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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上呈現出端莊而又神聖的表情。

    他身上有一種我以前從沒見過的安詳,我心中頓時充滿了神聖感。

    整個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種令人出神的靜寂之中。

     一個女人從一個隐蔽的拱廊裡走了出來。

    她穿着禮服,手裡托着一件聖器,她向佛像走過去的時候,一切都變了。

    她随着一種古怪麗音調又不和諧的音樂和一種由木頭、石頭和鐵器敲擊出來的演奏聲向前舞着。

    從每個門口,都有舞者走過來、他們的臉隐藏在一個個可怕的面具後面。

    他們在佛像周圍圍成一個圓圈,然後又聚成扇形,并發出了神秘的聲音。

    突然,他們都沒了,我一個人在房子裡,獨自面對一個酷似公牛的龐然大物。

    那東西蜷曲在一隻鐵的祭壇上,那祭壇看起來倒像個煎鍋。

    我現在看清了,那不是什麼公牛,而是個半人半牛的怪物。

    它的一隻眼睛安靜地閉着,另一隻眼睛卻死死盯着你,盡管顯得毫無敵意。

    突然,那隻大眼睛開始向我擠了擠,羞答答的,還很輕桃,就像在城裡那些貧民區路燈下徘徊的女人。

    它擠着眼睛的時候,身子更蜷了,仿佛準備要進烤爐了似的。

    然後,它閉上那隻大眼,裝作睡着了的樣子。

    它還時不時地動一動它那擠得很滑稽的大眼睛。

     我踮着腳尖,偷偷地慢慢向那可怕的怪物走過去。

    離那個像隻平底鍋的祭壇隻有幾英尺遠的時候,我突然恐怖地發現有幾簇小火苗正舔着它的底。

    那怪物好像動了動,挺惬意似的。

    它又把那隻大眼睛張開又閉上,閉上又張開,那表情看起來很可笑。

     我又朝前挪了挪,現在我能感受到那些小火苗散發出的熱量來了。

    我甚至聞到了皮肉被燒焦之後發出的焦臭味。

    我吓得呆若木雞,站在那兒,一動也不敢動,臉上汗如雨下。

     那怪物突然跳了起來,前腿直立,後腿支撐着身體。

    我驚懼地發現它長着三個腦袋。

    所有的六隻眼睛都睜得大大的,死死地盯住我。

    我呆住了,隻是盯着它燒焦的那部分,那裡脫落下來,露出一層象牙般又白又沿的皮。

    現在,它的頭也開始變白了,隻有它的三隻鼻子和三張嘴還是紅的。

    眼圈是藍的,是那種鑽藍色。

    每個額頭上都有隻黑星,一閃一閃的,像真的墾星一樣。

     那怪物還是用兩條後腿支住地,開始唱了起來,頭使勁兒向上擡着,振着鬃毛,骨碌碌地轉動着六隻可怕的眼睛。

     &ldquo天哪!&rdquo我用波蘭語咕哝了一句,好像馬上就要暈倒了。

     那支歌我越聽越熟悉。

    那隻怪物以一種超自然的能力,迅捷地從一個音域轉換到另一個音域,從一個調子轉到另一個調子,最後變成了那首清晰而準确無誤的《星條旗永不落》。

    它一邊唱着國歌,半人半牛怪物的美麗的皮膚由白轉紅,又變成藍色。

    額頭上的黑星星也變成金色了,它們像信号燈似的閃着。

     我的腦子跟不上這些令我手足無措的變化,好像變成了一片空白。

    也許,我已經暈過去了。

    無論如何,我知道接下來那半人半牛怪物就消失了,和那個祭壇一起。

     在那面漂亮的紫紅色旗子上,亮起了紫紅色和白色,上面鑲嵌的寶石像火紅色的星星似的一閃一閃,一個體态妖饒的裸體女子跳起了肚皮舞。

    她的肚臍眼兒有美元硬币那麼大,塗成胭脂紅色。

    她披着波斯人的頭巾,帶着手镯和腳镯。

    我在哪兒都可以一眼把她認出來,無論是光着身子還是穿着衣服。

    她那長長的金發,她那狂亂的野性的眼睛和她那充滿肉感的嘴都在準确無誤地告訴我她不是别人,正是海倫。

    瑞麗。

    如果她不是占有欲那麼強的話,她如今早就該和遺棄了她的查理一起住進白宮,當上國家第一夫人了。

     我幾乎沒有時間再回想過去了。

    她和我一起被塞進一架飛機,她全身一絲不挂,渾身散發着汗味和香水味。

    我們又啟程了&mdash&mdash毫無疑問,是回華盛頓去。

    我主動把我的和服讓給她,她一把推開。

    謝天謝地。

    她覺得還挺舒服的。

    她就坐在我對面,膝蓋頂住下巴,兩腿不知羞恥地叉開,抽上一隻煙。

    我不知道總統&mdash&mdash也就是查理看見她這個樣子會怎麼說。

    他總說她是個淫蕩而又不懷好意的婊子。

    好了,不管怎樣,我幹得不錯。

    我正把她帶回華盛頓,這一點是最重要的。

    毫無疑問,他,查理,想離婚,盡管這隻有教皇本人才能批準。

     在整個飛行過程中,她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煙,保持着她那不要臉的姿勢,盯着我看,還送着媚眼兒。

    這一切對我來說已經太過分了,我隻好閉上眼睛。

     當我睜開眼睛時,我們已經踏上白宮的台階了。

    一圈警衛圍着我們往裡走,以掩蓋總統夫人赤裸的身子。

    我跟在她後面,以極大的興趣看着她緩緩地扭着屁股。

     如果我不知道她是誰的話,我一定會把她當作一個在明斯基跳肚皮舞的。

     白宮的門打開以後,我大吃一驚。

    它已經不再是我被我們偉大的共和國總統接見的那幢房子了。

    那是在喬治。

    馬歇爾的家裡。

    一隻搖搖晃晃的桌子從屋子的一頭伸到另一頭。

    每個桌邊都立着一個又大又重的燭台。

    十一個人環桌而坐,每人手裡都拿着個杯子,他們使我想起杜柳德夫人做的蠟人。

    無須再說,他們是我們原來&ldquo兄弟共濟會&rdquo集團的成員。

    那把空椅子顯然是為我準備的。

     在桌子的一頭坐着我們原來的總統,查理,在桌子的另一頭坐着現任總統喬治。

    馬歇爾。

    在一個手勢的示意下,他們都嚴肅地站了起來,杯子高舉着,一齊大聲說:&ldquo好啊!亨利!好啊!&rdquo一邊說着,他們向我們撲過來,抓住海倫的胳膊和腿,把她掀翻在桌上。

    查理抓住我的手,熱情地一再說:&ldquo幹得好,亨利,幹得好!&rdquo 我依次跟他們握手,對每個人都用老辦法示意了一下&mdash&mdash用食指撓手心。

    他們還都是老樣子&mdash&mdash我說&ldquo老樣子&rdquo是因為,除了熱情親切的問候以外,他們還是那麼做作,那麼木呆呆的。

    不過,能看見他們确實挺好的。

    像過去一樣,我想着。

    貝克爾,帶着他的提琴盒子;喬治。

    吉福特和原來一樣畏手畏腳的,從鼻子裡哼着說話;史迪夫。

    希爾身材高大,粗聲粗氣的,總想讓自己顯得重要點兒;伍德羅夫、麥克格利高爾、阿爾。

    博格、格裡姆、奧托。

    坎斯特和弗蘭克。

    卡羅爾。

    看見弗蘭克。

    卡羅爾我真高興極了。

    他的眼睛是淡紫色的,長着濃密的眼睫毛,像女孩的眼睛似的。

     他說話又輕又柔,用眼睛說話比用嘴說話還多。

    像他這種人,要麼就做舞男,要麼就是神父。

     是喬治。

    馬歇爾把我們帶回現實之中。

    他用小木槌敲着桌子。

    &ldquo現在開始開會!&rdquo 他又用力敲了一下,我們魚貫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圓圈很完整,首尾相接。

    兄弟聯盟,不屈不撓。

    這一切多清楚!每個人的扣子上面都用金色字母刻着同舟共濟。

     一切都是老樣子,喬治。

    馬歇爾的媽媽從廚房裡小跑着出出進進,手裡是令人垂涎欲滴的食物。

    我不自覺地盯住她寬寬的脊背。

     這次聚會隻有一件令人不開心的事。

    就是查理。

    瑞麗,查理的妻子,那時候,她站在桌子中央,還是那麼不要臉,嘴裡叼着煙,等着别人讓她開口。

    可是,更令我奇怪不安的是誰也不理她。

    我朝查理那邊望去,看看他怎麼辦。

    他好像連絲毫不快的感覺也沒有,無動于衷地,舉止跟他當美國總統時沒什麼兩樣。

     喬治。

    馬歇爾的聲音響了起來。

    &ldquo在宣讀會議記錄之前,&rdquo他說,&ldquo我想向各位介紹一位我們俱樂部的新成員。

    她是我們這兒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女會員。

    如果我必須坦白的話,我可以說她是一位真正的女士。

    你們中的一些人可能認識她,不管怎麼樣,我知道查理肯定認識。

    &rdquo他迅速朝我們這邊看了一眼,想笑一笑,可很快就往别處望去了。

    &ldquo這次會議很重要。

    我希望諸位明白這一點。

    亨利剛從東京打了個來回&mdash&mdash在此我還不想說他幹什麼去了,在這次會議結束之前,順便提一句,這次會議是秘密召開的,我想讓諸位把我們為他準備好的小小的獎狀拿出來。

    他出色地完成了一件很危險的使命。

    &hellip&hellip現在,在我們讨論下周六晚上在吉福特家舉行的啤酒晚會之前,我想先請這位女士(說到這兒,他會意地朝她看了一眼,笑了笑) 露一手兒。

    我猜不用我說,你們都知道那就是著名的庫茨。

    她是為麥卡度準備的&mdash&mdash不過,她可以給我們表演一下。

    你們注意一下,她什麼也沒穿,一絲不挂。

    在她開始之前,我想提醒諸位&mdash&mdash我希望你們看的時候要正派體面。

    我和亨利安排了這場表演,是為了提高大家對俱樂部活動的興趣。

    上幾次會議讓人感到非常失望,我們真正的俱樂部精神仿佛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這次會議是特地為重新找回我們兄弟以前的那種精神而開的&hellip&hellip&ldquo 說到這兒,他用小木槌連破三下,廚房裡的錄音機開始唱起了聖路易絲。

    布魯斯。

    &ldquo每個人都快樂嗎?&rdquo他輕聲問。

    &ldquo好吧,海倫開始吧!記住,别不好意思!&rdquo 燭台被擡到靠牆的櫃子上,隻有兩支蠟燭沒熄滅。

    海倫開始以古代人的方式又扭又擺的。

    在另一面牆上,她的動作被誇張地映了出來。

    她跳的是一種日本式肚皮舞,有人也許會說,她從孩提時代就開始學了。

    她身上的每塊肌肉都任她控制,甚至她臉上的肌肉她也可以用非凡的技巧調動起來。

    我們十二個人中沒有一個人動一動,我們坐在那兒,身如木雕,眼睛随着她每一個細小的動作轉着,我們知道,那每一個動作都有其自己的意義。

    舞跳完了,喬治。

    吉福特倒在椅子上昏了過去。

    海倫從椅子上跳下來,跑進了廚房。

    喬治。

    馬歇爾使勁地用小木槌敲着桌子。

    &ldquo把他拉到走廊上去,&rdquo他命令道,&ldquo把他的頭浸到水桶裡。

    快!&rdquo這話引起了一片抱怨和咆哮。

    &ldquo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去!&rdquo喬治。

    馬歇爾大聲說。

    &ldquo這隻是個開始,把襯衫穿好,馬上會有人給你治的。

    順便說一下,誰的肌肉還在痙攣,可以說一聲到外面去喝點兒什麼。

    &rdquo 隻有喬治和我沒站起身來,别人都退了出來。

     &ldquo你瞧我們遇到困難了。

    &rdquo喬治。

    馬歇爾以一種極端絕望的口氣說。

    &ldquo無論我們做什麼都沒用,我要解散俱樂部,我想在會議記錄裡合法地寫進去。

    &rdquo &ldquo上帝!&rdquo我請求道,&ldquo别那麼做!畢竟,他們隻是人啊。

    &rdquo &ldquo這就是我們失誤的地方。

    &rdquo喬治。

    馬歇爾說,&ldquo他們都很精,他們應該知道得更清楚。

    上一次,我們連法定人數都沒到。

    &rdquo &ldquo你那句&lsquo他們應該知道得更清楚&rsquo是什麼意思?&rdquo &ldquo外交禮儀要求你不能動,他們有九個人肌肉痙攣,第十個人暈了過去,我們該怎麼辦呢?&rdquo &ldquo你是不是有點兒太狠了?&rdquo &ldquo我必須如此,亨利。

    我們不能老是慣着他們。

    &rdquo &ldquo都一樣,我覺得&hellip&hellip&rdquo &ldquo聽着,亨利,&rdquo他開始說話速度加快,聲音壓得越來越低。

    &ldquo除了查理之外,沒人知道你到東京幹什麼去了。

    你幹得不錯,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這隻不過是我往他們眼裡揉進去的一顆小沙子。

    會議結束之後,查理、你和我帶着海倫再去好好地樂一樂。

    我可不想讓他們失去控制,要不,他們會把她弄死的。

    &rdquo他狡黠地朝我擠擠眼&hellip&hellip&ldquo讓她好好洗一洗&hellip&hellip加點兒明礬&hellip&hellip你知道&hellip&hellip我母親正給她按摩呢。

     看!&ldquo他彎下腰從桌子底下拿出來一樣東西。

    &rdquo看見了嗎?&ldquo那是一個充滿了水的巨大的橡膠陰莖。

    他捏了捏。

    &rdquo明白了嗎?那是為查理準備的,什麼也别說,這可是個新聞。

    做總統真沒勁,他有一年多沒幹那事了。

    這裡的水足夠了。

    &ldquo他下流地晃了晃那個橡膠陰莖&hellip&hellip&rdquo足夠讓她把小便從耳朵、眼睛和鼻子裡流出來了。

    &ldquo &ldquo這挺有趣的,亨利。

    我母親見過一次,不過,她不會說出去的。

    我告訴過你一次,你可得記住。

    &rdquo 然後,他又說了些讓我目瞪口呆的事。

    他看起來根本不像是喬治。

    馬歇爾。

     &ldquo聽着,亨利,&rdquo他說,&ldquo就在你那條街上,那個印度人喜歡看女人彎下腰以後垂下來的乳房和大腿。

    &rdquo 他又朝我擠擠眼睛,吓了我一大跳。

    &ldquo你懂了嗎?亨利?正如我剛才說的,那股舊的推動力已不再處處存在了。

    我們得去尋找新的血液,你和我也交往了這麼多年了。

    我們不可能再以同樣的熱情來玩那些過時的把戲了。

    戰争一開始,我就要去參加炮兵。

    &rdquo &ldquo什麼戰争,喬治?&rdquo 他回答說:&ldquo對我來說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就是打仗嘛。

    &rdquo 這時候,另外幾個人都回來了。

    我這輩子從來沒見過如此憔悴、如此精疲力竭的人。

    &ldquo他是對的,&rdquo我想,&ldquo我們得去尋找新鮮血液了。

    &rdquo 他們很安靜地各回原位坐好,頭像枯萎的花似的耷拉下來。

    有幾個人一副精神恍惚的樣子,她媽的這幫人真夠丢人現眼的。

     小木槌又敲了幾下,會議繼續進行。

    &ldquo那些清醒過來的人注意!&rdquo喬治。

    馬歇爾用一種嚴厲而又斷然的口氣說,&ldquo你們曾經稱你們自己為&lsquo沉思者&rsquo。

    你們聚在一起,建立了一個屬于你們的領地,著名的薛西斯協會。

    你們現在已經不夠格再做這個社團的成員了。

    你們已經蛻化變質了,過一會兒,我将舉手表決一下,解散這個組織。

    可是,首先,我有事要和原總統查理說一說。

    &rdquo說到這兒,他不懷好意地用小木槌敲了幾下桌子。

    &ldquo你頭腦是清醒的嗎?你這隻可憐的癞蛤蟆,我正和你說話呢。

    坐直了!把扣子扣好!現在,聽着&hellip&hellip考慮到你任職期間人民對你的反響,我将把你送回白宮再任職四年,如果你被選上的話。

    會議一結束,我就讓你穿上你的燕尾服和條紋褲,然後快滾!說話留神點兒,沒人把你當傻子。

    你降職了,被開除了,你喪失了你的信譽。

    &rdquo說到這兒,他向我轉過頭來。

    &ldquo怎麼樣,亨利?都是照上帝的意思辦的。

    &rdquo他壓低聲音,又飛快地說了起來,&ldquo這都是為了你,一個特别的&hellip&hellip男人從不會改變他的最後目标。

    它或早或晚都會回到無知無覺的狀态。

    &rdquo 他說着,站起身來,拉着我。

    我們進了廚房,迎面吹來一陣煙幕。

    &ldquo亨利,我剛才說過,我們讓他們吃一驚。

    &rdquo說着,他煽了煽煙。

    在廚房桌子的另一頭坐着莫娜和那個我在相片上見過的長發神秘人物。

     &ldquo這是怎麼回事?&rdquo我問。

     &ldquo你太太和她的朋友。

    &rdquo &ldquo海倫在哪兒?&rdquo &ldquo回東京了。

    她倆是代替品。

    &rdquo他用胳膊肘推了我一下,圓滑地擠了下眼睛。

     &ldquo克羅姆韋爾一會兒就來。

    &rdquo他說,&ldquo你可得謝謝他。

    &rdquo 莫娜和她的情人正忙着打紙牌,連看也沒看我們一眼。

    她們好像玩得挺歡的,那個蓄長發的陌生人是雙重關節,她留着漂亮的小胡子,結實的乳房,穿着紫羅蘭色褲子,梳着兩條金色大辮子。

    指尖長得很怪,她倆過一會兒就用針刺一下對方。

     &ldquo不錯的一對兒,&rdquo我評論着,&ldquo她們是從海瑪貝特來的吧?&rdquo &ldquo把這留給克羅姆韋爾,&rdquo喬治。

    馬歇爾說,&ldquo他把什麼都安排好了。

    &rdquo 他話音未落,門上有人敲了一下。

     &ldquo他來了。

    &rdquo喬治。

    馬歇爾說,&ldquo他總是很準時。

    &rdquo 門悄聲地開了。

    進來了一個頭上裹着血迹斑斑的繃帶的人,這根本不是克羅姆韋爾,&lsquo而是瘋子謝爾登。

    我尖叫一聲,暈了過去。

     我醒過來的時候,謝爾登正坐在桌子旁邊玩牌呢。

    他已經把繃帶拆下來了,血從他後腦勺的一個小黑洞往外一滴一滴地淌着,從他雪白的襯衣領子流到背上。

     我覺得我又要暈過去了。

    可是喬治。

    馬歇爾感覺到了我的狼狽樣子,迅速從他西裝背心口袋裡掏出個小玻璃塞,把它塞進槍洞裡,血不流了。

    謝爾登開始高興地吹着口哨。

    那是首波蘭搖籃曲。

    他時不時地跺着地闆打拍子,他還常哼幾個音節,那麼輕柔,好像他是個懷裡抱着嬰兒的媽媽似的。

    他又吹口哨又呼歌之後,又開始唱猶太聖歌,前後搖着腦袋,用假聲悲哀地唱着,嗚咽着,哭泣着,祈禱着。

    他還用令人驚愕的男低音有力地唱着。

    這樣持續了好一會兒,他像着了魔似的。

    突然,他變了個樣子,賦予他的聲音以金屬般的音色,好像他的肺是用金屬做成的似的。

     他現在是用印地語在唱、醉醺醺的調子裡充滿了血淋淋的誓言和猥亵的詛咒。

    &ldquoDieHutzulies,farbrentSolnseiwern&hellip&hellipDieMerder,gehargetsolnseiwern&hellip&hellipDieGozlonem,unzindensolnseisich&hellip&hellip&rdquo他的聲音越唱越高,尖銳刺耳。

    &ldquoFonie&mdashganef,amiesemeshineofsei!&rdquo一邊唱着,還一邊尖叫着,唾沫四濺。

    他站起身來,開始像個伊斯蘭教托體僧那樣轉起圈來。

    &ldquoCossaken!Cossaken!&rdquo他重複了一遍又一遍,跺着腳,一股鮮血從嘴裡流了出來。

    他的動作稍微慢了下來,把手伸進褲子後面的兜裡,拿出一把象牙柄小刀。

    現在,他越轉越快,嘴裡還不停地尖叫着&ldquoCossaken!Hutzulies!GO-zlonem!Merder!Fonie&mdashGanef!&rdquo 他不斷地拿小刀刺自己,刺在胳膊上、腿上、肚子上、眼睛上、鼻子上、耳朵上、嘴裡,直至他全身血肉模糊。

    突然,他停了下來,卡住那兩個女人的喉嚨,使勁兒把她們的頭撞在一起,一次又一次,好像她倆的頭隻不過是兩隻椰子而已。

    接着,他解開襯衣扣子,舉起警笛,使勁吹了起來,那聲音把牆上的灰都震了下來。

    聽到這聲音,愛克塞斯劇團的另外十個人湧向門口。

    他們正要穿過門洞的時候,謝爾登一把抓起手槍,把他們一個接一個地射倒了,嘴裡還兀自尖叫着&hellip&hellip 隻有喬治和我還活着,還在喘氣兒。

    我都吓癱了,一步也挪不動。

    我們站在那兒,背靠着牆,心想:這下該輪到我們了。

    謝爾登跨過地上的屍體,好像它們隻不過是伐倒的木頭似的。

    他慢慢朝我們走過來,舉着槍,用左手解着褲子扣子。

    &ldquo你們這群讨厭的狗!&rdquo他用波蘭語說着,&ldquo這是你們祈禱的最後機會了。

    在我把尿撒到你們頭上的時候,趕快祈禱吧!但願我尿出來的血會灼爛你們的心!現在,叫你們的教皇、你們的聖母瑪麗亞吧!叫那個騙子耶稣基督吧!你們早該發臭了,該死的異教徒!放你媽的屁吧!&rdquo他那血紅的尿澆在我們身上,像硫酸一樣灼傷了我們的皮膚。

    他剛一尿完,就砰地朝喬治。

    馬歇爾放了一槍,屍體像一堆糞似的倒在了地上。

     我舉起雙手,大聲叫,&ldquo停!&rdquo,但是謝爾登已經開了槍。

    我倒向地上的時候,開始像馬一樣嘶叫起來。

    我看見他擡起了腳,接着他朝我臉上踢了一腳。

    我翻了個身,我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這隻不過是個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