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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quo上帝，我們還要那浪漫嗎？一個真正的家，那才是最重要的。
我厭倦了四處遊蕩。
&rdquo 特麗克斯默默地看着我，然後她搖搖頭。
&ldquo别拿他的話當真。
&rdquo我安慰道。
&ldquo他總是朝最壞的方面看問題&rdquo &ldquo就算是吧。
&rdquo麥克格利高爾叫了起來。
&ldquo好吧，現在我來聽你說我幾句好話吧。
告訴她别擔心，我會很快安頓下來；向她證明我一定會是個好丈夫&hellip&hellip好了，還是别說了吧，你可是能把死馬都吹活的！&rdquo &ldquo讓他說下去！&rdquo特麗克斯說。
&ldquo我非常想知道你的朋友亨利是怎麼看你的。
&rdquo &ldquo你别指望他會對你說實話！這小子滑得像泥鳅。
他談起喬治。
馬歇爾，都&hellip&hellip 好了，如果不是認識他這麼長時間，并且對他了解這麼多，我幾年前就跟他斷了！&ldquo &ldquo亨利，你是否真的覺得我應該嫁給他？&rdquo特麗克斯問我。
&ldquo别逼我回答這樣的問題，求你了。
&rdquo我想以笑來跳過這個問題。
&ldquo你看到了，&rdquo麥克格利高爾說，&ldquo他連&lsquo是&rsquo或&lsquo不是&rsquo都不能說。
就他那個樣！亨利，你是什麼意思？到底是&lsquo是&rsquo還是&lsquo不是&rsquo？&rdquo 我未置可否。
&ldquo那就是說&lsquo不&rsquo。
&rdquo麥克格利高爾說。
&ldquo别輕易下結論！&rdquo特麗克斯說。
&ldquo好了，亨利，沒有比誠實更好的了。
&rdquo麥克格利高爾說。
&ldquo我想你太了解我了。
&rdquo &ldquo我什麼都沒有說呢。
為什麼這麼快就忙着下結論呢？順便問一下。
現在幾點了？&rdquo &ldquo才十一點鐘，你離開之前讓我再煮一杯咖啡吧。
&rdquo特麗克斯殷勤地說。
&ldquo太好了！&rdquo我說，&ldquo還有剩下的蛋糕嗎？&rdquo &ldquo你看。
現在他倒是很警覺的。
你一提到吃的東西，他就清醒得很。
天哪，亨，你可一點兒都沒有變！我猜想那就是我喜歡你的緣故&mdash&mdash你總是積習難改、不可救藥！&rdquo他坐近我身旁，撣掉煙灰，想放松一下自己。
&ldquo苔絲有各種各樣的關系，你知道。
她想看到我升任法官。
問題是，我不能躲避裁決也不能辦理離婚手續&mdash&mdash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嗎？此外，我不能如此肯定我是不是想做一個法官。
特别是一當上法官，就有些事說不清楚，這你清楚，跟你實說吧，我還不是一個好律師。
我還不能煽起觀衆的激情。
&rdquo &ldquo你為什麼不脫離這個行當而幹點其它什麼呢？&rdquo我問他。
&ldquo幹其它什麼呢？&mdash&mdash賣輪胎？你能做什麼呢，亨利？什麼工作都一樣！&rdquo &ldquo但你到底有沒有什麼自己真正喜歡幹的？&rdquo &ldquo坦率地說，亨利，沒有！我基本上是個懶惰的混蛋。
我隻願毫不費力地到處漂蕩！&rdquo &ldquo那你就漂吧！&rdquo我說。
&ldquo那不是回答。
現在，如果我有寫作的欲望，那可就不一樣了，但是我沒有。
我既不是一個藝術家，也不是政客。
我更不是子彈。
&ldquo &ldquo那你是被打倒了？&rdquo我說。
&ldquo我不知道，亨，我不願意說。
一定有許多事，一個小夥子沒有被激發得熱火朝天也可以完成。
&rdquo &ldquo你的麻煩在于，你總是希望有人為了你而幫你下決心！&rdquo我說。
&ldquo正如你所說。
&rdquo麥克格利高爾說道。
他突然高興起來，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ldquo那就是我為什麼要娶特麗克斯的緣故。
我需要有人能讓我穩步前進。
苔絲像一塊濕海棉。
從不給我毅力，反而讓我放任自流。
&rdquo &ldquo那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呢？&rdquo我問。
&ldquo算了吧，亨利，别再提這個了。
你自己不也隻是個大男孩嗎？想開地下酒吧，你想得倒挺美！你想把世界就這樣跷起來？嘔、嘔、嘔！&rdquo &ldquo給我時間，我會愚弄你的。
至少，我知道我喜歡幹什麼！這至關重要。
&rdquo &ldquo但是你有能力做嗎？這才是關鍵。
&rdquo &ldquo你會有看到的一天。
&rdquo &ldquo亨利，自從我認識你，你就一直在寫作，像你這把年紀的作家，人家都已經出了半打以上的書了，而你甚至連半本書都沒寫！你自己想想吧！&rdquo &ldquo我可能四十歲以後才會開始寫。
&rdquo我開玩笑。
&ldquo七十歲再寫吧。
順便問一下，你聽說過有沒有七十歲才開始寫作的作家？&rdquo 那一刻我已經記不起這個作家的名字了。
特麗克斯端着咖啡和蛋糕進來了。
我們又圍坐到桌前。
&ldquo好了，亨！&rdquo他為自己夾了一大塊蛋糕之後又開始了。
&ldquo我想說的就是&mdash&mdash别萎下去！你還可以是個作家。
我沒法預言你是否會成為一個大作家。
你小子還有很多東西要學！&rdquo &ldquo别理他。
&rdquo特麗克斯對我說。
&ldquo沒有什麼能動搖他。
&rdquo麥克格利高爾說。
&ldquo他可是比我還執拗，我白說那麼多。
我隻是不願意看到他浪費生命！&rdquo特麗克斯應道，&ldquo那麼你自己呢？&rdquo &ldquo我麼？我是個懶鬼。
這不一樣。
&rdquo他朝她笑一笑。
&ldquo如果你真的想娶我，&rdquo特麗克斯接着說道，&ldquo你得立刻行動起來。
你别想着我會容忍你！&rdquo &ldquo亨利，你願聽這些話嗎？&rdquo麥克格利高爾咆哮起來，接着又咯咯笑道，好像這是一個笑話：&ldquo現在誰還談希望被支持呀？&rdquo &ldquo好吧，那麼我們靠什麼維持生活？我肯定不能靠你掙的錢活下去！&rdquo &ldquo咄咄，算了吧！&rdquo麥克格利高爾說。
&ldquo寶貝，我還沒有開始工作呢。
一旦離婚正式成立，我就開門見山地說。
&rdquo &ldquo我還沒肯定是不是真想嫁給你。
&rdquo特麗克斯說。
&ldquo這可是嚴肅的事。
&rdquo &ldquo喲，你聽見了吧？&rdquo麥克格利高爾說，&ldquo你怎麼能這樣呢？寶貝，這就是你的不是了。
十年之後，我可能已經是最高法院的大法官了。
&rdquo &ldquo他總可以靠做公衆速記員混口飯吃。
&rdquo我說。
&ldquo我可不願嫁給一個速記員！&rdquo &ldquo你會嫁給我的，誰知道我日後會幹什麼？&rdquo &ldquo現在你是個懷才不遇的人！&rdquo特麗克斯說。
&ldquo那是真的，寶貝。
不過許多人在成功之前總是這樣的。
&rdquo麥克格利高爾說。
&ldquo可你并不是一個力求上進、野心勃勃的人！&rdquo &ldquo又來了。
&rdquo麥克格利高爾說，&ldquo我隻是打了個比方。
看你倆！你們倆不認為我是個失敗者吧？我現在還沒有竭盡全力地工作。
我需要靈感。
我需要一個好妻子，一個家，一兩個真心的朋友，像比如說這個家夥。
怎麼樣，亨利，我沒有說錯吧？&rdquo 還沒等到别人回答，他就接着說：&ldquo特麗克斯，你知道，像亨利和我這樣的人可不随波逐流。
我們素質好，你要是做了我妻子，我可是一個好丈夫。
我是世界上最有耐心的男人。
對此亨利可以擔保。
我會像别人一樣努力幹活&hellip&hellip如果必要的話！ 隻是我還沒發現自殺的意義。
那太愚蠢了！現在，我還沒有告訴你我醞釀許久的任何明智的計劃。
那還不算什麼&mdash&mdash我現在正在實施這些計劃。
在這些計劃沒有成功之前我不願告訴你。
隻要其中的一個計劃得以實現，我們就可以十年内什麼都不做，隻管輕松愉快地生活了。
這難道不能觸動你嗎？&ldquo &ldquo你真可愛！&rdquo特麗克斯已經被感動了。
我不相信她相信了他的計劃，哪怕是一丁點兒，但是她如此急切地抓住了任何一根伸向她的稻草。
&ldquo瞧。
這多容易！&rdquo麥克格利高爾高興地笑了。
大約一個小時後，我離開了他家。
在回去的路上，我在想麥克格利高爾的那些狂妄的計劃，他的所有計劃。
我第一次認識他時&mdash&mdash當時他還在上預備學校，我就已經知道了。
他總是試圖讓事情對他來說容易一些而把自己的生活搞得很複雜。
我記起他會花幾個小時做苦活兒，然後隻要他高興，他就不做了。
當他做喜歡做而且能做的事的時候，他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他壓根什麼都不做。
他總是一本正經假裝出&ldquo至善至美&rdquo的樣子。
每次我們到海灘度假，他總是帶着他的筆記本、法學書或者是幾頁從全本字典上撕下來的紙。
他所帶的這些東西，一頁他都要看上一年！當我們在跳水時，他卻瞄着一個人遊去或是朝救生圈遊去，或者，他建議我們圍着伸出水面的岬角繞圈子，要不就是提議玩水球。
當我們躺在沙灘上休息時，他會提議擲骰子或是打撲克。
如果我們在進行一個愉快的話題，他會把它引向一次争論。
他從來不可能安靜、滿足地做任何事。
他的思維總是集中在下一件事、下一個步驟上。
關于他的另一件怪事是他總是感冒&mdash&mdash他說是胸膜炎。
冬夏春秋，沒有絲毫區别。
他說夏天更嚴重。
寒冷的天氣下，他常發低燒。
總而言之，他總是處于一種非常悲慘的境地，總是不停地呻吟、受苦、打噴嚏，而且他總是歸罪于他發過多少次誓下周或下個月再也不抽、卻總是一次比一次抽得更厲害的香煙。
有時候他也把他的病歸罪于喝酒，于是他會滴酒不沾一段時間，大概就是半年或八個月，但最後還是重開酒戒，而且喝得更厲害。
他每做一件事都是憑他一時頭腦發熱，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當他學習時，他會一天學上十八、二十個小時直到學得精疲力盡。
然後他又會像他學習那樣，和他的同伴打一天一夜的牌&mdash&mdash他把打牌當作放松消遣。
他學習、打牌、抽煙、喝酒都是同一方式&mdash&mdash過度！還有，他總是一個失敗者，至于對女人&mdash&mdash如是他要追一個女孩子，他會不分白天黑夜地追，不管别人怎樣拒絕，他會一直追到把她都快逼瘋了。
一旦那個女孩讓步了，心軟了，他就會整天跟她泡在一起。
然後一旦厭倦了，就會很長一段時間不談女人。
這時，女人是絕對禁忌。
最好是沒有女人的生活，他更健康，吃得更好，睡得更好，感覺更良好，甚至他會解一次好大便而不是拉一泡屎！就這樣，一段時間之後。
他一旦又要去追哪位女孩了，這女孩又成了不可抗拒的美麗女神，然後又一次勞而無功的追鵝行動開始了，不分白天黑夜，一星期接着一星期，直到他達到目的。
以後，這女孩又跟其他的女孩一樣了，不好一點，也不壞一點。
&ldquo隻不過是女人，亨，女人罷了！&rdquo 他的書桌上總堆着二十多本厚厚的書：他忙完自己的重要的事之後才會看看這些書。
幾年之後他才會打開其中的一本書翻翻，當然，這時這本書已失去了它的光彩。
于是他就會竭力用半價将這些書推銷給我。
如果我堅決不要，他就會幹脆送給我：&ldquo但是你必須許諾你會讀這些書的。
&rdquo他會去複印五十年前的報刊或雜志上的文章，然而這些複印件的命運跟那些書的命運是一樣的。
偶爾，他會帶上幾頁這些複印件到火車或電車上去看，随便掃過幾眼之後就順手扔出窗外。
&ldquo不就是這麼回事！&rdquo他會苦笑着說。
他已經問心無愧了。
時不時，一見到我，他就會說：&ldquo咱們看戲去怎麼樣？我聽說歌劇院在上演一出好戲。
&rdquo我們會遲到半個小時到劇院，在裡面隻坐上幾分鐘就跑出來，似乎裡面的空氣有毒。
&ldquo五塊錢又沒有了！&rdquo他會這樣說。
&ldquo你身上帶着多少錢，亨？哦，他媽的，别這樣看着我，我知道是個什麼結果：你口袋裡什麼時候有過錢？&rdquo然後他會帶我到一家處在陰郁一角的酒吧裡去，他要不認識那兒的主人，就是認識那兒的招待，或是其他什麼人。
他會去向他們借幾個錢。
如果借不到就讓他們請客，喝上幾杯。
&ldquo你至少該有幾個硬币吧？&rdquo他急躁地問我，&ldquo我要給叫烏特夫的那個小雜種打電話，他還欠我幾個錢。
我才不管他在不在睡覺。
我們要打的土過去讓他還我錢，怎麼樣？&rdquo然後他一個接一個地打電話。
最後他又想起一個被他抛棄的女孩，正如他所說，是一個性情溫柔的小妞，也許她再也不願見到他。
&ldquo我們可以喝一杯，然後就走開。
也許我還可以摸摸她，但不會幹更令人興奮的事&mdash&mdash她有淋病！&rdquo就這樣，整個晚上就這樣過去了；從一個地方跑到另一個地方，毫無目的，又累又乏味。
也有時候，我們會跑到格林坡恩&mdash&mdash他父母的家裡。
那兒總有冰鎮啤酒。
這灑得偷偷摸摸、一聲不響地偷來。
因為他跟他老爸、老媽，甚至眼整個家庭不合。
&ldquo他們并不喜歡你，亨，我不介意跟你實話實說。
我不知道為什麼，但這是針對你的。
我猜可能是對寡婦始亂終棄這樣的事對他們來說太過分了。
你過去常吹噓的淋病他們絕口不提。
&rdquo 即使幾年前他就離開了家，他的屋子也同他離開時一模一樣，也就是說，整間屋子亂得一塌糊塗，裡面散發着一股腐屍的氣味。
&ldquo你以為他們會時不時來打掃一下這間屋子嗎？&rdquo他說着推開窗子。
&ldquo我想他們還試圖給我一個教訓呢，這幫白癡。
亨利，天下父母沒有再比你我的父母更便的了。
難怪我們一事無成。
起點太差！&ldquo 在亂翻一氣之後，他又說道：&ldquo我想我是一個懶惰的婊子的雜種。
差不多&hellip&hellip&rdquo然後他又會詛咒着離去。
又喝完一瓶啤酒&hellip&hellip&ldquo亨，你還記得為你老爸搞的那次廣告運動？就在這屋裡，是不是？想想看，手寫了一千封信！但是我們很愉快，是不是？我現在似乎還能看見排在我們身邊的那些瓶子。
那一次，我們可能喝了一卡車啤酒。
我們沒有得到分文工資&mdash&mdash這就是我之所以難以忘懷這件事的原因。
上帝，你跟你老爸活脫脫是同一個模子裡出來的！你身上從來不帶一個子兒。
順便問一下，那個老頑童情況怎麼樣？他是不是還有那十二個不變的顧客&mdash&mdash抑或是這些顧客都死光了？那件事真可笑！我真幸運，我老爸隻是一塊鏽鐵。
搞不懂我們是怎樣結束的！你可能很小就在街口乞讨了。
你老爸有過驕傲、光榮、信心。
隻是過一天算一天。
亨！生活就是這樣！&rdquo 他會這樣漫無邊際地無休止地談下去。
當我們進了屋子，熄了燈，蓋上了被子，他還是說個不停。
手裡提着啤酒，嘴裡叼着煙，他就這樣躺在床上。
他依然不停地說，從一個回憶又談到另一個回憶，像一隻蝴蝶飛來飛去。
&ldquo你從來不刷牙嗎？&rdquo我會問他，他也喜歡這樣的打岔。
&ldquo不，我過去刷，但刷牙太煩人了。
有一天牙總會掉的。
&rdquo &ldquo但是你知不知道你口臭？&rdquo &ldquo我當然知道，很可怕！但是我已經習慣了（他自己也咯咯地笑了）。
有時候臭味太厲害了，連我自己都沒法忍受。
有時候有些小妞也會提醒我。
這時真有點兒尴尬，是不是？但你可以不理它，你得把她們的注意力集中到别的事情上去。
一旦你學會了這一招，你口裡是什麼味都無關緊要了。
是不是？&rdquo 抽着他的那支發黴的煙，他直挺挺地坐着。
&ldquo實話告訴你，真正讓我心煩的是我的褲裆總是髒兮兮的。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我有個壞脾氣，就是穿一條短褲要一直把它穿爛為止，不洗也不換。
你知道我多長時間洗一次澡？幾乎不洗！&rdquo他咯咯地又笑了。
&ldquo我不知道怎麼擦屁股。
肛門邊的短毛上總是粘着一些東西，我有時用剪刀把它們給剪下來。
&rdquo 還是談下去&hellip&hellip&ldquo我們應該早些回家而不該像這樣遊蕩。
你想我怎麼了？我從小孩時就這樣遊蕩了。
我是如此狂熱，我想我可能得了舞蹈病。
這讓我心神不定。
我會像個酒精中毒者那樣亂抖。
我還時常口吃，這真把我屁都吓出來了&hellip&hellip再來一點兒啤酒？ &ldquo上帝，你就讓我睡覺吧！&rdquo &ldquo怎麼了，亨？你死之前該睡夠了吧？&rdquo &ldquo留些東西明天再談吧。
&rdquo &ldquo明天？！你居然這樣想？也許不會有明天了。
說不準你在睡夢中就會死去&mdash&mdash你想到過這一點嗎？&rdquo &ldquo那又怎麼樣？&rdquo &ldquo那你會失去什麼東西的。
&rdquo &ldquo我他媽的什麼都不會失去！&rdquo我被激怒了。
&ldquo我要求的隻是好好睡上十個小時，然後我醒來之後有一頓豐盛的早餐！你想到過天堂裡的早餐嗎？&rdquo &ldquo那麼說你是已經想到了早點。
告訴我由誰去買早點？&rdquo &ldquo明天再考慮吧。
&rdquo 誰也沒吭聲了一會兒。
&ldquo我說，亨，告訴我你口袋裡還有多少錢？我真的非常想知道。
&rdquo &ldquo我不知道&hellip&hellip大概十五到二十個美分吧。
&rdquo &ldquo你能肯定沒有三十五美分？&rdquo &ldquo可能吧，怎麼？你想借？&rdquo &ldquo跟你借？天哪，當然不是！你自己是個窮鬼！不是，亨，我隻是好奇罷了，我剛才不是說了嗎？你就這樣隻裝着十到二十分錢出門&mdash&mdash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你真是撞見好人了&mdash&mdash比如說我，你上戲院，你喝酒、坐的士、打電話&hellip&hellip&rdquo &ldquo那又怎麼樣？&rdquo &ldquo你居然毫不臉紅&hellip&hellip我不是為自己而說你。
亨，你想想如果換個人？&rdquo &ldquo那又有何好擔心的呢？&rdquo &ldquo我想這是個人脾氣的問題。
如果換成我，我會覺得很可憐的。
&rdquo &ldquo那是因為你喜歡可憐兮兮的。
&rdquo &ldquo你死亦如此。
&rdquo 他劇烈地咳了起來，然後他摸到一包煙。
&ldquo來支煙怎麼樣，亨？這煙有點兒幹燥，但這可是哈瓦那煙！&rdquo &ldquo你瘋了，我要睡覺了。
晚安！&rdquo &ldquo好吧。
我想讀會兒書，你不介意吧？&rdquo他拿起幾頁從全本字典上撕下來的紙開始讀了起來。
我的眼睛已經閉上，都快睡着了，但還是聽見他在那兒低聲地唠叨！ &ldquo我現在讀到1504頁了，《曼德林克》全本字典。
這是個多麼奇怪的詞呀！如果我處處活成另一個，我就成了&lsquo人瑞&rsquo了。
有一天也許我會用到這個詞。
你睡着了嗎？這真奇怪、荒謬，你從這麼多條條框框裡到底能記住多少呢？有些時候，最簡單的詞都成了最奇怪的詞，最陌生的詞，比如說&lsquo屍體&rsquo這個詞，&lsquo遺體&rsquo這個詞即簡單又明了，但是&lsquo屍體&rsquo！或者說：&rdquo複活&lsquo這個詞&mdash&mdash我敢打賭你不知道它出自何處。
英語是一種可笑的語言，你知道嗎：？想象一下這些詞：&ldquo朱迦勒節&rsquo、&lsquo聖靈降臨節&rsquo、&lsquo古時飲宴取樂之際&rsquo、&lsquo症狀群&rsquo、&lsquo印度職業舞女之表演&rsquo等等不一而足。
等一下，這還有一個更好玩的：&rdquo危險的&lsquo，是不是很奇怪？又如&rsquo粉刺&lsquo、&rsquo肝硬化&lsquo，真難以想象人們是怎樣發明出這些字的。
語言真是一個謎。
你沒睡着吧？聽着，亨，你對文字總是一絲不苟，但讓我吃驚的是你還沒通讀過字典！你讀過嗎？我知道你曾試圖讀完《聖經》&hellip&hellip我覺得字典比《聖經》更有趣，字典比《聖經》更奇怪&hellip&hellip你知道，看幾個字，然後再推敲着讀讀它們，你會感覺十分愉快。
這裡随便列出幾個詞兒&mdash&mdash我過去喜歡讀的：&ldquo神聖&lsquo、&rsquo多音節的&lsquo，這些詞你經常讀錯，有些詞的詞形或讀音跟詞義完全一樣：&rdquo粗制濫造無價值的東西&rsquo、&lsquo某人某物具體不詳&rsquo、&lsquo滔滔不絕地談話&rsquo等。
盎格魯人和居裡特人要為這些最奇怪的詞負責，我認為。
你曾經翻看過一本瑞典語的書嗎？那種語言對你我來說可真是不可思議！我們曾經那樣想過&hellip&hellip哎，我不想整夜讓你睡不成。
忘了它吧，我曾經承諾要每天晚上這樣做。
我不能再任性行事了，這我清楚得很。
還有一件事，當我讀完這本字典，我就會沒活可說了。
哎！每次讀完一頁，我就用這頁紙來擦屁股。
你喜歡這樣幹嗎？這就像是給這本書加上&lsquo結束&rsquo一樣&hellip&hellip&ldquo
我厭倦了四處遊蕩。
&rdquo 特麗克斯默默地看着我，然後她搖搖頭。
&ldquo别拿他的話當真。
&rdquo我安慰道。
&ldquo他總是朝最壞的方面看問題&rdquo &ldquo就算是吧。
&rdquo麥克格利高爾叫了起來。
&ldquo好吧，現在我來聽你說我幾句好話吧。
告訴她别擔心，我會很快安頓下來；向她證明我一定會是個好丈夫&hellip&hellip好了，還是别說了吧，你可是能把死馬都吹活的！&rdquo &ldquo讓他說下去！&rdquo特麗克斯說。
&ldquo我非常想知道你的朋友亨利是怎麼看你的。
&rdquo &ldquo你别指望他會對你說實話！這小子滑得像泥鳅。
他談起喬治。
馬歇爾，都&hellip&hellip 好了，如果不是認識他這麼長時間，并且對他了解這麼多，我幾年前就跟他斷了！&ldquo &ldquo亨利，你是否真的覺得我應該嫁給他？&rdquo特麗克斯問我。
&ldquo别逼我回答這樣的問題，求你了。
&rdquo我想以笑來跳過這個問題。
&ldquo你看到了，&rdquo麥克格利高爾說，&ldquo他連&lsquo是&rsquo或&lsquo不是&rsquo都不能說。
就他那個樣！亨利，你是什麼意思？到底是&lsquo是&rsquo還是&lsquo不是&rsquo？&rdquo 我未置可否。
&ldquo那就是說&lsquo不&rsquo。
&rdquo麥克格利高爾說。
&ldquo别輕易下結論！&rdquo特麗克斯說。
&ldquo好了，亨利，沒有比誠實更好的了。
&rdquo麥克格利高爾說。
&ldquo我想你太了解我了。
&rdquo &ldquo我什麼都沒有說呢。
為什麼這麼快就忙着下結論呢？順便問一下。
現在幾點了？&rdquo &ldquo才十一點鐘，你離開之前讓我再煮一杯咖啡吧。
&rdquo特麗克斯殷勤地說。
&ldquo太好了！&rdquo我說，&ldquo還有剩下的蛋糕嗎？&rdquo &ldquo你看。
現在他倒是很警覺的。
你一提到吃的東西，他就清醒得很。
天哪，亨，你可一點兒都沒有變！我猜想那就是我喜歡你的緣故&mdash&mdash你總是積習難改、不可救藥！&rdquo他坐近我身旁，撣掉煙灰，想放松一下自己。
&ldquo苔絲有各種各樣的關系，你知道。
她想看到我升任法官。
問題是，我不能躲避裁決也不能辦理離婚手續&mdash&mdash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嗎？此外，我不能如此肯定我是不是想做一個法官。
特别是一當上法官，就有些事說不清楚，這你清楚，跟你實說吧，我還不是一個好律師。
我還不能煽起觀衆的激情。
&rdquo &ldquo你為什麼不脫離這個行當而幹點其它什麼呢？&rdquo我問他。
&ldquo幹其它什麼呢？&mdash&mdash賣輪胎？你能做什麼呢，亨利？什麼工作都一樣！&rdquo &ldquo但你到底有沒有什麼自己真正喜歡幹的？&rdquo &ldquo坦率地說，亨利，沒有！我基本上是個懶惰的混蛋。
我隻願毫不費力地到處漂蕩！&rdquo &ldquo那你就漂吧！&rdquo我說。
&ldquo那不是回答。
現在，如果我有寫作的欲望，那可就不一樣了，但是我沒有。
我既不是一個藝術家，也不是政客。
我更不是子彈。
&ldquo &ldquo那你是被打倒了？&rdquo我說。
&ldquo我不知道，亨，我不願意說。
一定有許多事，一個小夥子沒有被激發得熱火朝天也可以完成。
&rdquo &ldquo你的麻煩在于，你總是希望有人為了你而幫你下決心！&rdquo我說。
&ldquo正如你所說。
&rdquo麥克格利高爾說道。
他突然高興起來，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ldquo那就是我為什麼要娶特麗克斯的緣故。
我需要有人能讓我穩步前進。
苔絲像一塊濕海棉。
從不給我毅力，反而讓我放任自流。
&rdquo &ldquo那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呢？&rdquo我問。
&ldquo算了吧，亨利，别再提這個了。
你自己不也隻是個大男孩嗎？想開地下酒吧，你想得倒挺美！你想把世界就這樣跷起來？嘔、嘔、嘔！&rdquo &ldquo給我時間，我會愚弄你的。
至少，我知道我喜歡幹什麼！這至關重要。
&rdquo &ldquo但是你有能力做嗎？這才是關鍵。
&rdquo &ldquo你會有看到的一天。
&rdquo &ldquo亨利，自從我認識你，你就一直在寫作，像你這把年紀的作家，人家都已經出了半打以上的書了，而你甚至連半本書都沒寫！你自己想想吧！&rdquo &ldquo我可能四十歲以後才會開始寫。
&rdquo我開玩笑。
&ldquo七十歲再寫吧。
順便問一下，你聽說過有沒有七十歲才開始寫作的作家？&rdquo 那一刻我已經記不起這個作家的名字了。
特麗克斯端着咖啡和蛋糕進來了。
我們又圍坐到桌前。
&ldquo好了，亨！&rdquo他為自己夾了一大塊蛋糕之後又開始了。
&ldquo我想說的就是&mdash&mdash别萎下去！你還可以是個作家。
我沒法預言你是否會成為一個大作家。
你小子還有很多東西要學！&rdquo &ldquo别理他。
&rdquo特麗克斯對我說。
&ldquo沒有什麼能動搖他。
&rdquo麥克格利高爾說。
&ldquo他可是比我還執拗，我白說那麼多。
我隻是不願意看到他浪費生命！&rdquo特麗克斯應道，&ldquo那麼你自己呢？&rdquo &ldquo我麼？我是個懶鬼。
這不一樣。
&rdquo他朝她笑一笑。
&ldquo如果你真的想娶我，&rdquo特麗克斯接着說道，&ldquo你得立刻行動起來。
你别想着我會容忍你！&rdquo &ldquo亨利，你願聽這些話嗎？&rdquo麥克格利高爾咆哮起來，接着又咯咯笑道，好像這是一個笑話：&ldquo現在誰還談希望被支持呀？&rdquo &ldquo好吧，那麼我們靠什麼維持生活？我肯定不能靠你掙的錢活下去！&rdquo &ldquo咄咄，算了吧！&rdquo麥克格利高爾說。
&ldquo寶貝，我還沒有開始工作呢。
一旦離婚正式成立，我就開門見山地說。
&rdquo &ldquo我還沒肯定是不是真想嫁給你。
&rdquo特麗克斯說。
&ldquo這可是嚴肅的事。
&rdquo &ldquo喲，你聽見了吧？&rdquo麥克格利高爾說，&ldquo你怎麼能這樣呢？寶貝，這就是你的不是了。
十年之後，我可能已經是最高法院的大法官了。
&rdquo &ldquo他總可以靠做公衆速記員混口飯吃。
&rdquo我說。
&ldquo我可不願嫁給一個速記員！&rdquo &ldquo你會嫁給我的，誰知道我日後會幹什麼？&rdquo &ldquo現在你是個懷才不遇的人！&rdquo特麗克斯說。
&ldquo那是真的，寶貝。
不過許多人在成功之前總是這樣的。
&rdquo麥克格利高爾說。
&ldquo可你并不是一個力求上進、野心勃勃的人！&rdquo &ldquo又來了。
&rdquo麥克格利高爾說，&ldquo我隻是打了個比方。
看你倆！你們倆不認為我是個失敗者吧？我現在還沒有竭盡全力地工作。
我需要靈感。
我需要一個好妻子，一個家，一兩個真心的朋友，像比如說這個家夥。
怎麼樣，亨利，我沒有說錯吧？&rdquo 還沒等到别人回答，他就接着說：&ldquo特麗克斯，你知道，像亨利和我這樣的人可不随波逐流。
我們素質好，你要是做了我妻子，我可是一個好丈夫。
我是世界上最有耐心的男人。
對此亨利可以擔保。
我會像别人一樣努力幹活&hellip&hellip如果必要的話！ 隻是我還沒發現自殺的意義。
那太愚蠢了！現在，我還沒有告訴你我醞釀許久的任何明智的計劃。
那還不算什麼&mdash&mdash我現在正在實施這些計劃。
在這些計劃沒有成功之前我不願告訴你。
隻要其中的一個計劃得以實現，我們就可以十年内什麼都不做，隻管輕松愉快地生活了。
這難道不能觸動你嗎？&ldquo &ldquo你真可愛！&rdquo特麗克斯已經被感動了。
我不相信她相信了他的計劃，哪怕是一丁點兒，但是她如此急切地抓住了任何一根伸向她的稻草。
&ldquo瞧。
這多容易！&rdquo麥克格利高爾高興地笑了。
大約一個小時後，我離開了他家。
在回去的路上，我在想麥克格利高爾的那些狂妄的計劃，他的所有計劃。
我第一次認識他時&mdash&mdash當時他還在上預備學校，我就已經知道了。
他總是試圖讓事情對他來說容易一些而把自己的生活搞得很複雜。
我記起他會花幾個小時做苦活兒，然後隻要他高興，他就不做了。
當他做喜歡做而且能做的事的時候，他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他壓根什麼都不做。
他總是一本正經假裝出&ldquo至善至美&rdquo的樣子。
每次我們到海灘度假，他總是帶着他的筆記本、法學書或者是幾頁從全本字典上撕下來的紙。
他所帶的這些東西，一頁他都要看上一年！當我們在跳水時，他卻瞄着一個人遊去或是朝救生圈遊去，或者，他建議我們圍着伸出水面的岬角繞圈子，要不就是提議玩水球。
當我們躺在沙灘上休息時，他會提議擲骰子或是打撲克。
如果我們在進行一個愉快的話題，他會把它引向一次争論。
他從來不可能安靜、滿足地做任何事。
他的思維總是集中在下一件事、下一個步驟上。
關于他的另一件怪事是他總是感冒&mdash&mdash他說是胸膜炎。
冬夏春秋，沒有絲毫區别。
他說夏天更嚴重。
寒冷的天氣下，他常發低燒。
總而言之，他總是處于一種非常悲慘的境地，總是不停地呻吟、受苦、打噴嚏，而且他總是歸罪于他發過多少次誓下周或下個月再也不抽、卻總是一次比一次抽得更厲害的香煙。
有時候他也把他的病歸罪于喝酒，于是他會滴酒不沾一段時間，大概就是半年或八個月，但最後還是重開酒戒，而且喝得更厲害。
他每做一件事都是憑他一時頭腦發熱，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當他學習時，他會一天學上十八、二十個小時直到學得精疲力盡。
然後他又會像他學習那樣，和他的同伴打一天一夜的牌&mdash&mdash他把打牌當作放松消遣。
他學習、打牌、抽煙、喝酒都是同一方式&mdash&mdash過度！還有，他總是一個失敗者，至于對女人&mdash&mdash如是他要追一個女孩子，他會不分白天黑夜地追，不管别人怎樣拒絕，他會一直追到把她都快逼瘋了。
一旦那個女孩讓步了，心軟了，他就會整天跟她泡在一起。
然後一旦厭倦了，就會很長一段時間不談女人。
這時，女人是絕對禁忌。
最好是沒有女人的生活，他更健康，吃得更好，睡得更好，感覺更良好，甚至他會解一次好大便而不是拉一泡屎！就這樣，一段時間之後。
他一旦又要去追哪位女孩了，這女孩又成了不可抗拒的美麗女神，然後又一次勞而無功的追鵝行動開始了，不分白天黑夜，一星期接着一星期，直到他達到目的。
以後，這女孩又跟其他的女孩一樣了，不好一點，也不壞一點。
&ldquo隻不過是女人，亨，女人罷了！&rdquo 他的書桌上總堆着二十多本厚厚的書：他忙完自己的重要的事之後才會看看這些書。
幾年之後他才會打開其中的一本書翻翻，當然，這時這本書已失去了它的光彩。
于是他就會竭力用半價将這些書推銷給我。
如果我堅決不要，他就會幹脆送給我：&ldquo但是你必須許諾你會讀這些書的。
&rdquo他會去複印五十年前的報刊或雜志上的文章，然而這些複印件的命運跟那些書的命運是一樣的。
偶爾，他會帶上幾頁這些複印件到火車或電車上去看，随便掃過幾眼之後就順手扔出窗外。
&ldquo不就是這麼回事！&rdquo他會苦笑着說。
他已經問心無愧了。
時不時，一見到我，他就會說：&ldquo咱們看戲去怎麼樣？我聽說歌劇院在上演一出好戲。
&rdquo我們會遲到半個小時到劇院，在裡面隻坐上幾分鐘就跑出來，似乎裡面的空氣有毒。
&ldquo五塊錢又沒有了！&rdquo他會這樣說。
&ldquo你身上帶着多少錢，亨？哦，他媽的，别這樣看着我，我知道是個什麼結果：你口袋裡什麼時候有過錢？&rdquo然後他會帶我到一家處在陰郁一角的酒吧裡去，他要不認識那兒的主人，就是認識那兒的招待，或是其他什麼人。
他會去向他們借幾個錢。
如果借不到就讓他們請客，喝上幾杯。
&ldquo你至少該有幾個硬币吧？&rdquo他急躁地問我，&ldquo我要給叫烏特夫的那個小雜種打電話，他還欠我幾個錢。
我才不管他在不在睡覺。
我們要打的土過去讓他還我錢，怎麼樣？&rdquo然後他一個接一個地打電話。
最後他又想起一個被他抛棄的女孩，正如他所說，是一個性情溫柔的小妞，也許她再也不願見到他。
&ldquo我們可以喝一杯，然後就走開。
也許我還可以摸摸她，但不會幹更令人興奮的事&mdash&mdash她有淋病！&rdquo就這樣，整個晚上就這樣過去了；從一個地方跑到另一個地方，毫無目的，又累又乏味。
也有時候，我們會跑到格林坡恩&mdash&mdash他父母的家裡。
那兒總有冰鎮啤酒。
這灑得偷偷摸摸、一聲不響地偷來。
因為他跟他老爸、老媽，甚至眼整個家庭不合。
&ldquo他們并不喜歡你，亨，我不介意跟你實話實說。
我不知道為什麼，但這是針對你的。
我猜可能是對寡婦始亂終棄這樣的事對他們來說太過分了。
你過去常吹噓的淋病他們絕口不提。
&rdquo 即使幾年前他就離開了家，他的屋子也同他離開時一模一樣，也就是說，整間屋子亂得一塌糊塗，裡面散發着一股腐屍的氣味。
&ldquo你以為他們會時不時來打掃一下這間屋子嗎？&rdquo他說着推開窗子。
&ldquo我想他們還試圖給我一個教訓呢，這幫白癡。
亨利，天下父母沒有再比你我的父母更便的了。
難怪我們一事無成。
起點太差！&ldquo 在亂翻一氣之後，他又說道：&ldquo我想我是一個懶惰的婊子的雜種。
差不多&hellip&hellip&rdquo然後他又會詛咒着離去。
又喝完一瓶啤酒&hellip&hellip&ldquo亨，你還記得為你老爸搞的那次廣告運動？就在這屋裡，是不是？想想看，手寫了一千封信！但是我們很愉快，是不是？我現在似乎還能看見排在我們身邊的那些瓶子。
那一次，我們可能喝了一卡車啤酒。
我們沒有得到分文工資&mdash&mdash這就是我之所以難以忘懷這件事的原因。
上帝，你跟你老爸活脫脫是同一個模子裡出來的！你身上從來不帶一個子兒。
順便問一下，那個老頑童情況怎麼樣？他是不是還有那十二個不變的顧客&mdash&mdash抑或是這些顧客都死光了？那件事真可笑！我真幸運，我老爸隻是一塊鏽鐵。
搞不懂我們是怎樣結束的！你可能很小就在街口乞讨了。
你老爸有過驕傲、光榮、信心。
隻是過一天算一天。
亨！生活就是這樣！&rdquo 他會這樣漫無邊際地無休止地談下去。
當我們進了屋子，熄了燈，蓋上了被子，他還是說個不停。
手裡提着啤酒，嘴裡叼着煙，他就這樣躺在床上。
他依然不停地說，從一個回憶又談到另一個回憶，像一隻蝴蝶飛來飛去。
&ldquo你從來不刷牙嗎？&rdquo我會問他，他也喜歡這樣的打岔。
&ldquo不，我過去刷，但刷牙太煩人了。
有一天牙總會掉的。
&rdquo &ldquo但是你知不知道你口臭？&rdquo &ldquo我當然知道，很可怕！但是我已經習慣了（他自己也咯咯地笑了）。
有時候臭味太厲害了，連我自己都沒法忍受。
有時候有些小妞也會提醒我。
這時真有點兒尴尬，是不是？但你可以不理它，你得把她們的注意力集中到别的事情上去。
一旦你學會了這一招，你口裡是什麼味都無關緊要了。
是不是？&rdquo 抽着他的那支發黴的煙，他直挺挺地坐着。
&ldquo實話告訴你，真正讓我心煩的是我的褲裆總是髒兮兮的。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我有個壞脾氣，就是穿一條短褲要一直把它穿爛為止，不洗也不換。
你知道我多長時間洗一次澡？幾乎不洗！&rdquo他咯咯地又笑了。
&ldquo我不知道怎麼擦屁股。
肛門邊的短毛上總是粘着一些東西，我有時用剪刀把它們給剪下來。
&rdquo 還是談下去&hellip&hellip&ldquo我們應該早些回家而不該像這樣遊蕩。
你想我怎麼了？我從小孩時就這樣遊蕩了。
我是如此狂熱，我想我可能得了舞蹈病。
這讓我心神不定。
我會像個酒精中毒者那樣亂抖。
我還時常口吃，這真把我屁都吓出來了&hellip&hellip再來一點兒啤酒？ &ldquo上帝，你就讓我睡覺吧！&rdquo &ldquo怎麼了，亨？你死之前該睡夠了吧？&rdquo &ldquo留些東西明天再談吧。
&rdquo &ldquo明天？！你居然這樣想？也許不會有明天了。
說不準你在睡夢中就會死去&mdash&mdash你想到過這一點嗎？&rdquo &ldquo那又怎麼樣？&rdquo &ldquo那你會失去什麼東西的。
&rdquo &ldquo我他媽的什麼都不會失去！&rdquo我被激怒了。
&ldquo我要求的隻是好好睡上十個小時，然後我醒來之後有一頓豐盛的早餐！你想到過天堂裡的早餐嗎？&rdquo &ldquo那麼說你是已經想到了早點。
告訴我由誰去買早點？&rdquo &ldquo明天再考慮吧。
&rdquo 誰也沒吭聲了一會兒。
&ldquo我說，亨，告訴我你口袋裡還有多少錢？我真的非常想知道。
&rdquo &ldquo我不知道&hellip&hellip大概十五到二十個美分吧。
&rdquo &ldquo你能肯定沒有三十五美分？&rdquo &ldquo可能吧，怎麼？你想借？&rdquo &ldquo跟你借？天哪，當然不是！你自己是個窮鬼！不是，亨，我隻是好奇罷了，我剛才不是說了嗎？你就這樣隻裝着十到二十分錢出門&mdash&mdash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你真是撞見好人了&mdash&mdash比如說我，你上戲院，你喝酒、坐的士、打電話&hellip&hellip&rdquo &ldquo那又怎麼樣？&rdquo &ldquo你居然毫不臉紅&hellip&hellip我不是為自己而說你。
亨，你想想如果換個人？&rdquo &ldquo那又有何好擔心的呢？&rdquo &ldquo我想這是個人脾氣的問題。
如果換成我，我會覺得很可憐的。
&rdquo &ldquo那是因為你喜歡可憐兮兮的。
&rdquo &ldquo你死亦如此。
&rdquo 他劇烈地咳了起來，然後他摸到一包煙。
&ldquo來支煙怎麼樣，亨？這煙有點兒幹燥，但這可是哈瓦那煙！&rdquo &ldquo你瘋了，我要睡覺了。
晚安！&rdquo &ldquo好吧。
我想讀會兒書，你不介意吧？&rdquo他拿起幾頁從全本字典上撕下來的紙開始讀了起來。
我的眼睛已經閉上，都快睡着了，但還是聽見他在那兒低聲地唠叨！ &ldquo我現在讀到1504頁了，《曼德林克》全本字典。
這是個多麼奇怪的詞呀！如果我處處活成另一個，我就成了&lsquo人瑞&rsquo了。
有一天也許我會用到這個詞。
你睡着了嗎？這真奇怪、荒謬，你從這麼多條條框框裡到底能記住多少呢？有些時候，最簡單的詞都成了最奇怪的詞，最陌生的詞，比如說&lsquo屍體&rsquo這個詞，&lsquo遺體&rsquo這個詞即簡單又明了，但是&lsquo屍體&rsquo！或者說：&rdquo複活&lsquo這個詞&mdash&mdash我敢打賭你不知道它出自何處。
英語是一種可笑的語言，你知道嗎：？想象一下這些詞：&ldquo朱迦勒節&rsquo、&lsquo聖靈降臨節&rsquo、&lsquo古時飲宴取樂之際&rsquo、&lsquo症狀群&rsquo、&lsquo印度職業舞女之表演&rsquo等等不一而足。
等一下，這還有一個更好玩的：&rdquo危險的&lsquo，是不是很奇怪？又如&rsquo粉刺&lsquo、&rsquo肝硬化&lsquo，真難以想象人們是怎樣發明出這些字的。
語言真是一個謎。
你沒睡着吧？聽着，亨，你對文字總是一絲不苟，但讓我吃驚的是你還沒通讀過字典！你讀過嗎？我知道你曾試圖讀完《聖經》&hellip&hellip我覺得字典比《聖經》更有趣，字典比《聖經》更奇怪&hellip&hellip你知道，看幾個字，然後再推敲着讀讀它們，你會感覺十分愉快。
這裡随便列出幾個詞兒&mdash&mdash我過去喜歡讀的：&ldquo神聖&lsquo、&rsquo多音節的&lsquo，這些詞你經常讀錯，有些詞的詞形或讀音跟詞義完全一樣：&rdquo粗制濫造無價值的東西&rsquo、&lsquo某人某物具體不詳&rsquo、&lsquo滔滔不絕地談話&rsquo等。
盎格魯人和居裡特人要為這些最奇怪的詞負責，我認為。
你曾經翻看過一本瑞典語的書嗎？那種語言對你我來說可真是不可思議！我們曾經那樣想過&hellip&hellip哎，我不想整夜讓你睡不成。
忘了它吧，我曾經承諾要每天晚上這樣做。
我不能再任性行事了，這我清楚得很。
還有一件事，當我讀完這本字典，我就會沒活可說了。
哎！每次讀完一頁，我就用這頁紙來擦屁股。
你喜歡這樣幹嗎？這就像是給這本書加上&lsquo結束&rsquo一樣&hellip&hellip&l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