感覺挺好。

    他再一次奇怪地感到這是一次演出,準備上演的節目。

     “我們下去看看上帝是不是真的保佑我們。

    好不好,格蘭?” “聽你的。

    ” 他們又開始往前走。

    走了半小時以後他們才看清楚那兩輛頭對頭的車原屬猶他州巡邏隊。

    那裡有幾個全副武裝的人在等候他們。

     “他們要向我們射擊嗎?”拉爾夫問道。

     “我也不知道。

    ”拉裡說。

     “如果他們要向我們射擊的話,我們怎麼樣也跑不掉。

    ” 他們繼續向前走。

    堵在路上的人分成兩部分。

    大概5個人在前面,拿槍指着這3個朝前走的人,而另外3個人躲在車後面。

     “他們有8個人,拉裡,是嗎?”格蘭問。

     “我數的是8個,對。

    你怎麼樣?” “我很好。

    ”格蘭說。

     “拉爾夫?” “當它來臨時,做我們應該去做的事情,”拉爾夫說,“這就是我所想的。

    ” 拉裡握住他的手搓了搓。

    然後他又去握了握格蘭的手。

     他們距離那些巡邏者已經不到1英裡了。

    “他們不會馬上向我們射擊,”拉爾夫說,“如果要射擊的話,他們早就應該做了。

    ” 現在他們可以看清對方的面孔,拉裡仔細地進行辨認。

    一個人是大胡子。

    另外一個很年輕但非常強壯。

    他一定在中學時就成為一個混混。

    拉裡想。

    另外的一個穿着一件亮黃色的衣服,上面畫着一個微笑的駱駝,在駱駝下面花體、老式字母寫着超級隆起。

    另外一個小個子的男人不時摸摸一個大酒瓶,拉裡感到他非常緊張,他看起來如果不自己躺下的話也會自己摔倒的。

     “他們跟我們沒有什麼不同。

    ”拉爾夫說。

     “當然不同了,”格蘭回答說,“他們都有槍。

    ” 他們走到距離堵道的警車20英尺以内的地方。

    拉裡停了下來,其他人也停了下來。

    死一般的寂靜,弗拉格的人和拉裡他們互相看着對方。

    然後,拉裡·安德伍德有禮貌地說:“你們好。

    ” 小個子男人走上前來,他依然擺弄他的酒瓶。

    “你們是格蘭·貝特曼,拉裡·安德伍德,斯圖爾特·雷德曼和拉爾夫·布雷特納嗎?” “嘿,你這個笨蛋,”拉爾夫說,“你不會數數嗎?” 有人在竊笑。

    這個小個子的臉通紅。

    “誰不在?” 拉裡說,“斯圖在路上發生了事故。

    而且我相信如果你不停止擺弄你的槍的話,你一定會傷到你們自己人的。

    ” 有更多的人笑了。

    這個小個子男人将他的槍松松垮垮地别在腰間,這使他顯得更加可笑:活脫脫一個做白日夢的逃犯沃爾特·米蒂。

     “我的名字叫保羅·伯利森,”他說,“根據對我的授權,我宣布逮捕你們并命令你們跟我走。

    ” “以誰的名義?”格蘭馬上說。

     伯利森以鄙夷的神情看看他……但是這神情之中還摻雜着一些别的東西。

    “你知道我代表誰說話。

    ” “那就說出來。

    ” 伯利森保持沉默。

     “你害怕嗎?”格蘭問他。

    他看了看他們8個人。

    “你們這麼害怕他甚至連他的名字也不敢說?非常好,讓我來替你們說。

    他的名字叫蘭德爾·弗拉格,或者叫黑衣人,又叫做高個子,或是“步行者”。

    你們有人這麼喊他嗎?”他的聲音因為憤怒而提高了一個8度。

    他們有些人不安地互相看看,而伯利森則退後一步。

     “叫他比爾紮布,因為那也是他的名字。

    叫他拉姆齊和阿哈茲和阿斯塔羅斯。

    叫他福雷斯特和塞提和阿努比斯。

    他的名字非常多,他是地獄的叛逃者,而你們還在拍他的馬屁。

    ”他的聲音又降了下來,他毫無戒備地笑着。

    “想一想我們應該怎麼辦。

    ” “把他們抓起來,”伯利森說,“把他們全部抓起來,誰第一個動就打死誰。

    ” 奇怪,并沒有人動手,拉裡想:他們不會這樣做的,我們害怕他們,可是他們更害怕我們,即使他們手裡有槍…… 他看着伯利森說,“你開什麼玩笑,你這個渣子?我們想走。

    那就是我們為什麼要來的原因。

    ” 然後,他們行動了,仿佛是拉裡命令他們的一樣。

    他和拉爾夫被綁在一輛巡邏車後面,格蘭在另一輛車的後面。

    車裡被鋼制的網架隔開。

    裡面沒有把手。

     我們被捕了,拉裡想。

    他覺得這想法令他愉快。

    4個人擠進前排座位。

    巡邏車向後倒了一下,調轉頭朝西駛去。

    拉爾夫歎了口氣。

     “害怕嗎?”拉裡低聲問。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幸虧我的狗不在身邊。

    ” 前排的一個人說:“那個大嘴的老頭。

    他是頭兒嗎?” “不是。

    ” “你叫什麼名字?” “拉裡·安德伍德。

    這位是拉爾夫·布倫特納。

    另外一個是格蘭·貝特曼。

    ”他看了看後面的窗戶。

    另一輛車在他們後面。

     “那第四個人出什麼事了?” “他摔斷了腿。

    我們隻能把他留在那裡了。

    ” “是這樣的。

    我是巴裡·多根。

    維加斯的保安人員。

    ” 拉裡的回答有些可笑,“很高興見到你,”這句話冒上他的嘴唇,他笑了笑。

    ”開車到拉斯維加斯有多遠?” “因為路上有路障,所以我們不可能開得太快。

    我們正在從城市那邊清理路障,進展很慢。

    我們大約5小時到達。

    ” “我們可不是這樣的,”拉爾夫搖着頭說道,“我們已經在路上3個星期了,而你們5個小時就從拉斯維加斯開車來了。

    ” 多根轉過頭來,直到看到他們。

    “我不明白你們為什麼要走路。

    而且我不明白你們到底為什麼要來。

    你們應該知道結果就是如此。

    ” “我們是派來的,”拉裡說,“去殺死弗拉格,我想。

    ” “你們沒有機會,傻瓜。

    你和你的朋友會被直接送進拉斯維加斯縣監獄。

    你們不可能被釋放,或是被取保。

    他對你們很有興趣。

    他知道你們要來。

    ”他停了一下。

    “你們大概想要個爽快的。

    但是我想他不會的。

    他最近的心情不大好。

    ” “為什麼?”拉裡問。

     但是多根覺得自己說得太多了——可能是太多了。

    他轉過臉去,不回答他們的問題,拉裡和拉爾夫看着沙漠很快地向後倒去。

    行進的速度又快了。

     實際上他們花了6個小時到達維加斯。

    它處于沙漠的中心,像一顆難得的珍寶。

    街道上有許多人:工作日已經結束,人們或是坐在草地上、長椅上、汽車上,或是坐在廢棄的結婚禮堂和當鋪的門廳處,享受着清晨的涼爽。

    他們好奇地看着飛馳而過的猶他州警車然後又回到他們原先的話題。

     拉裡一邊向四周看,一邊思考。

    供電正常,街道整潔,碎石被清理幹淨。

    “格蘭是對的,”他說,“他搭上了準點開發的火車。

    但是我還是懷疑是不是有地方修鐵路。

    你們的人似乎都有些抱怨,多根。

    ” 多根不回答。

     他們開到了縣監獄,繞到了後門。

    有兩輛車停在水泥地場院裡。

    當拉裡走下車的時候,正在松一松筋骨,他看到多根拿了兩副手铐。

     “嘿,幹什麼,”他說,“别開玩笑。

    ” “對不起。

    這是他的命令。

    ” 拉爾夫說:“我這輩子還沒有被手铐铐住過。

    在我結婚前,我被人好幾次抓起來扔進水罐裡,但是我從未讓人铐住過。

    ”拉爾夫一個字一個字的說,他的俄克拉何馬口音非常清楚,拉裡知道他非常憤怒。

     “我要聽從命令,”多根說,“不要逼我來硬的。

    ” 拉裡說,“我知道誰給你的命令。

    他殺死了我的朋友尼克。

    你為什麼要跟這個惡棍在一起呢?看起來你這人不壞。

    ”他用一種憤怒而又疑問的神情看着多根,而多根則轉過臉去看别處。

     “這是我的工作,”他說,“而且我正在做。

    不解釋了。

    把手伸出來,否則我讓人幫你們。

    ” 拉裡伸出手來,多根把他铐祝“你以前做什麼?”拉裡好奇地問,“以前?” “聖莫尼卡警察局。

    做偵探。

    ” “可你卻跟着他。

    這……請原諒我這麼說,但是這實在是有些可笑。

    ” 格蘭被推到他們中間。

     “你為什麼這樣推他?”多根憤怒地問。

     “如果你不得不聽這個家夥講6個小時的廢話,你也會推他的。

    ”其中一人說道。

     “我不管你聽了多少廢話,把你的手拿開。

    ”多根看着拉裡,“為什麼我跟着他幹感到可笑呢?在‘上尉之旅’流行前我當了10年警察。

    你看,我知道像你們這樣的人被捕後會發生些什麼。

    ” “年輕人,”格蘭慈善地說,“你抓小混混和吸毒者的經驗與你現在這種為虎作伥的行為不相符。

    ” “把他們從這裡帶走,”多根平靜地說,“單人牢房,單獨關押。

    ” “我不認為你能夠選擇這樣的生活,年輕人,”格蘭說,“你内心的納粹因素并不多。

    ” 這次是多根自己把格蘭推走。

     拉裡與其他兩個人分開之後沿着一個空着的走廊被帶下來,走廊上有一些标志:不準吐痰,此路前往澡堂。

    還有一個寫道,你不是客人。

     “我不介意洗個澡。

    ”他說。

     “這有可能,”多根說,“我們會看的。

    ” “看什麼?” “看你的合作态度。

    ” 多根打開走廊盡頭的一間牢房把拉裡推進去。

     “這個手镯怎麼辦?”拉裡問,伸出手來。

     “當然。

    ”多根打開手铐把它拿下來,“好一些?” “好多了。

    ” “還想洗澡嗎?” “當然想了。

    ”不僅如此,拉裡不想被單獨關押,聽着腳步的回聲。

    如果他被單獨關押的話,那種恐懼又要來臨。

     多根拿出一個小本子。

    “你們有多少人?在哪個地區?” “6000人,”拉裡說,“我們在星期四晚上都在玩賭博,獎品是20磅的火雞。

    ” “你還想不想洗澡?” “我想。

    ”但他想他不會得到這個機會了。

     “你們有多少人?” “25000,但是有4000人不到12歲,到處遊蕩。

    簡單地說,是無業遊民。

    ” 多根猛地把本子合起來看着他。

     “我不能說,先生,”拉裡說,“把你放在我的位置來看。

    ” 多根搖搖頭。

    “我還會這樣做的,我可不是傻瓜。

    你們為什麼要來這裡?你們以為這有什麼好處嗎?他會在明天或是後天像殺狗一樣殺了你們。

    而且他要你們招,你們就得招。

    如果他要你們摘月亮,你們也得這樣辦。

    你們一定是瘋了。

    ” “我們是受一個老太太的指示來的。

    阿巴蓋爾媽媽。

    很可能你夢見過她。

    ” 多根搖搖頭,突然,他的眼光不再與拉裡的接觸。

    “我不知道你在談些什麼。

    ” “那我們就談到這裡吧。

    ” “顯然,你不想再與我談了?還想洗澡嗎?” 拉裡笑了。

    “我不會那麼容易讓你得手的。

    把你們的間諜派到我們那裡會怎麼樣。

    一提起阿巴蓋爾媽媽的名字,你會發現人人都像黃鼠狼一樣害怕,就是如此。

    ” “這是你自己找的。

    ”多根說。

    他走出網格罩燈下的過道。

    在過道的盡頭,他走出一個鋼栅門,之後一聲巨響,門關上了。

     拉裡看了看四周。

    像拉爾夫一樣,他也有好幾次被關進監獄——一次公衆酗酒大醉,另一次是為一盎司大麻。

    年輕人的激情。

     “這可不是豪華旅館。

    ”他自言自語,小聲嘀咕。

     床鋪上的褥子非常硬,他有些不安地想,是不是有人在6月底或者7月初死在上面。

    廁所能用,但是裡面全是肮髒腐臭的污水,顯然很久沒有人用了。

    有人留下了一個平裝本。

    拉裡拾起來又放下。

    他坐在床鋪上靜靜地聽。

    他最讨厭單獨一個人——但是實際上,他又經常不得不一個人……直到他來到自由之邦才好轉。

    現在并沒有他所想象的那麼害怕。

    非常糟,但是他能應付。

     他會在明天或是後天像殺狗一樣殺了你們。

     拉裡可不信這個理。

    事情可不會這樣發展的。

     “我不懼怕任何邪惡。

    ”他說,話音在牢房裡回旋,他喜歡這種感覺。

    他又說了一遍。

     他躺下身來,想到他最終又回到了西海岸。

    但是這次行進是任何一次都無法想象的。

    而且這次還沒有完全結束。

     “我不懼怕任何邪惡。

    ”他又說了一遍。

    他睡着了,面部平靜,沒有做夢。

     第二天10點鐘,從他們頭一次看到那兩輛車24小時後,蘭德爾·弗拉格和勞埃德·亨賴德來看格蘭·貝特曼。

     他蜷着腿坐在牢房的地面上。

    他在床底下找到一塊炭,在牆上寫他們的小故事,牆上還有一些其他的污言穢語,男女的生殖器,姓名,電話号碼和一些歪詩:我不是陶工,也不是陶工的輪子,我是磚瓦:形狀的價值在于磚瓦而不在于陶工的輪或是陶工的技術。

    格蘭挺喜歡這首詩——或是格言——這時溫度突然降了10度。

    走廊盡頭的門辘辘地開了。

    格蘭嘴裡的唾沫突然沒有了,炭夾在手指間。

     走廊裡的腳步聲邁向他這裡。

     其他的腳步聲,輕得多,跟在其後。

     是他,我要見見他。

     突然他的關節又疼了。

    非常疼,說實在的。

    感覺好像是他的骨頭被抽空了然後又充入玻璃。

    即使如此,當腳步聲停在他的牢房前的時候,他的臉上還是一幅期待的微笑。

     “喂,你來了,”格蘭說,“你半點也趕不上我們所想象的惡棍。

    ” 站在對面的是兩個人,弗拉格在勞埃德的右邊。

    他穿着藍色牛仔褲和白色絲綢襯衣,在昏暗的燈光下閃閃發光。

    他正朝格蘭笑。

    在他的身後有一個小個子,不苟言笑。

    他的下巴突出,眼睛相對于他的臉太大。

    一看到他的臉就知道沙漠對他可太不友好了:他被太陽灼烤,爆皮,又灼烤。

    在他的脖子上繞着一塊黑石頭,上面有紅斑塊。

    像是一隻油膩的眼睛。

     “我希望你見見我的同事。

    ”弗拉格笑着說,“勞埃德·亨賴德,來見格蘭·貝特曼,社會學家,自由之邦委員會委員,因為尼克·安德羅斯已經死了,他現在是自由之邦智囊團的唯一幸存成員了。

    ” “你好。

    ”勞埃德嘀咕一聲。

     “你的關節炎怎麼樣了,格蘭?”弗拉格問。

    他的表情像是在關切,可是眼睛裡有高興和神秘的神氣。

     格蘭很快地打開又合上手,笑着看弗拉格。

    誰也不知道要保持這樣的微笑需要多大的努力。

     磚瓦的内在價值! “挺好的,”他說,“睡在屋裡好多了,謝謝你。

    ” 弗拉格的笑容變了一下。

    格蘭捕捉到一絲驚訝和憤怒。

    或是害怕? “我決定放你們走。

    ”他突然說。

    他的笑容又跳了回來,閃着狡猾的光。

    勞埃德驚訝地哼了一聲,弗拉格轉向他。

    “是不是,勞埃德?” “呃……當然,”勞埃德說,“當然了。

    ” “好的。

    ”格蘭輕松地說。

    他覺得關節疼得越來越厲害,冰浸一樣麻木,火燒一樣灼痛。

     “你可以得到一輛摩托車,随便你開回去。

    ” “當然我不能丢下朋友自己一個人走。

    ” “當然不會的。

    而你們所有的人要做的就是請求我。

    跪在地上求我。

    ” 格蘭大笑。

    他仰起頭來痛快地笑了一陣。

    當他笑的時候,關節的疼痛開始減輕。

    他感到自己又好些了,強壯些了,更能控制了。

     “喔,你這個混蛋,”他說,“我來告訴你去做什麼。

    你為什麼不去找一個大沙堆,自己拿一個大錘子,然後将所有的沙子拍在自己的屁股上呢?” 弗拉格的臉色變青了,笑容在消失。

    他的眼睛,剛才還像勞埃德戴的石頭一樣黑,現在則發出熠熠的黃光。

    他伸出手抓住門的把手,在上面轉來轉去。

    那裡發出嗡嗡的聲音。

    火焰從他的手指冒出,空氣中發出焦熱的味道。

    鎖盒掉在地上,焦黑冒煙。

    勞埃德·亨賴德叫了一聲出去了。

    黑衣人抓住門的栅欄來回搖動。

     “不許笑。

    ” 格蘭笑得更響了。

     “不許當着我的面笑1 “你算什麼東西1格蘭說,一面擦眼睛一面笑。

    “喔,原諒我……我們過去是那麼地懼怕……我們與你達成怎樣的一個協議……我既是笑我們自己的愚蠢也是笑你的一無是處……” “槍斃他,勞埃德。

    ”弗拉格轉向另外一個人。

    他的臉色十分可怕。

    他的手蜷起來像是食肉動物的瓜子。

     “喔,要想殺我就自己來殺。

    ”格蘭說,“當然你是可以了。

    用你的手來抓我呀,讓我的心髒停止跳動。

    用反十字套住我的頭哇。

    用頭頂上的光來把我劈成兩半哇。

    喔……喔天……喔天哪1 格蘭在小床上來回晃動,笑個不停。

     “槍斃他1黑衣人向勞埃德大吼。

     勞埃德臉色蒼白,恐懼得發抖,從衣袋裡掏出的手槍差一點就掉在地上,他用雙手握住槍,試圖向格蘭射擊。

     格蘭看着勞埃德,仍舊在笑。

    他本來可能在新罕布什爾州雞尾酒會上談笑風生的,現在卻處在生死關頭。

     “如果你一定要射擊的話,亨賴德先生,請你殺死他。

    ” “現在就做,勞埃德。

    ” 勞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