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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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是在教堂裡第一次見到埃爾頓太太的。

    但是,一個新娘坐在長椅上,雖然會打斷别人的虔誠祈禱,卻滿足不了大家的好奇心,以後還得通過正式的登門拜訪,才能斷定她是真的很漂亮,還是僅僅有點漂亮,還是根本不漂亮。

     愛瑪與其說是于好奇心,不如說是出于自尊和禮儀,決定不要最後一個去登門拜訪她。

    她非要讓哈麗特陪她一起去,以便盡早度過那最尴尬的局面。

     她再走進這座房子,走進三個月前她借口系鞋帶而枉費心機走進去的那間屋子(譯注:小說第一卷第十章),不由得勾起了回憶。

    上千個令人氣惱的念頭湧進她的腦際。

    那些恭維話,那些字謎,那些荒謬的錯誤。

    不要以為可憐的哈麗特就不在追憶過去。

    不過她表現得相當不錯,隻是臉色蒼白,默默不語。

    當然,拜訪的時間很短:那麼尴尬的局面,又是那麼心事重重,自然要把時間縮短。

    愛瑪顧不得仔細端量一下新娘,根本談不上對她有什麼看法,隻能空泛地說一聲“衣着講究,樣子挺讨人喜歡”。

     愛瑪并非真正喜歡她。

    她不想急于挑毛病,但是覺得她并不文雅:大方而不文雅。

    她幾乎可以肯定,她作為一個年輕女人,一個陌生人,一個新娘,有些過于大方了。

    她的模樣相當不錯,臉蛋也不能算不漂亮,但是她的五官、神态、嗓音、舉止都不優雅。

    愛瑪心想,至少以後會顯現出來。

     至于埃爾頓先生,他的舉止好像并不——不行,她可不能對他的舉止輕率下結論,或是說什麼俏皮話。

    婚禮後待來客,什麼時候都是件尴尬的事情,新郎必須很有雅量才能應付過去。

    新娘則比較好辦。

    她們有漂亮的衣服幫襯,還有可以羞答答的特權,而新郎隻能依靠自己的聰明才智。

    她認為可憐的埃爾頓先生特别不幸,居然跟他剛娶的女人、原來想娶的女人以及别人要他娶的女人,同待在一間屋子裡。

    她隻得承認,他有理由顯得笨拙、做作、局促不安。

     “呃,伍德豪斯小姐,”兩人走出牧師住宅以後,哈麗特等了好久不見朋友吭聲,便先開了口。

    “呃,伍德豪斯小姐,”說着輕輕歎了口氣,“你覺得她怎麼樣?難道不是很可愛嗎?” 愛瑪回答時有點支支吾吾。

     “哦!是的——非常——一個非常讨人喜歡的年輕女子。

    ” “我認為她長得挺美的,相當美。

    ” “的确穿得很講究。

    那件長裙特别漂亮。

    ” “埃爾頓先生會愛上她,我一點也不感到奇怪。

    ” “哦!是呀——一點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那麼有錢,又恰好遇見了埃爾頓先生。

    ” “我敢說,”哈麗特又歎了口氣,回答說,“我敢說她很愛埃爾頓先生。

    ” “也許是這樣。

    可是并非個個男人都能娶到最愛他的女人。

    也許是霍金斯小姐想要有個家,并且認為這是她能攀上的最好的親事。

    ” “足呀,”哈麗特誠摯地說,“八成是這樣的,沒有人能攀到比這更好的親事了。

    嗯,我打心底裡祝他們幸福。

    伍德豪斯小姐,我想我以後再見到他們也不會介意了。

    他還是那麼出衆。

    不過你知道,人一結了婚就大不一樣了。

    真的,伍德豪斯小姐,你不用擔心。

    我現在可以坐在那裡欣賞他,而不感到很痛苦。

    知道他沒娶一個跟他不般配的女人,真是莫大的安慰啊!埃爾頓太太看上去真是個可愛的年輕女人,跟他正般配。

    真是個有福氣的人啊!他管他太太叫‘奧古斯塔’,多麼惬意呀!” 新婚夫婦回訪以後,愛瑪就打定了主意。

    這時候,她可以看得仔細些,作出比較公正的判斷。

    哈麗特碰巧不在哈特菲爾德,伍德豪斯先生要應酬埃爾頓先生,她便獨自跟那位太太聊了一刻鐘,可以安安靜靜地聽她說話。

    經過這一刻鐘的交談,她深深地認識到:埃爾頓太太是個愛慕虛榮的人,沾沾自喜,自以為了不起;就想炫耀自己,出人頭地,可惜她是在一所蹩腳的學校受的教育,舉止又冒失又随便;她的見識都自于同一類人、同一種生活方式;即使算不上愚蠢,也可以說是愚昧無知;埃爾頓先生跟她朝夕相處,肯定沒有什麼好處。

     要是換成哈麗特,就會般配多了。

    雖說她本人不聰明,不優雅,但她能使他結交上聰明、優雅的人。

    而霍金斯小姐呢,從她那大大落落、自命不凡的神态來看,或許可以算作她那一類人中的佼佼者。

    這次聯姻唯一值得驕傲的,是她那位住在布裡斯托爾附近的闊姐夫,而這位闊姐夫唯一值得驕傲的,是他的住宅和馬車。

     她坐下後談的第一個話題是楓園。

    她姐夫薩克林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