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嶽墳忠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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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傷,不知馬足要走,卻不能穿甲。

    汝若人陣,不可仰視,隻用麻紮刀斲其馬足。

    馬折一足,則三馬齊倒,而馬上之將自墜。

    破金在此一戰,汝若不能成攻,即將汝斲作兩段,勿謂吾無父子之情。

    可拼捨身命,以報朝廷。

    吾自領大軍隨後策應。

    」 嶽雲領了父命,率了敢死騎兵,各執麻紮利刀,候金人的拐子馬一陣衝來,他便督領著將士,並不看他上面,低著頭隻斲馬腳。

    果然那拐子馬一連三正。

    斲倒了一正,便三正齊倒。

    斲的馬腳多,隻見一排一排,就如泰山般都崩跌下來。

    馬上的將官縱如龍似虎,馬倒了都倒栽蔥跌將下來,夾在馬倒中,那裡掙紮得起?任憑嶽家軍手起刀落,如斲瓜切菜。

    正殺得屍橫遍野,而嶽公又領一枝生力兵前來相助。

    遂將這一萬五千拐子馬殺得一個不留。

    蓋天大王已斲成肉醬。

    兀朮與龍虎大王、韓當,僅僅逃得性命。

    兀朮因大哭道:「吾自海上起兵以來,皆以此取勝,今被他這一陣所完,都無用了,此仇不可不報。

    」這是郾城一捷。

    正是: 兵體誇烈火,遇水便難支。

     若問誰無敵,除非仁義師。

     金兀朮的拐子馬原有五萬,今被嶽家軍斲了他一萬五千,他心下不服,又將其餘從新整理了,叫馬上將士俱用長槍下刺,防他來斲馬腳。

    依舊一擁,又到郾城來報仇。

    嶽營聞報,嶽雲即要領兵出陣。

    嶽公道:「他既敢復來,定有心防我斲馬腳。

    若仍前而出,必然不利。

    須領三千嵬背軍去,方可成功。

    」你道這鬼背軍有甚能處?原來都是嶽元帥平日選了三千勇力之士,叫他身披著兩重鐵甲,左手執藤牌,右手執利刀,日日去跳濠攛澗。

    攛跳時一起一伏,都有法度。

    若穿著兩層鐵甲,攛跳得有五七尺高,則脫去鐵甲,換了生牛皮甲,便身子輕鬆,就像蝴蝶兒一般。

    若往上一跳,有一二丈高,要斲人頭,隻如遊戲。

    故今日用他上斲人頭,下斲馬腳,使金兵防下不能防上,防上又不能防下。

     嶽雲點頭會意,因領了鬼背軍而去。

    隻候拐子馬一到,便向前衝殺。

    這番的拐子馬,雖然防護馬腳比前甚嚴,怎當得三千鬼背軍身輕力健,就如猿猴一般。

    見他一心防馬腳,便先躍上來,亂斲人頭。

    人頭斲慌了,隻得提起槍來顧上;不期他又跳下來亂斲馬腳。

    馬腳一倒,便又連片的跌將下來。

    你要殺他,他東竄西跳,那裡下手?他要斲你,甚是快便,不須臾,許多拐子馬又都結果了,兀朮無奈,隻得率領殘兵落荒而走。

    這是郾城第二捷。

    有詩為證: 你若防於地,他偏跳上天。

     正如高國手,著著要爭先。

     嶽雲奏凱而回,嶽公因對他道:「兀朮屢敗,既不敢復來,又不捨便去,必定還攻穎昌,穎昌王貴孤軍,恐不能支。

    汝宜速去相援,方不令他乘隙。

    」嶽雲領了父命,剛到得穎昌;而兀朮果如所算,已領兵而來。

    嶽雲忙率騎兵八百,挺前決戰。

    王貴又率遊奕兵,忙為左右翼。

    兀朮見了嶽雲,驚以為神,心先怯了。

    及至合戰,女婿夏金吾與副統軍粘罕孛謹都被殺了,兀朮大敗,隻得遁去。

     嶽公見金兀朮兵勢甚衰,中原震動,遂自率了精兵二十萬,殺奔朱仙鎮,去汴京止得四十五裡,與兀朮對壘。

    先遣嶽雲領鬼背軍五百,上前去擊。

    兀朮見了鬼背軍,先自膽喪,戰不及數十合,早又大敗虧輸,自知掙紮不住,隻得棄了汴京而逃,思量出塞。

    忽有一個書生,攔住馬頭,叩馬而諫道:「太子勿走,嶽少保將自退矣。

    」兀朮驚問道:「他兵勢已如破竹,焉肯自退?」那書生道:「太子豈不聞自古以來,未有權臣在內而容大將立功於外者,吾恐嶽少保自且不保,況欲成功乎?」兀朮聽了書生之言,一時大悟,因又回兵,住於汴京。

     此時,嶽公已遣梁興布散德意,已招結兩河豪傑韋銓、孫謀等,盡領兵固堡,以待嶽元帥來。

    又有李通、胡清、李賓、孫琪等,率眾來歸,還有那磁、相、關、德、澤、潞、晉、絳、汾、隰州諸境,都與嶽元帥約日興師來會。

    凡是助嶽元帥之兵,旗上都寫「嶽」字為號。

    那時,百姓爭挽車牛,多備糧草,以饋嶽元帥兵。

    一到皆香花燈燭,迎滿道路。

    金兵隊裡統制王鎮、崔慶,將官李凱、崔虎、華旺等,都率眾投降。

    龍虎大王名訖查、千戶高勇等,俱密受嶽元帥旗號,暗以為應。

    將軍韓當要將部下五萬人為附,嶽公大喜。

    因對眾將官說道:「直抵黃龍府,與諸君痛飲耳。

    」那時一路百姓,都歡聲如雷,隻望嶽家兵來,如解倒懸。

    誰知秦檜力主和議,欲將淮北盡數棄置,教眾將班師回朝。

    嶽公聞知,因上疏道:全人銳氣沮喪,盡棄輜重,疾走渡河。

    豪傑向風,士卒用命;時不再來,機難輕失。

    秦檜見此數語,曉得他不肯回兵,遂詔張濬、楊沂中等先回,然後對高宗道:「嶽飛孤軍,不可久留,乞令班師。

    」高宗已聽信秦檜和議之言,遂一日發十二道金牌,詔嶽飛班師,豈不痛惜!有詩為證: 金人遠遁八千裡,賊檜班師十二牌。

     若聽嶽家勤剿敵,中原豈更有風霜! 嶽公見金牌連詔,知是秦檜之意,憤惋泣下,東向再拜,對眾將官道:「十年心力,廢於一旦!奈何?奈何?」眾將官都諫道:「此非朝廷之意,皆秦賊蒙蔽聖明。

    如今中原震動,四方響應,恢復之時。

    況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古今矯詔興師,權以濟變。

    元帥若領師前進,眾將願出死力,為元帥前驅,擒滅兀朮,獻於天子,然後歸朝待罪,未為晚也。

    再不然,請除君側之惡,誅了秦檜,然後再立功勳,亦未為不可。

    」嶽公道:「依君言,明是嶽飛反,非秦檜反也,斷斷不可!」遂喝退了眾將官,即日拔寨,班師回朝,那些百姓遮住馬頭哭訴道:「我等頂香運草,以迎官軍、金人盡知。

    將軍一去,我等性命休矣。

    」嶽公在馬上也灑淚道:「詔書既下,我怎敢擅留?汝等若慮金人,可急急收拾,從我遷徒,庶性命可存。

    我為汝暫留兩日。

    」眾百性忙忙收拾,都扶老摯幼,跟嶽元帥遷回。

    嶽公隨上一本,請以漢上六郡閒田處之。

     嶽公既班師,那金人歡聲如雷,仍一齊發作,將嶽元帥恢復的城池依然盡數奪去。

    嶽公回朝,面見高宗,並無一語。

    遂力請解了兵柄。

    金人所言和約,不上半年,早又分道渡淮,勢如風雨,且寫書與秦檜:「不殺嶽飛,和議必不堅久。

    」故秦檜叫萬俟等,將「莫須有」之事,裝成圈套,再三羅織,竟將嶽家父子陷在大理獄中,風波亭上,斷送了性命,並送了宋室的江山。

    好人方才快活,以為得計。

    誰知一時之受用有限,而千古之罵名無窮。

    人生誰不死?而嶽公一死,卻死得香蔭苗,垂萬世之芳名。

    今日雖埋骨湖濱,而一腔忠勇,使才人詩客、遊人士女,無日不叩拜景仰而痛惜之,連湖山也增幾分顏色。

    昔日趙子昂有詩為證: 嶽王墳上草離離,秋日荒涼石獸危。

     南渡君臣輕社稷,中原父老望誰提? 英雄已死嗟何及?天下中分遂不支。

     莫向西湖歌此曲,水光山色不勝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