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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做了個惡夢。
像一般人那樣，夢的開始是我追别人。
我沿着一條黑暗的街道追一個又瘦又小的人，在我後邊，另一個人追我。
在那個人追上我之前，我追上我追的那個人很重要。
那個小瘦子和斯皮瓦克一樣。
我已經追了他一晚上了，從一個地方追到另一個地方，最後，我終于追上他了。
我不知道追我的那個人是誰。
無論他是誰，我覺得他氣息很長，腳程也很快。
他讓我覺得非常不自在，好像隻要他想的話，他随時都可以追上我。
因為對斯皮瓦克來說，盡管我隻想看見他掉河裡淹死，可對我來說，把他抓住是最緊急的。
他身上帶着些文件，對我至關重要。
追到凸出水面的防波堤時，我終于追上了他，緊緊抓住他的脖領子把他提了起來。
讓我萬分驚奇的是，他根本不是斯皮瓦克&mdash&mdash他是發了瘋的謝爾登。
他好像沒認出我來，大概是因為天黑的緣故吧。
他雙膝跪下，求我别掐斷他的脖子。
&ldquo我不是波拉克！&rdquo我說，一把揪住他的腳把他倒立起來，這時候，追我的那個人趕上來了。
那是艾倫。
克羅姆韋爾。
他把一杆槍放在我手裡，命令我朝謝爾登開槍，&ldquo來，我告訴你怎麼做。
&rdquo他說，使勁兒擰了謝爾登的胳膊一下，把他拉到他跟前。
然後，他把槍口抵在謝爾登的頭上。
謝爾登像條狗似的嗚咽着。
我舉起槍，頂在他頭上。
&ldquo開槍！&rdquo克羅姆韋爾命令道。
我扣了下闆機，謝爾登的身子彈了一下，像彈簧玩具匣裡的玩偶一樣，臉朝下倒下了。
&ldquo幹得不錯。
&rdquo克羅姆韋爾說。
&ldquo現在，我們得快點兒了。
我們得在明天一大早趕到華盛頓。
&rdquo 在火車上，克羅姆韋爾完全變了個人。
他現在又變得像我的老朋友喬治。
馬歇爾了。
他連說話都特别像，盡管他當時說的話很沒條理。
他跟我談起過去的日子，那時候我們常常在那個優秀的愛克塞斯劇團扮小醜兒。
他朝我眨了眨眼，亮出外衣裡面的衣眼，就是信我們那種教的人穿的衣服，上面印着金色的字母&mdash&mdashFratresSemper（兄弟共濟會）。
然後，他拍了下我的手，用食指撓我手心，和原來一樣。
&ldquo夠了嗎？&rdquo他說，又朝我圓滑地擠擠眼兒。
順便提一句他的眼睛已經瞪得很大，非常可怕，那雙甲狀腺腫大的眼睛在他那種圓臉上叽哩骨碌地，像隻腫大起來的牡蛎。
盡管，他隻有擠眼的時候才這樣。
當他又恢複到他的另一種身份，也就是克羅姆韋爾的時候，他那雙眼睛就變得很正常了。
&ldquo你是誰？&rdquo我問。
&ldquo你是克羅姆韋爾還是馬歇爾？&rdquo 他把食指放在唇邊，像謝爾登一樣，發出噓一噓的聲音。
然後，他像表演口技似的，聲音從嘴唇裡冒出來。
他很快地告訴我，幾乎聽不見，而且說得越來越快&mdash&mdash要跟上他的話我的頭都要暈了&mdash&mdash他已經在關鍵時刻把消息洩露給我說，總部的人對我非常滿意，所以我将被派往執行一項特殊任務，是的，去東京。
我将扮作麥卡度的一個得力助手&mdash&mdash是為了搜索一些丢失了的畫。
&ldquo你知道，&rdquo他的聲音更低了，又用他那雙可怕的、像腫起來的牡蛎眼睛盯着我，撣撣衣服，拍拍我的手，又僥撓我的手心，&ldquo你知道，那畫花了我們幾千美元呢。
&rdquo 說到這兒，他開始講日語了。
令我吃驚的是，我發現我聽他講日語像聽英語一樣容易。
那是個藝術專員，他解釋說，那家夥每天過着花天酒地的生活。
他是春宮畫專家。
我将扮作一個内科醫生在橫濱見到他。
他會穿着海軍上将制服，戴一頂滑稽的三角帽。
說到這兒，他用胳膊肘使勁推了我一下，嗤嗤地笑着&mdash&mdash像日本人一樣。
&ldquo我很抱歉地告訴你，亨利，&rdquo他繼續說，又變回紐約口音，&ldquo他們在你太太身上發現了罪證。
是啊，她也給牽連進來了。
她被抓的時候。
手裡還有一大包可卡因呢。
&rdquo 他又用胳膊肘推了我一下，這一次更加不懷好意。
&ldquo記得上一次我們見面嗎？在格裡米。
你知道，就是他們疏忽了我們的那一次。
那次以後，我又玩了幾次那種繩梯的把式。
&rdquo說到這兒，他抓住我的手，對我示意了一下。
&ldquo現在，聽着，亨利，把事辦好。
&hellip&hellip我們下車以後，你就沿着賓西法尼亞大街慢慢走，好像你正在散步。
你會碰上三條狗，前兩條都不是，第三條會跑到你前面讓你拍他。
那就是線索。
一隻手拍它的前爪，另一隻手，把手指伸到它舌頭底下，你會找到一個麥粒大小的紙團。
牽着那條狗，讓它給你帶路。
有人叫你站住的話，你就說一句&lsquo哦哦&rsquo！你知道那代表什麼。
他們哪兒都有間諜，連白宮裡都有&hellip&hellip現在，聽清楚了，亨利，&ldquo 他開始說得像架縫紉機一樣，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ldquo你看見總統的時候，就像我們那樣拍他的手一下。
你挺奇怪的，是吧？不過，我們不管。
把它埋在心裡吧。
亨利，他就是總統。
千萬别忘了！他會告訴你這個那個的&hellip&hellip他不知道你是從哪兒來的&hellip&hellip可你别管，聽着就行了。
别洩露你知道的事情。
奧伯斯普裡斯克斯韋基在關鍵時會出現的，你認識他&hellip&hellip他已經跟我們一起幹了好幾年了&hellip&hellip&rdquo我想讓他再說一遍那個名字，可是他已經停不下來了，一會兒也停不住。
&ldquo我們三分鐘之後分手。
&rdquo 他小聲說，&ldquo我還沒告訴你呢。
你可是最最重要的，你明白嗎？&rdquo他捅了我肋骨一下，弄得我很疼。
他的聲音小得比針尖還細，我隻能斷斷續續地聽清他的話。
我的身子痛苦地扭動着，如果把最重要的細節給漏掉了，我該如何是好呢？當然，我記住了那三隻狗。
條子是用密碼寫的，我可以在船上把它破解開。
坐船的時候，我還得再好好學一下日語。
我的發音不太好。
&ldquo你現在懂了嗎？&rdquo他說着話，撣撣衣服，拍了我的手一下。
&ldquo等等，等一下。
&rdquo我請求道，&ldquo最後那部分&hellip&hellip&rdquo可是他已經走下台階，消失在人群裡了。
我沿着賓西法尼亞大街向前走，做出一副正在散步的樣子。
我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我意識到我現在完全迷惑了，有一陣兒，我問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可是，那不是夢。
那确确實實是賓西法尼亞大街，一點兒沒鍺，就在那時，我突然看見一隻狗站在路邊。
我知道那是隻假的，因為它被綁在鐵欄杆上了。
這使我确信我是頭腦清醒的。
我睜着眼睛，想找一找第二隻狗。
我沒轉身，後面有人跟蹤我。
我很着急，第二隻狗也顧不上想了。
克羅姆韋爾或者喬治。
馬歇爾&mdash&mdash那兩個人也糊塗了&mdash&mdash他們沒告訴我被人跟蹤了怎麼辦。
也許，他說了&mdash&mdash當他小聲說的時候。
我越來越恐慌了。
我盡力口想，想回憶我是怎麼卷入這筆肮髒的交易中的，可是，我的大腦已經精疲力竭了。
突然，我的心差點兒從胸腔裡跳出來。
在拐角處的弧光燈下站着一個人，是莫娜。
她手裡拿着一摞東西，正分發給過路的人。
我走到她近前的時候，她遞給我一份，對我使了個眼色，告訴我&mdash&mdash&ldquo小心點！&rdquo&mdash&mdash我慢慢地向街對面閑逛過去。
那會兒，我手裡拿着那份東西連看都沒看一眼，在腿上輕輕拍打着，好像那是份報紙。
然後，我假裝擤鼻涕，我把它塞到另一隻手上。
擤鼻子的時候，我飛快地看了一眼，讀到這些話：&ldquo結尾像開關一樣圓滿，同舟共濟。
&rdquo我陷入了深深的迷惑之中。
可能這是他小聲說話的時候，我漏掉的另一細節吧。
不管怎麼樣，我現在準備把那個條子撕成碎片。
我每走一百碼左右，就一片一片地把那些碎紙片扔掉，每次都有意地聽一聽追我的人是否停下來把它們都撿起來。
我看見了第二隻狗。
那是隻帶輪子的玩具狗，看起來像是被哪個淘氣的孩子玩夠了扔掉的。
為了要證明一下它的确不是真的，我用腳尖輕輕踢了它一下。
它一下子就摔碎了，當然，我假裝這一切都很自然，又邁開步向前走了。
看見第三隻，也就是那隻真狗的時候，我離白宮大門口僅幾碼遠。
尾随我的那個人這回沒法跟了，除非他變成隐形人才能不被我發現。
不管怎麼說，我現在看見最後一隻狗了。
那是隻身體龐大的新大陸狗，像隻小獸一樣。
它跳着朝我跑過來舔我的手，差點兒把我撞個跟頭。
我站了一會兒，然後拍了拍他那暖暖的大腦袋。
我小心地彎下腰，把一隻手伸進它嘴裡，探到舌頭底下。
千真萬确、那兒有個小紙團，用銀紙包着。
正如馬歇爾或是克羅姆韋爾說的，它隻有麥粒那麼大。
我牽着它走，走上了白宮的台階。
所有的警衛都做同一個動作&mdash&mdash使勁擠擠眼睛，輕輕地撣掉衣服，在門外的腳墊上蹭鞋子的時候，我注意到了用紅色字母标出的&ldquo兄弟共濟會&rdquo。
總統向我走過來，他身穿燕尾服和帶條紋的褲子，扣眼裡别着朵石竹花。
他伸出雙手來歡迎我。
&ldquo噢，查理！&rdquo我叫了起來，&ldquo你怎麼到這兒來了？我還以為我要見的人&hellip&hellip&rdquo突然，我記起了喬治。
馬歇爾的話。
&ldquo總統先生，&rdquo 我說，深深地鞠了一躬，&ldquo這實在是一種殊榮&hellip&hellip&rdquo&ldquo快進來，快進來，&rdquo查理說，抓着我的手，用食指撓了撓我的手心。
&ldquo我們正等你呢。
&rdquo 如果他真是總統的話，他可是還和原來一樣，一點兒也沒變。
查理是我們那個俱樂部裡最不愛說話的。
因為他不愛說話，讓人覺得他挺聰明似的，我們就諷刺他，選他作我們俱樂部裡的總統。
他家住在街對面的公寓裡，我們都挺喜歡他，可從來不能跟他很要好&mdash&mdash因為他總是令人費解地沉默。
有一天，他失蹤了，幾個月過去了，他還是沒有一點兒消息。
我們當中誰也沒從他那兒得到過信兒，他好像從地球表面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現在，他把我讓進他的書房。
他可是美國總統啊！ &ldquo坐吧，&rdquo查理說，&ldquo随便點兒。
&rdquo他拿出一盒雪茄。
我隻能坐在那兒瞪圓眼傻看着，他和原來一模一樣，連燕尾眼和條紋褲都一樣。
他那茶褐色的頭發也一如往昔地梳個中分式。
指甲也照例精心修剪過，還是原來的那個查理啊。
烏夾下面，也還戴着薛西斯協會的老标志，兄弟共濟會。
&ldquo你知道，亨利，&rdquo他開始說了，語調柔和，抑揚頓挫，&ldquo我保留自己身世秘密的原因。
&rdquo他微微向前傾了傾身子，壓低了聲音。
&ldquo你知道，她還在找我、&rdquo &ldquo（我知道，他指的是他的妻子，他不能離婚，因為他是天主教徒。
）&rdquo是她策劃的這一切。
你也許知道&hellip&hellip&ldquo他跟我圓滑地擠擠眼，就像喬治。
馬歇爾那樣。
說到這兒，他開始轉着手指頭，像在玩一個小球。
一開始我沒注意，可是後來他叉重複了好幾遍那個動作。
我知道他在暗示什麼了。
&ldquo噢，那東西&hellip&hellip&rdquo 聽到這兒，他舉起一個手指頭，放到嘴唇上，幾乎聽不見地&ldquo噓&mdash&mdash噓&mdash&mdash&rdquo 了一聲。
我把那個小紙團從我馬甲口袋裡拿出來，打開它。
查理不停地很嚴肅地點點頭，但沒出聲兒。
我把那張條子遞給他看，他又很快遞了回來。
我仔細地讀了讀，然後，我把它遞過去。
他迅速把它給燒了，條子是用日語寫的。
經翻譯，意思是：&ldquo我們堅決與聯邦結盟，結局會和開始一樣。
&rdquo 電話鈴響了，查理用低沉而嚴肅的聲音接電話。
最後，他說：&ldquo馬上請他進來。
&rdquo &ldquo奧伯斯普裡斯克斯韋基馬上就到，他和你一起去橫濱。
&rdquo 我剛想讓他再解釋清楚一點兒，他突然把椅子轉向我，把一張相片遞到我眼前。
&ldquo你認識她，是嗎？&rdquo他又把食指壓在嘴唇上。
&ldquo下次你再見到她，就是在東京了，也許是在内庭。
&rdquo說到這兒，他打開他辦公桌最下面的一個抽屜，拿出一個貼着金色标簽的糖果企，就是我和莫娜賣過的那種。
他小心地打開盒子，給我看裡邊的東西：一份情人卡，一束看起來像莫娜的頭發，一把象牙柄小匕首和一枚結婚戒指。
我看着這些東西，查理蓋上盒蓋，又把它放回到抽屜裡。
然後，他朝我擠擠眼，撣撣他的衣眼，說了聲&ldquo俄亥俄&rdquo！我也跟着說了句：&ldquo俄亥俄！&rdquo 突然，他又把椅子轉了過來，遞過來一張相片。
這次換了另一個人，不是莫娜，而是一個和她很相像的人，無法看出是男是女。
留披肩發，像個印第安人。
有一張神秘的、引人注目的臉，使人聯想起堕落天使。
我覺得很不自在，我正看着，查理把像片翻了過來。
在相片的另一面是莫娜，打扮得像個日本婦女，頭發也像日本女人那樣梳起來。
她的眼睛向上斜看，眼影塗得很重，讓人覺得她的眼睛上裂了兩道縫。
他又把相片翻過來倒過去的，如此這般，幾次三番。
屋裡是一片可怕的寂靜，我想不出這樣做有什麼意義。
這時，一名随從進來說奧伯斯普裡斯克斯韋基到了。
他念起那名字來倒像是要奧伯斯葵花籽似的。
一個又高又瘦的人像一陣風似的進來了，他徑直向查理走過去，嘴裡稱他為&ldquo總統先生&rdquo，接着就開始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用的是波蘭語。
他根本沒注意到我，幸虧他沒注意我，因為我差點兒犯了個嚴重的錯誤，把他真正的名字叫出來了。
我正想着，事情的進展很順利。
這時候，我的者朋友斯塔蘇，除了他不會再有第二個人，突然不說話了。
&ldquo這是誰？&rdquo他草率無禮地問道，指了指我這邊。
&ldquo好好看看，&rdquo查理說，擠擠眼，先是朝我，然後朝斯塔蘇。
&ldquo噢，是你呀。
&rdquo斯塔蘇說，勉強向我伸出手。
&ldquo他怎麼也參與進來了？&rdquo他對總統說。
&ldquo那得由你來定。
&rdquo查理溫和地說。
&ldquo哼。
&rdquo斯塔蘇咕哝着。
&ldquo他從來什麼事也幹不好，他總是一次又一次地失敗。
&rdquo &ldquo這我們都知道。
&rdquo查理平靜地說，&ldquo不過，這都一樣。
&rdquo他接了下按鈕，一個随從進來了。
&ldquo格裡斯沃德，把他們送到機場；用我的車。
&rdquo他站起身來和我們握了握手，他的舉止跟他的身份完全一緻。
我覺得他的确是我們偉大共和國的總統，除此之外，他還很機敏，能力也很強。
到門口的時候，他叫了一聲：&ldquo同舟共濟！&rdquo 我們轉過身，完全是副軍人派頭，重複了一遍：&ldquo同舟共濟！&rdquo 飛機上沒燈，機艙裡也沒有。
有一陣兒，我們誰都沒說話。
最後，斯塔蘇說了一串波蘭話打破了沉默，它聽起來很熟悉，可我除了潘和潘尼這兩個詞之外什麼也聽不懂。
&ldquo說英語吧。
&rdquo我請求道，&ldquo你知道我不會說波蘭語。
&rdquo &ldquo試試看，&rdquo他說，&ldquo你會想起來的，你說一遍，别像個啞巴似的，波蘭語是世界上最容易學的語言。
瞧，就這樣&hellip&hellip&rdquo他開始發出咝咝的聲音，&ldquo現在，打個噴嚏！好。
從喉頭發出咕噜聲，好。
&rdquo他把舌頭卷起來，像地毯那樣，&ldquo咽一下！ 好。
你看看&hellip&hellip這沒什麼嘛。
基本原理就是有六個元音，十二個輔音和五個雙元音。
如果你沒把握的話，就吐口唾味或者吹聲口哨。
别把嘴張得太大，吸口氣，舌尖頂住嘴唇。
就這樣，說話快一點，越快越好。
把聲音擡起來一點，好像你要唱歌似的，就這樣。
現在，發腭音。
喉間發出咕噜聲，好！你學會了。
現在跟我說，别結結巴巴的：Ochigkishyiseiecsuhyplaifuejtickoeicjcyciu！太棒了！你知道是什麼意思&mdash&mdash早飯做好了！&ldquo 我對自己很滿意。
我們又學了幾句，比如說：&ldquo午飯準備好了，&rdquo&ldquo水開了，&rdquo &ldquo今天刮大風，&rdquo&ldquo把火點着，&rdquo等等。
我很快就會了。
斯塔蘇是對的，我隻稍微費了點勁兒，單詞就一個個從我的舌尖上蹦出來了。
&ldquo我們現在要去哪兒？&rdquo我用波蘭語問。
&ldquoIznYotzxkiueoeumasysi.&rdquo他說。
這個飼我仿佛也有印象。
一種陌生的語言，波蘭語。
它代表了一種意思，甚至人真的不得不用舌頭來表演雜技。
這是種很好的練習，它使舌頭變得更靈活。
說了一兩個小時波蘭語之後，我又想起來我要學日語這事了。
&ldquo你到那兒以後幹什麼？&rdquo &ldquoDrnzybyisinttituhykidjeueycmayi.&rdquo斯塔蘇說。
用我們本國語說，它表示&ldquo别着急&rdquo。
然後，他又說，用一種我已經忘記了的髒話，&ldquo少說話，多觀察，等命令。
&rdquo 在這段時間裡。
他絲毫未提及過去。
沒提我們在德裡格斯大道的童年時代和他那好脾氣的、總給我們買冰激淋吃的姑姑。
她總愛說點什麼&mdash&mdash用波蘭語，就是那種話&mdash&mdash好像她正唱歌似的。
斯塔蘇一點兒也沒變。
還是和原來一樣愛繃着臉，愛跟别人做對，性格乖僻，對人很倨傲。
小時候，我對他又懼又怕，特别是他發脾氣的時候。
他是個十足的惡棍。
他常常拿把刀子或匕首很快向我沖過來。
他唯一對我好的一次是他姑姑讓他去買泡菜那回。
我們常在路上偷吃一點兒。
那味道可真不錯，是原汁原味的泡菜。
波蘭人都非常愛吃。
一種是泡菜，還有炸香蕉片，那香蕉片又軟又甜。
我們着陸了，大概是在橫濱吧。
我什麼也看不清，整個機場都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突然。
我發現飛機裡隻有我一個人。
我跌坐在黑暗之中。
斯塔蘇不見了。
我輕輕地叫了他幾聲，卻沒人答應。
一種恐怖感緊緊地攫住我。
我開始流汗了。
下了飛機之後，兩個日本人向我跑過來。
&ldquo俄亥俄！俄亥俄！&rdquo他們喊着。
&ldquo俄亥俄！&rdquo我重複一遍。
我們坐上人力車，向市中心去了。
很顯然，城裡沒電&mdash&mdash隻有到處懸挂的紙燈籠，好像在過什麼節。
房子都是竹子的，幹淨而清爽。
人行道上鋪設着木頭磚，我們不時穿過一座座小木橋，好像人們在老式電影裡見過的那樣。
我們進入麥卡度宮殿區時，天剛剛破曉。
我想我本該發抖的，可這次我很平靜，鎮靜自若，準備對付一切突發事變。
&ldquo麥卡度可能有我另一個老朋友。
&rdquo我想，對我自己的聰明頗覺滿意。
我們下了車，停在一扇漆得火紅的門前，換上木履和和眼，拜了幾次，就等着門打開。
最後，那扇大門悄無聲息、令人難以察覺地打開了。
我身處一間環形房子中，屋裡挂着旗子，上面鑲嵌着珍珠寶石。
屋子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佛像。
佛像
像一般人那樣，夢的開始是我追别人。
我沿着一條黑暗的街道追一個又瘦又小的人，在我後邊，另一個人追我。
在那個人追上我之前，我追上我追的那個人很重要。
那個小瘦子和斯皮瓦克一樣。
我已經追了他一晚上了，從一個地方追到另一個地方，最後，我終于追上他了。
我不知道追我的那個人是誰。
無論他是誰，我覺得他氣息很長，腳程也很快。
他讓我覺得非常不自在，好像隻要他想的話，他随時都可以追上我。
因為對斯皮瓦克來說，盡管我隻想看見他掉河裡淹死，可對我來說，把他抓住是最緊急的。
他身上帶着些文件，對我至關重要。
追到凸出水面的防波堤時，我終于追上了他，緊緊抓住他的脖領子把他提了起來。
讓我萬分驚奇的是，他根本不是斯皮瓦克&mdash&mdash他是發了瘋的謝爾登。
他好像沒認出我來，大概是因為天黑的緣故吧。
他雙膝跪下，求我别掐斷他的脖子。
&ldquo我不是波拉克！&rdquo我說，一把揪住他的腳把他倒立起來，這時候，追我的那個人趕上來了。
那是艾倫。
克羅姆韋爾。
他把一杆槍放在我手裡，命令我朝謝爾登開槍，&ldquo來，我告訴你怎麼做。
&rdquo他說，使勁兒擰了謝爾登的胳膊一下，把他拉到他跟前。
然後，他把槍口抵在謝爾登的頭上。
謝爾登像條狗似的嗚咽着。
我舉起槍，頂在他頭上。
&ldquo開槍！&rdquo克羅姆韋爾命令道。
我扣了下闆機，謝爾登的身子彈了一下，像彈簧玩具匣裡的玩偶一樣，臉朝下倒下了。
&ldquo幹得不錯。
&rdquo克羅姆韋爾說。
&ldquo現在，我們得快點兒了。
我們得在明天一大早趕到華盛頓。
&rdquo 在火車上，克羅姆韋爾完全變了個人。
他現在又變得像我的老朋友喬治。
馬歇爾了。
他連說話都特别像，盡管他當時說的話很沒條理。
他跟我談起過去的日子，那時候我們常常在那個優秀的愛克塞斯劇團扮小醜兒。
他朝我眨了眨眼，亮出外衣裡面的衣眼，就是信我們那種教的人穿的衣服，上面印着金色的字母&mdash&mdashFratresSemper（兄弟共濟會）。
然後，他拍了下我的手，用食指撓我手心，和原來一樣。
&ldquo夠了嗎？&rdquo他說，又朝我圓滑地擠擠眼兒。
順便提一句他的眼睛已經瞪得很大，非常可怕，那雙甲狀腺腫大的眼睛在他那種圓臉上叽哩骨碌地，像隻腫大起來的牡蛎。
盡管，他隻有擠眼的時候才這樣。
當他又恢複到他的另一種身份，也就是克羅姆韋爾的時候，他那雙眼睛就變得很正常了。
&ldquo你是誰？&rdquo我問。
&ldquo你是克羅姆韋爾還是馬歇爾？&rdquo 他把食指放在唇邊，像謝爾登一樣，發出噓一噓的聲音。
然後，他像表演口技似的，聲音從嘴唇裡冒出來。
他很快地告訴我，幾乎聽不見，而且說得越來越快&mdash&mdash要跟上他的話我的頭都要暈了&mdash&mdash他已經在關鍵時刻把消息洩露給我說，總部的人對我非常滿意，所以我将被派往執行一項特殊任務，是的，去東京。
我将扮作麥卡度的一個得力助手&mdash&mdash是為了搜索一些丢失了的畫。
&ldquo你知道，&rdquo他的聲音更低了，又用他那雙可怕的、像腫起來的牡蛎眼睛盯着我，撣撣衣服，拍拍我的手，又僥撓我的手心，&ldquo你知道，那畫花了我們幾千美元呢。
&rdquo 說到這兒，他開始講日語了。
令我吃驚的是，我發現我聽他講日語像聽英語一樣容易。
那是個藝術專員，他解釋說，那家夥每天過着花天酒地的生活。
他是春宮畫專家。
我将扮作一個内科醫生在橫濱見到他。
他會穿着海軍上将制服，戴一頂滑稽的三角帽。
說到這兒，他用胳膊肘使勁推了我一下，嗤嗤地笑着&mdash&mdash像日本人一樣。
&ldquo我很抱歉地告訴你，亨利，&rdquo他繼續說，又變回紐約口音，&ldquo他們在你太太身上發現了罪證。
是啊，她也給牽連進來了。
她被抓的時候。
手裡還有一大包可卡因呢。
&rdquo 他又用胳膊肘推了我一下，這一次更加不懷好意。
&ldquo記得上一次我們見面嗎？在格裡米。
你知道，就是他們疏忽了我們的那一次。
那次以後，我又玩了幾次那種繩梯的把式。
&rdquo說到這兒，他抓住我的手，對我示意了一下。
&ldquo現在，聽着，亨利，把事辦好。
&hellip&hellip我們下車以後，你就沿着賓西法尼亞大街慢慢走，好像你正在散步。
你會碰上三條狗，前兩條都不是，第三條會跑到你前面讓你拍他。
那就是線索。
一隻手拍它的前爪，另一隻手，把手指伸到它舌頭底下，你會找到一個麥粒大小的紙團。
牽着那條狗，讓它給你帶路。
有人叫你站住的話，你就說一句&lsquo哦哦&rsquo！你知道那代表什麼。
他們哪兒都有間諜，連白宮裡都有&hellip&hellip現在，聽清楚了，亨利，&ldquo 他開始說得像架縫紉機一樣，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ldquo你看見總統的時候，就像我們那樣拍他的手一下。
你挺奇怪的，是吧？不過，我們不管。
把它埋在心裡吧。
亨利，他就是總統。
千萬别忘了！他會告訴你這個那個的&hellip&hellip他不知道你是從哪兒來的&hellip&hellip可你别管，聽着就行了。
别洩露你知道的事情。
奧伯斯普裡斯克斯韋基在關鍵時會出現的，你認識他&hellip&hellip他已經跟我們一起幹了好幾年了&hellip&hellip&rdquo我想讓他再說一遍那個名字，可是他已經停不下來了，一會兒也停不住。
&ldquo我們三分鐘之後分手。
&rdquo 他小聲說，&ldquo我還沒告訴你呢。
你可是最最重要的，你明白嗎？&rdquo他捅了我肋骨一下，弄得我很疼。
他的聲音小得比針尖還細，我隻能斷斷續續地聽清他的話。
我的身子痛苦地扭動着，如果把最重要的細節給漏掉了，我該如何是好呢？當然，我記住了那三隻狗。
條子是用密碼寫的，我可以在船上把它破解開。
坐船的時候，我還得再好好學一下日語。
我的發音不太好。
&ldquo你現在懂了嗎？&rdquo他說着話，撣撣衣服，拍了我的手一下。
&ldquo等等，等一下。
&rdquo我請求道，&ldquo最後那部分&hellip&hellip&rdquo可是他已經走下台階，消失在人群裡了。
我沿着賓西法尼亞大街向前走，做出一副正在散步的樣子。
我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我意識到我現在完全迷惑了，有一陣兒，我問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可是，那不是夢。
那确确實實是賓西法尼亞大街，一點兒沒鍺，就在那時，我突然看見一隻狗站在路邊。
我知道那是隻假的，因為它被綁在鐵欄杆上了。
這使我确信我是頭腦清醒的。
我睜着眼睛，想找一找第二隻狗。
我沒轉身，後面有人跟蹤我。
我很着急，第二隻狗也顧不上想了。
克羅姆韋爾或者喬治。
馬歇爾&mdash&mdash那兩個人也糊塗了&mdash&mdash他們沒告訴我被人跟蹤了怎麼辦。
也許，他說了&mdash&mdash當他小聲說的時候。
我越來越恐慌了。
我盡力口想，想回憶我是怎麼卷入這筆肮髒的交易中的，可是，我的大腦已經精疲力竭了。
突然，我的心差點兒從胸腔裡跳出來。
在拐角處的弧光燈下站着一個人，是莫娜。
她手裡拿着一摞東西，正分發給過路的人。
我走到她近前的時候，她遞給我一份，對我使了個眼色，告訴我&mdash&mdash&ldquo小心點！&rdquo&mdash&mdash我慢慢地向街對面閑逛過去。
那會兒，我手裡拿着那份東西連看都沒看一眼，在腿上輕輕拍打着，好像那是份報紙。
然後，我假裝擤鼻涕，我把它塞到另一隻手上。
擤鼻子的時候，我飛快地看了一眼，讀到這些話：&ldquo結尾像開關一樣圓滿，同舟共濟。
&rdquo我陷入了深深的迷惑之中。
可能這是他小聲說話的時候，我漏掉的另一細節吧。
不管怎麼樣，我現在準備把那個條子撕成碎片。
我每走一百碼左右，就一片一片地把那些碎紙片扔掉，每次都有意地聽一聽追我的人是否停下來把它們都撿起來。
我看見了第二隻狗。
那是隻帶輪子的玩具狗，看起來像是被哪個淘氣的孩子玩夠了扔掉的。
為了要證明一下它的确不是真的，我用腳尖輕輕踢了它一下。
它一下子就摔碎了，當然，我假裝這一切都很自然，又邁開步向前走了。
看見第三隻，也就是那隻真狗的時候，我離白宮大門口僅幾碼遠。
尾随我的那個人這回沒法跟了，除非他變成隐形人才能不被我發現。
不管怎麼說，我現在看見最後一隻狗了。
那是隻身體龐大的新大陸狗，像隻小獸一樣。
它跳着朝我跑過來舔我的手，差點兒把我撞個跟頭。
我站了一會兒，然後拍了拍他那暖暖的大腦袋。
我小心地彎下腰，把一隻手伸進它嘴裡，探到舌頭底下。
千真萬确、那兒有個小紙團，用銀紙包着。
正如馬歇爾或是克羅姆韋爾說的，它隻有麥粒那麼大。
我牽着它走，走上了白宮的台階。
所有的警衛都做同一個動作&mdash&mdash使勁擠擠眼睛，輕輕地撣掉衣服，在門外的腳墊上蹭鞋子的時候，我注意到了用紅色字母标出的&ldquo兄弟共濟會&rdquo。
總統向我走過來，他身穿燕尾服和帶條紋的褲子，扣眼裡别着朵石竹花。
他伸出雙手來歡迎我。
&ldquo噢，查理！&rdquo我叫了起來，&ldquo你怎麼到這兒來了？我還以為我要見的人&hellip&hellip&rdquo突然，我記起了喬治。
馬歇爾的話。
&ldquo總統先生，&rdquo 我說，深深地鞠了一躬，&ldquo這實在是一種殊榮&hellip&hellip&rdquo&ldquo快進來，快進來，&rdquo查理說，抓着我的手，用食指撓了撓我的手心。
&ldquo我們正等你呢。
&rdquo 如果他真是總統的話，他可是還和原來一樣，一點兒也沒變。
查理是我們那個俱樂部裡最不愛說話的。
因為他不愛說話，讓人覺得他挺聰明似的，我們就諷刺他，選他作我們俱樂部裡的總統。
他家住在街對面的公寓裡，我們都挺喜歡他，可從來不能跟他很要好&mdash&mdash因為他總是令人費解地沉默。
有一天，他失蹤了，幾個月過去了，他還是沒有一點兒消息。
我們當中誰也沒從他那兒得到過信兒，他好像從地球表面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現在，他把我讓進他的書房。
他可是美國總統啊！ &ldquo坐吧，&rdquo查理說，&ldquo随便點兒。
&rdquo他拿出一盒雪茄。
我隻能坐在那兒瞪圓眼傻看着，他和原來一模一樣，連燕尾眼和條紋褲都一樣。
他那茶褐色的頭發也一如往昔地梳個中分式。
指甲也照例精心修剪過，還是原來的那個查理啊。
烏夾下面，也還戴着薛西斯協會的老标志，兄弟共濟會。
&ldquo你知道，亨利，&rdquo他開始說了，語調柔和，抑揚頓挫，&ldquo我保留自己身世秘密的原因。
&rdquo他微微向前傾了傾身子，壓低了聲音。
&ldquo你知道，她還在找我、&rdquo &ldquo（我知道，他指的是他的妻子，他不能離婚，因為他是天主教徒。
）&rdquo是她策劃的這一切。
你也許知道&hellip&hellip&ldquo他跟我圓滑地擠擠眼，就像喬治。
馬歇爾那樣。
說到這兒，他開始轉着手指頭，像在玩一個小球。
一開始我沒注意，可是後來他叉重複了好幾遍那個動作。
我知道他在暗示什麼了。
&ldquo噢，那東西&hellip&hellip&rdquo 聽到這兒，他舉起一個手指頭，放到嘴唇上，幾乎聽不見地&ldquo噓&mdash&mdash噓&mdash&mdash&rdquo 了一聲。
我把那個小紙團從我馬甲口袋裡拿出來，打開它。
查理不停地很嚴肅地點點頭，但沒出聲兒。
我把那張條子遞給他看，他又很快遞了回來。
我仔細地讀了讀，然後，我把它遞過去。
他迅速把它給燒了，條子是用日語寫的。
經翻譯，意思是：&ldquo我們堅決與聯邦結盟，結局會和開始一樣。
&rdquo 電話鈴響了，查理用低沉而嚴肅的聲音接電話。
最後，他說：&ldquo馬上請他進來。
&rdquo &ldquo奧伯斯普裡斯克斯韋基馬上就到，他和你一起去橫濱。
&rdquo 我剛想讓他再解釋清楚一點兒，他突然把椅子轉向我，把一張相片遞到我眼前。
&ldquo你認識她，是嗎？&rdquo他又把食指壓在嘴唇上。
&ldquo下次你再見到她，就是在東京了，也許是在内庭。
&rdquo說到這兒，他打開他辦公桌最下面的一個抽屜，拿出一個貼着金色标簽的糖果企，就是我和莫娜賣過的那種。
他小心地打開盒子，給我看裡邊的東西：一份情人卡，一束看起來像莫娜的頭發，一把象牙柄小匕首和一枚結婚戒指。
我看着這些東西，查理蓋上盒蓋，又把它放回到抽屜裡。
然後，他朝我擠擠眼，撣撣他的衣眼，說了聲&ldquo俄亥俄&rdquo！我也跟着說了句：&ldquo俄亥俄！&rdquo 突然，他又把椅子轉了過來，遞過來一張相片。
這次換了另一個人，不是莫娜，而是一個和她很相像的人，無法看出是男是女。
留披肩發，像個印第安人。
有一張神秘的、引人注目的臉，使人聯想起堕落天使。
我覺得很不自在，我正看着，查理把像片翻了過來。
在相片的另一面是莫娜，打扮得像個日本婦女，頭發也像日本女人那樣梳起來。
她的眼睛向上斜看，眼影塗得很重，讓人覺得她的眼睛上裂了兩道縫。
他又把相片翻過來倒過去的，如此這般，幾次三番。
屋裡是一片可怕的寂靜，我想不出這樣做有什麼意義。
這時，一名随從進來說奧伯斯普裡斯克斯韋基到了。
他念起那名字來倒像是要奧伯斯葵花籽似的。
一個又高又瘦的人像一陣風似的進來了，他徑直向查理走過去，嘴裡稱他為&ldquo總統先生&rdquo，接着就開始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用的是波蘭語。
他根本沒注意到我，幸虧他沒注意我，因為我差點兒犯了個嚴重的錯誤，把他真正的名字叫出來了。
我正想着，事情的進展很順利。
這時候，我的者朋友斯塔蘇，除了他不會再有第二個人，突然不說話了。
&ldquo這是誰？&rdquo他草率無禮地問道，指了指我這邊。
&ldquo好好看看，&rdquo查理說，擠擠眼，先是朝我，然後朝斯塔蘇。
&ldquo噢，是你呀。
&rdquo斯塔蘇說，勉強向我伸出手。
&ldquo他怎麼也參與進來了？&rdquo他對總統說。
&ldquo那得由你來定。
&rdquo查理溫和地說。
&ldquo哼。
&rdquo斯塔蘇咕哝着。
&ldquo他從來什麼事也幹不好，他總是一次又一次地失敗。
&rdquo &ldquo這我們都知道。
&rdquo查理平靜地說，&ldquo不過，這都一樣。
&rdquo他接了下按鈕，一個随從進來了。
&ldquo格裡斯沃德，把他們送到機場；用我的車。
&rdquo他站起身來和我們握了握手，他的舉止跟他的身份完全一緻。
我覺得他的确是我們偉大共和國的總統，除此之外，他還很機敏，能力也很強。
到門口的時候，他叫了一聲：&ldquo同舟共濟！&rdquo 我們轉過身，完全是副軍人派頭，重複了一遍：&ldquo同舟共濟！&rdquo 飛機上沒燈，機艙裡也沒有。
有一陣兒，我們誰都沒說話。
最後，斯塔蘇說了一串波蘭話打破了沉默，它聽起來很熟悉，可我除了潘和潘尼這兩個詞之外什麼也聽不懂。
&ldquo說英語吧。
&rdquo我請求道，&ldquo你知道我不會說波蘭語。
&rdquo &ldquo試試看，&rdquo他說，&ldquo你會想起來的，你說一遍，别像個啞巴似的，波蘭語是世界上最容易學的語言。
瞧，就這樣&hellip&hellip&rdquo他開始發出咝咝的聲音，&ldquo現在，打個噴嚏！好。
從喉頭發出咕噜聲，好。
&rdquo他把舌頭卷起來，像地毯那樣，&ldquo咽一下！ 好。
你看看&hellip&hellip這沒什麼嘛。
基本原理就是有六個元音，十二個輔音和五個雙元音。
如果你沒把握的話，就吐口唾味或者吹聲口哨。
别把嘴張得太大，吸口氣，舌尖頂住嘴唇。
就這樣，說話快一點，越快越好。
把聲音擡起來一點，好像你要唱歌似的，就這樣。
現在，發腭音。
喉間發出咕噜聲，好！你學會了。
現在跟我說，别結結巴巴的：Ochigkishyiseiecsuhyplaifuejtickoeicjcyciu！太棒了！你知道是什麼意思&mdash&mdash早飯做好了！&ldquo 我對自己很滿意。
我們又學了幾句，比如說：&ldquo午飯準備好了，&rdquo&ldquo水開了，&rdquo &ldquo今天刮大風，&rdquo&ldquo把火點着，&rdquo等等。
我很快就會了。
斯塔蘇是對的，我隻稍微費了點勁兒，單詞就一個個從我的舌尖上蹦出來了。
&ldquo我們現在要去哪兒？&rdquo我用波蘭語問。
&ldquoIznYotzxkiueoeumasysi.&rdquo他說。
這個飼我仿佛也有印象。
一種陌生的語言，波蘭語。
它代表了一種意思，甚至人真的不得不用舌頭來表演雜技。
這是種很好的練習，它使舌頭變得更靈活。
說了一兩個小時波蘭語之後，我又想起來我要學日語這事了。
&ldquo你到那兒以後幹什麼？&rdquo &ldquoDrnzybyisinttituhykidjeueycmayi.&rdquo斯塔蘇說。
用我們本國語說，它表示&ldquo别着急&rdquo。
然後，他又說，用一種我已經忘記了的髒話，&ldquo少說話，多觀察，等命令。
&rdquo 在這段時間裡。
他絲毫未提及過去。
沒提我們在德裡格斯大道的童年時代和他那好脾氣的、總給我們買冰激淋吃的姑姑。
她總愛說點什麼&mdash&mdash用波蘭語，就是那種話&mdash&mdash好像她正唱歌似的。
斯塔蘇一點兒也沒變。
還是和原來一樣愛繃着臉，愛跟别人做對，性格乖僻，對人很倨傲。
小時候，我對他又懼又怕，特别是他發脾氣的時候。
他是個十足的惡棍。
他常常拿把刀子或匕首很快向我沖過來。
他唯一對我好的一次是他姑姑讓他去買泡菜那回。
我們常在路上偷吃一點兒。
那味道可真不錯，是原汁原味的泡菜。
波蘭人都非常愛吃。
一種是泡菜，還有炸香蕉片，那香蕉片又軟又甜。
我們着陸了，大概是在橫濱吧。
我什麼也看不清，整個機場都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突然。
我發現飛機裡隻有我一個人。
我跌坐在黑暗之中。
斯塔蘇不見了。
我輕輕地叫了他幾聲，卻沒人答應。
一種恐怖感緊緊地攫住我。
我開始流汗了。
下了飛機之後，兩個日本人向我跑過來。
&ldquo俄亥俄！俄亥俄！&rdquo他們喊着。
&ldquo俄亥俄！&rdquo我重複一遍。
我們坐上人力車，向市中心去了。
很顯然，城裡沒電&mdash&mdash隻有到處懸挂的紙燈籠，好像在過什麼節。
房子都是竹子的，幹淨而清爽。
人行道上鋪設着木頭磚，我們不時穿過一座座小木橋，好像人們在老式電影裡見過的那樣。
我們進入麥卡度宮殿區時，天剛剛破曉。
我想我本該發抖的，可這次我很平靜，鎮靜自若，準備對付一切突發事變。
&ldquo麥卡度可能有我另一個老朋友。
&rdquo我想，對我自己的聰明頗覺滿意。
我們下了車，停在一扇漆得火紅的門前，換上木履和和眼，拜了幾次，就等着門打開。
最後，那扇大門悄無聲息、令人難以察覺地打開了。
我身處一間環形房子中，屋裡挂着旗子，上面鑲嵌着珍珠寶石。
屋子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佛像。
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