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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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克斯山之行那令人懊喪的情景,整晚都萦繞在愛瑪的腦際。

    别人會怎麼想,她不得而知。

    他們也許都在各自的家中,以各自的方式,愉快地回憶着。

    然而在她看來,她以前從未像這次這樣完全虛度了一個上午,當時沒有一丁點應有的樂趣,事後回想起來又不勝厭倦。

    相比之下,整晚跟父親玩十五子棋倒是件樂事。

    這其中倒還真有一點樂趣,因為她把一天二十四小時中最美好的時刻用來給父親解悶;雖說她覺得自己不配受到父親那樣的疼愛和信賴,她的行動總的說來不會受到人們嚴厲的指責。

    她希望自己不是個沒有孝心的女兒。

    她希望誰也不會對她說:“你怎麼能對你父親那麼無情呢?我必須,我要盡可能對你直言相告。

    ”貝茨小姐決不會再——決不會!如果未來的關心能彌補以往的過失,那她也許可望得到原諒。

    她扪心自問,知道自己常常怠慢人,這也許主要表現在思上,而不是行動上。

    她目中無人,傲慢無禮。

    但是,以後再也不能這樣了。

    在真誠悔恨的驅使下,她打算明天早上就去看望貝茨小姐。

    從此以後,她要跟她開始一種經常的、平等的、友好的交往。

     第二天早上,她決心未變,早早就出門了,免得讓别的事耽誤。

    她心想,說不定在路上能遇奈特利先生,或者到了貝茨小姐家,他說不定也會去。

    對此她并不在乎。

    她作忏悔是正當而真誠的,她不會感到羞愧。

    她一邊走一邊朝當維爾方向望去,可是沒有見到奈特利先生。

     “太太小姐都在家。

    ”以前聽到這個聲音,她從未感到高興過;以前進了走廊,走上樓梯,除了履行義務之外,從未希望給這家人帶來快樂,而除了以後取笑一番之外,也從未希望從她們那裡得到什麼快樂。

     等她走近了,隻見房裡一陣忙亂,有人在走動,有人在說話。

    她聽到貝茨小姐的聲音,好像有什麼事急着要辦。

    女仆顯得又驚慌又尴尬,希望她能等一會,随即又過早地把她領了進去。

    姨媽和外甥女像是在往隔壁房裡躲避,她清清楚楚地瞥見了簡,她看樣子病得很厲害。

    關門之前,她聽見貝茨小姐說:“喂,親愛的,我就說你躺在床上,我看你确實病得厲害。

    ” 可憐的貝茨老太太,像往常一樣又客氣又謙恭,似乎不大明白眼下是怎麼回事。

     “恐怕簡身體不大好,”她說,“可我确實不了解。

    她們告訴我說她挺好的。

    我女兒可能馬上就來,伍德豪斯小姐。

    希望你找張椅子坐下。

    赫蒂要是沒走就好了。

    我不大能——找到椅子了嗎,小姐?你坐的地方好嗎?我敢說她馬上就來了。

    ” 愛瑪也一心巴望貝茨小姐能來。

    她心裡閃過一個念頭,擔心貝茨小姐有意回避她。

    可是,沒過多久,貝茨小姐就來了——“非常高興,非常感謝”——不過愛瑪意識到,她不像以前那樣興緻勃勃、滔滔不絕——神情舉止也不像以前那樣自在。

    她心想,親切地問候一下費爾法克斯小姐,也許能喚起舊日的情意。

    這一招似乎立即奏效。

     “啊!伍德豪斯小姐,你真好!我想你已經聽說了——就來向我們道喜的吧。

    依我看,這還真不大像是喜事,”她眨了眨眼睛,掉了一兩滴眼淚。

    “她在我們家住了這麼久,真舍不得讓她走啊。

    她一早上都在寫信,現在頭痛得厲害。

    你要知道,那麼長的信,是寫給坎貝爾上校和迪克遜太太的。

    ‘親愛的,’我說,‘你會弄瞎眼睛的’——因為她一直眼淚汪汪的。

    這也難怪,這也難怪。

    這變化太大了,不過她的運氣好得令人驚奇——我想初次出去工作的年輕小姐是很難找到這樣的職位的——伍德豪斯小姐,不要以為我們有了這麼令人驚奇的好運氣還不知足,”說着又掉下淚來。

    “可憐的親親啊!你要是知道她頭痛得多厲害就好了。

    你要知道,人遭受病痛折磨的時候,就是有了值得高興的好事,也高興不起來。

    她的情緒低落極了。

    瞧她那副樣子,誰也不會想到她找到這樣一個職位有多高興,多開心。

    她沒來見你,請你原諒——她來不了——回自己房裡去了——我叫她躺在床上。

    ‘親愛的,’我說,‘我就說你躺在床上。

    ’可她就是不聽,在屋裡走來走去。

    不過她已經把信寫好了,說她馬上就會好的。

    她沒見到你會感到萬分遺憾的,伍德豪斯小姐,不過你心眼好,會原諒她的。

    剛才讓你在門口等了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