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關燈
小
中
大
在紐曼被介紹給德·辛特雷夫人家人後的第三天，将近黃昏時分，他在自家桌子上看到了德·貝樂嘉侯爵的名片。
翌日，他收到一張便條，說如果他肯賞光一起共進晚餐，老侯爵夫人将十分感謝。
盡管他很不情願取消别的安排，但還是選擇了赴宴。
他被帶到貝樂嘉老夫人之前見他的那間客廳，在那裡他看到了令人尊敬的女主人，以及圍坐在她身旁的全體家庭成員。
噼啪作響的爐火照亮了整個房間，矮腳椅上坐着一位女士，她雙腳伸到火前，火光映照着她那雙粉紅色的小拖鞋，她就是年輕的德·貝樂嘉夫人。
德·辛特雷夫人坐在房間的另一頭，腿上抱着一個小女孩，那是她哥哥烏爾班的女兒，顯然她正在給她講一個精彩的故事。
瓦倫汀坐在一張靠近他嫂子的軟凳上，他自然是對她說着恭維的閑話。
侯爵站在壁爐前，一動不動，昂首挺立，手背在身後，擺出一副正式迎客的架勢。
德·貝樂嘉老夫人起身向紐曼打招呼，那架勢似乎在一分一厘拿捏着傲慢的分寸。
&ldquo您瞧，就我們自己人，沒有請其他人。
&rdquo她表情嚴肅地說。
&ldquo很高興您沒有請其他客人，這樣我們說話會更加方便。
&rdquo紐曼說。
接着，他把手伸向侯爵說：&ldquo晚上好，先生。
&rdquo 德·貝樂嘉侯爵總是那麼彬彬有禮，他雖然很注重自己的尊嚴，卻顯得有些焦躁不安。
他開始在房間裡來來回回走動着，一會兒從高大的窗戶向外張望，一會兒拿起書，然後又放下。
年輕的德·貝樂嘉夫人向紐曼伸出手，既不看他，也沒有移動身子。
&ldquo您可能認為她這是冷漠，&rdquo瓦倫汀大聲說，&ldquo但其實不是，她這是熱情的表示，說明她已經把您當作自己人看待了。
現在，她已經很讨厭我了，所以總是看着我。
&rdquo &ldquo難怪我這麼讨厭您，原來我是在一直看着您。
&rdquo小侯爵夫人大聲說道，&ldquo如果紐曼先生不喜歡這種握手方式，那我可以重新行一次禮。
&rdquo 然而，我們的主人公卻錯失了這一誘人的優待，他已走向房間的另一頭去找德·辛特雷夫人了。
她看着他，并與他握了手，然後又繼續給小侄女講故事去了。
她接着隻講了兩三句，很明顯那是故事中很重要的情節。
她微笑着，聲音變得低沉，小女孩睜着圓圓的眼睛盯着她。
&ldquo不過，最後年輕的王子娶了美麗的花神貝拉，&rdquo德·辛特雷夫人說，&ldquo然後把她帶到粉紅天空國與他一起生活。
她在那裡生活得很快樂，忘掉了所有的煩惱，每天乘坐五百隻白鼠拉的象牙馬車出去遊玩。
&rdquo她對紐曼解釋說，&ldquo可憐的花神貝拉，她經曆了太多可怕的痛苦。
&rdquo &ldquo她曾經半年沒有任何東西吃。
&rdquo小布朗奇說道。
&ldquo是的，但是半年後，她得到了一塊像那隻軟墊凳那麼大的餡餅。
&rdquo德·辛特雷夫人說，&ldquo這讓她又恢複了活力。
&rdquo &ldquo真是命運多舛啊！&rdquo紐曼說道，&ldquo您非常喜歡孩子嗎？&rdquo他确定她很喜歡，但他希望她能親口說出來。
&ldquo我喜歡和他們說話，&rdquo她答道，&ldquo我可以和他們談論一些比成年人談論的更嚴肅的話題。
我對小布朗奇講的可能是廢話，但我們談論的問題比我在成人世界裡談論的東西要嚴肅得多。
&rdquo &ldquo我希望您和我談話時，也能把我當作小布朗奇那個年齡層的人。
&rdquo紐曼笑着說，&ldquo那天晚上的舞會玩得開心嗎？&rdquo &ldquo開心極了！&rdquo &ldquo您現在講的就是我們成人在社交時講的廢話，&rdquo紐曼說，&ldquo我不相信您玩得很開心。
&rdquo &ldquo不開心也是我自己的原因，舞會布置得很漂亮，每個人都很友善。
&rdquo &ldquo您心裡很清楚&rdquo，紐曼說，&ldquo您惹惱了自己的母親和兄長。
&rdquo 德·辛特雷夫人看了他一會兒，并沒有立即回答。
&ldquo是的，&rdquo她最後答道，&ldquo我承受了太多無法承受的東西，我沒有勇氣，庸碌無為。
&rdquo她說這句話時略微加強了語氣，但随後又變了聲調，&ldquo我可能永遠也經受不住美麗花神貝拉所經受的那些苦痛折磨，&rdquo她補充說，&ldquo哪怕有那些可預期的回報，我也受不了。
&rdquo 晚餐時間到了，紐曼走到德·貝樂嘉老夫人的身旁坐下。
餐廳在陰冷的走廊盡頭，寬敞卻昏暗。
晚餐簡單精緻，紐曼想那些菜品會不會是德·辛特雷夫人預定的，并在心中十分希望是她安排的。
當他坐在貝樂嘉家族這座古色古香的餐廳裡、坐在這些貴族家庭成員中間時，他開始詢問自己坐在其中的意義。
老夫人會對他的到來有所回應嗎？他是今晚唯一的客人，這對他自己來說到底是榮耀還是屈辱呢？他們覺得向其他人介紹自己是一種恥辱嗎？還是說這是他們向自己表示獨特的青睐？紐曼心中有所戒備，十分注意察言觀色，滿腹疑惑，但同時他又有點兒滿不在乎。
不管是好是壞，他已經坐在這裡了，德·辛特雷夫人就坐在自己的對面。
她左右兩邊有兩隻高高的燭台，她會坐在那兒待上一個小時，而這對紐曼來說已經足夠了。
晚餐進行得極其嚴肅莊重，他心裡想是不是&ldquo古老的大家族&rdquo都是這種狀态。
貝樂嘉老夫人頭擡得高高的，眼睛認真地盯着餐桌。
她的臉很小，皮膚白皙，臉上有細細的皺紋，因此眼睛看起來有些突兀。
侯爵似乎覺得高雅的藝術适合餐桌上談論，是比較安全的話題，因為這不會過于曝光個人隐私。
當聽紐曼說到過歐洲所有的博物館，他時不時地妙語連珠，贊賞魯本斯畫作幾近肉色的色彩光澤和桑索維諾[138]的高尚品位。
他的表現似乎說明他很緊張，害怕如果不說出一大串尊貴的名字，氣氛就會不那麼高雅。
&ldquo他到底在害怕什麼呢？&rdquo紐曼暗忖，&ldqu
翌日，他收到一張便條，說如果他肯賞光一起共進晚餐，老侯爵夫人将十分感謝。
盡管他很不情願取消别的安排，但還是選擇了赴宴。
他被帶到貝樂嘉老夫人之前見他的那間客廳，在那裡他看到了令人尊敬的女主人，以及圍坐在她身旁的全體家庭成員。
噼啪作響的爐火照亮了整個房間，矮腳椅上坐着一位女士，她雙腳伸到火前，火光映照着她那雙粉紅色的小拖鞋，她就是年輕的德·貝樂嘉夫人。
德·辛特雷夫人坐在房間的另一頭，腿上抱着一個小女孩，那是她哥哥烏爾班的女兒，顯然她正在給她講一個精彩的故事。
瓦倫汀坐在一張靠近他嫂子的軟凳上，他自然是對她說着恭維的閑話。
侯爵站在壁爐前，一動不動，昂首挺立，手背在身後，擺出一副正式迎客的架勢。
德·貝樂嘉老夫人起身向紐曼打招呼，那架勢似乎在一分一厘拿捏着傲慢的分寸。
&ldquo您瞧，就我們自己人，沒有請其他人。
&rdquo她表情嚴肅地說。
&ldquo很高興您沒有請其他客人，這樣我們說話會更加方便。
&rdquo紐曼說。
接着，他把手伸向侯爵說：&ldquo晚上好，先生。
&rdquo 德·貝樂嘉侯爵總是那麼彬彬有禮，他雖然很注重自己的尊嚴，卻顯得有些焦躁不安。
他開始在房間裡來來回回走動着，一會兒從高大的窗戶向外張望，一會兒拿起書，然後又放下。
年輕的德·貝樂嘉夫人向紐曼伸出手，既不看他，也沒有移動身子。
&ldquo您可能認為她這是冷漠，&rdquo瓦倫汀大聲說，&ldquo但其實不是，她這是熱情的表示，說明她已經把您當作自己人看待了。
現在，她已經很讨厭我了，所以總是看着我。
&rdquo &ldquo難怪我這麼讨厭您，原來我是在一直看着您。
&rdquo小侯爵夫人大聲說道，&ldquo如果紐曼先生不喜歡這種握手方式，那我可以重新行一次禮。
&rdquo 然而，我們的主人公卻錯失了這一誘人的優待，他已走向房間的另一頭去找德·辛特雷夫人了。
她看着他，并與他握了手，然後又繼續給小侄女講故事去了。
她接着隻講了兩三句，很明顯那是故事中很重要的情節。
她微笑着，聲音變得低沉，小女孩睜着圓圓的眼睛盯着她。
&ldquo不過，最後年輕的王子娶了美麗的花神貝拉，&rdquo德·辛特雷夫人說，&ldquo然後把她帶到粉紅天空國與他一起生活。
她在那裡生活得很快樂，忘掉了所有的煩惱，每天乘坐五百隻白鼠拉的象牙馬車出去遊玩。
&rdquo她對紐曼解釋說，&ldquo可憐的花神貝拉，她經曆了太多可怕的痛苦。
&rdquo &ldquo她曾經半年沒有任何東西吃。
&rdquo小布朗奇說道。
&ldquo是的，但是半年後，她得到了一塊像那隻軟墊凳那麼大的餡餅。
&rdquo德·辛特雷夫人說，&ldquo這讓她又恢複了活力。
&rdquo &ldquo真是命運多舛啊！&rdquo紐曼說道，&ldquo您非常喜歡孩子嗎？&rdquo他确定她很喜歡，但他希望她能親口說出來。
&ldquo我喜歡和他們說話，&rdquo她答道，&ldquo我可以和他們談論一些比成年人談論的更嚴肅的話題。
我對小布朗奇講的可能是廢話，但我們談論的問題比我在成人世界裡談論的東西要嚴肅得多。
&rdquo &ldquo我希望您和我談話時，也能把我當作小布朗奇那個年齡層的人。
&rdquo紐曼笑着說，&ldquo那天晚上的舞會玩得開心嗎？&rdquo &ldquo開心極了！&rdquo &ldquo您現在講的就是我們成人在社交時講的廢話，&rdquo紐曼說，&ldquo我不相信您玩得很開心。
&rdquo &ldquo不開心也是我自己的原因，舞會布置得很漂亮，每個人都很友善。
&rdquo &ldquo您心裡很清楚&rdquo，紐曼說，&ldquo您惹惱了自己的母親和兄長。
&rdquo 德·辛特雷夫人看了他一會兒，并沒有立即回答。
&ldquo是的，&rdquo她最後答道，&ldquo我承受了太多無法承受的東西，我沒有勇氣，庸碌無為。
&rdquo她說這句話時略微加強了語氣，但随後又變了聲調，&ldquo我可能永遠也經受不住美麗花神貝拉所經受的那些苦痛折磨，&rdquo她補充說，&ldquo哪怕有那些可預期的回報，我也受不了。
&rdquo 晚餐時間到了，紐曼走到德·貝樂嘉老夫人的身旁坐下。
餐廳在陰冷的走廊盡頭，寬敞卻昏暗。
晚餐簡單精緻，紐曼想那些菜品會不會是德·辛特雷夫人預定的，并在心中十分希望是她安排的。
當他坐在貝樂嘉家族這座古色古香的餐廳裡、坐在這些貴族家庭成員中間時，他開始詢問自己坐在其中的意義。
老夫人會對他的到來有所回應嗎？他是今晚唯一的客人，這對他自己來說到底是榮耀還是屈辱呢？他們覺得向其他人介紹自己是一種恥辱嗎？還是說這是他們向自己表示獨特的青睐？紐曼心中有所戒備，十分注意察言觀色，滿腹疑惑，但同時他又有點兒滿不在乎。
不管是好是壞，他已經坐在這裡了，德·辛特雷夫人就坐在自己的對面。
她左右兩邊有兩隻高高的燭台，她會坐在那兒待上一個小時，而這對紐曼來說已經足夠了。
晚餐進行得極其嚴肅莊重，他心裡想是不是&ldquo古老的大家族&rdquo都是這種狀态。
貝樂嘉老夫人頭擡得高高的，眼睛認真地盯着餐桌。
她的臉很小，皮膚白皙，臉上有細細的皺紋，因此眼睛看起來有些突兀。
侯爵似乎覺得高雅的藝術适合餐桌上談論，是比較安全的話題，因為這不會過于曝光個人隐私。
當聽紐曼說到過歐洲所有的博物館，他時不時地妙語連珠，贊賞魯本斯畫作幾近肉色的色彩光澤和桑索維諾[138]的高尚品位。
他的表現似乎說明他很緊張，害怕如果不說出一大串尊貴的名字，氣氛就會不那麼高雅。
&ldquo他到底在害怕什麼呢？&rdquo紐曼暗忖，&ldq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