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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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淩晨，紐曼還沒來得及穿戴整齊，一個小老頭兒被帶進了他的房間，後面跟着一位身穿大褂的年輕人，手裡捧着一幅裝裱精美的畫。
紐曼最近忙着其他的事，已經忘掉了尼奧什先生和他那位優秀的女兒，但眼前的一切又勾起了他的記憶。
&ldquo先生，您大概對我很失望吧，&rdquo老人說着，嘴上不停地道歉和緻意，&ldquo讓您等了這麼久，您興許要怪我不守信用，做事有頭無尾了。
但是，我終于還是做到了！瞧這幅漂亮的《聖母像》。
夥計，把畫放在椅子上，找個光線好的角度，讓這位先生好好欣賞一下。
&rdquo尼奧什先生一邊對年輕人說着，一邊幫他一起調放那件藝術品的位置。
畫布上的清漆有一英寸厚，畫框至少有一英尺寬，做工精美。
畫面在晨曦中閃耀璀璨，紐曼看在眼裡，喜在心頭，似乎覺得這是一件非常劃算的買賣，一下子體會到擁有它的富足感。
紐曼心滿意足地看着那幅畫，繼續整理着衣衫。
尼奧什先生支走了随從，微笑地搓着手來到紐曼面前。
&ldquo畫工堪稱精美[61]，&rdquo他輕輕嘟囔着，&ldquo瞧瞧那些不可思議的筆法，您也許能感覺得出來。
我們經過大街上時，這幅畫吸引了大量圍觀人群，然後是一波又一波的贊歎。
由此可見這幅畫的技藝之高，我這樣說并不是因為它是我女兒的傑作，而是一個高品位的人對另外一個人的評價。
我不得不說您買到了一件精品，打造精品是相當艱難的，這樣的作品可沒有人舍得出售。
隻可惜我們沒有辦法留住它、享有它！我真可以說，先生，&rdquo尼奧什先生無力而谄媚地笑着說，&ldquo我真可以說，您太讓人羨慕了！&rdquo過了一會兒他又補充道，&ldquo您瞧，我們自作主張給您做了個畫框，這也稍稍增加了這件作品的價值，也免去了像您這麼精細的人在店鋪為此讨價還價的煩惱。
&rdquo 尼奧什先生啰啰唆唆說了很多，我在不改變原意的前提下做了精簡。
顯而易見，他對英語頗有研究，口音混雜着奇怪的倫敦腔[62]，但因為長期不用，他的英語已經變得生澀起來，常常詞不達意，讓人摸不着頭腦。
所以，在講話過程中，他要穿插大量的法語做解釋，并用自己的方式将那些法語詞彙英語化，用到的一些法語成語他也是囫囵吞棗地直譯成英語。
他以最謙卑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想法，結果是沒有人能聽得懂他說了些什麼，所以，我不揣淺陋對他說的話做了篩選整理。
紐曼聽得似懂非懂，但他覺得很有趣，那個老頭兒一本正經地自說自話，讓他本能地想要與之平等對話。
紐曼天性善良，深知貧窮對人的緻命打擊，他常常為此感到煩惱，那幾乎是唯一讓他覺得煩惱的事。
他有時會産生一種沖動，想要用自己的财富像海綿一樣抹去貧富差别。
可諾埃米小姐的父親此時顯然已經完全不管不顧了，他一門心思地渴望牢牢抓住這個意想不到的機遇。
&ldquo那麼，那個畫框我應該付您多少錢呢？&rdquo紐曼問道。
&ldquo一共三千法郎。
&rdquo老人說着，臉上露出谄媚的微笑，兩手握在一起，一副天生的可憐兮兮的樣子。
&ldquo可以開個收據嗎？&rdquo &ldquo我帶了一份，&rdquo尼奧什先生說，&ldquo我自說自話草拟了收據，怕的就是先生正好想要它。
&rdquo他從自己的小筆記本中撕下一頁紙，遞給對方。
隻見那份文書謄寫工整，語言措辭經過精心斟酌，十分缜密。
紐曼把錢遞了過去，尼奧什先生小心翼翼地一個金币一個金币地數過之後，然後将它們放入舊皮錢包中。
&ldquo您女兒最近怎麼樣？&rdquo紐曼問道，&ldquo她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rdquo &ldquo印象？先生，您真是太好了！您欣賞她的美貌嗎？&rdquo &ldquo當然啦，她很美。
&rdquo &ldquo哎呀，是的，她的确很美！&rdquo &ldquo美對她有什麼不好嗎？&rdquo 尼奧什先生的眼睛緊緊盯着地毯，搖了搖頭，然後又擡頭望着紐曼，瞳孔似乎一下子放大明亮了起來。
&ldquo先生是知道巴黎的情況的，女孩漂亮但是沒有錢，拿不出嫁妝，再美也無濟于事。
&rdquo &ldquo哦，可您女兒的情況則不同，她現在有錢了。
&rdquo &ldquo您說得也對，這半年裡，我們算是有錢的人了。
然而，我倒希望自己的女兒長相平平，那樣我可以睡個安穩覺了，反正都一樣。
&rdquo &ldquo您是擔心年輕男人？&rdquo &ldquo年輕的、年老的都擔心！&rdquo &ldquo她應該找個丈夫。
&rdquo &ldquo唉，先生，找丈夫沒有那麼簡單，她丈夫得接受她的現狀&mdash&mdash我給不了她嫁妝，還要對她好，可年輕男人卻不會這麼想。
&rdquo &ldquo哦，&rdquo紐曼說，&ldquo她的才華本身就是嫁妝啊。
&rdquo &ldquo唉，先生，才華也要先兌現啊！&rdquo尼奧什先生輕輕拍了拍錢包，然後收了起來，&ldquo這樣的生意也不是每天都有的。
&rdquo &ldquo唉，這兒的年輕男子也太悭吝了，&rdquo紐曼說，&ldquo我隻能這麼說，他們應該付給您女兒錢，而不是反過來要錢。
&rdquo &ldquo先生，您的想法很高尚，可那又會怎麼樣呢？這個國家的人可不這麼想，我們結婚都是這麼辦的。
&rdquo &ldquo您女兒結婚需要多少嫁妝？&rdquo 尼奧什先生驚疑地望着紐曼，似乎在等待對方接下來還會講出什麼話來，但很快他鎮定了下來，胡亂地回道他認識一個不錯的年輕人，在一家保險公司工作，他要的嫁妝是一萬五千法郎。
&ldquo讓您女兒為我畫六幅畫，她就可以得到她的嫁妝了。
&rdquo &ldquo六幅畫&mdash&mdash她的嫁妝！先生您不是開玩笑吧？&rdquo &ldquo如果她能在盧浮宮臨摹六到八幅畫，都像這幅《聖母像》一樣好，我每幅畫都可以付她三千法郎。
&rdquo紐曼說。
可憐的尼奧什先生竟一時說不出話來，他既吃驚又感激。
他抓住紐曼的手，緊緊握住，眼裡泛着淚光注視着他。
&ldquo和這幅畫一樣漂亮？不，再畫的話，一定要比這幅漂亮千倍，更加高貴華麗。
嗨，先生，要是我自己會畫就好了，可以搭個手。
我要怎麼感謝您才好呢？
紐曼最近忙着其他的事，已經忘掉了尼奧什先生和他那位優秀的女兒，但眼前的一切又勾起了他的記憶。
&ldquo先生，您大概對我很失望吧，&rdquo老人說着，嘴上不停地道歉和緻意，&ldquo讓您等了這麼久，您興許要怪我不守信用，做事有頭無尾了。
但是，我終于還是做到了！瞧這幅漂亮的《聖母像》。
夥計，把畫放在椅子上，找個光線好的角度，讓這位先生好好欣賞一下。
&rdquo尼奧什先生一邊對年輕人說着，一邊幫他一起調放那件藝術品的位置。
畫布上的清漆有一英寸厚，畫框至少有一英尺寬，做工精美。
畫面在晨曦中閃耀璀璨，紐曼看在眼裡，喜在心頭，似乎覺得這是一件非常劃算的買賣，一下子體會到擁有它的富足感。
紐曼心滿意足地看着那幅畫，繼續整理着衣衫。
尼奧什先生支走了随從，微笑地搓着手來到紐曼面前。
&ldquo畫工堪稱精美[61]，&rdquo他輕輕嘟囔着，&ldquo瞧瞧那些不可思議的筆法，您也許能感覺得出來。
我們經過大街上時，這幅畫吸引了大量圍觀人群，然後是一波又一波的贊歎。
由此可見這幅畫的技藝之高，我這樣說并不是因為它是我女兒的傑作，而是一個高品位的人對另外一個人的評價。
我不得不說您買到了一件精品，打造精品是相當艱難的，這樣的作品可沒有人舍得出售。
隻可惜我們沒有辦法留住它、享有它！我真可以說，先生，&rdquo尼奧什先生無力而谄媚地笑着說，&ldquo我真可以說，您太讓人羨慕了！&rdquo過了一會兒他又補充道，&ldquo您瞧，我們自作主張給您做了個畫框，這也稍稍增加了這件作品的價值，也免去了像您這麼精細的人在店鋪為此讨價還價的煩惱。
&rdquo 尼奧什先生啰啰唆唆說了很多，我在不改變原意的前提下做了精簡。
顯而易見，他對英語頗有研究，口音混雜着奇怪的倫敦腔[62]，但因為長期不用，他的英語已經變得生澀起來，常常詞不達意，讓人摸不着頭腦。
所以，在講話過程中，他要穿插大量的法語做解釋，并用自己的方式将那些法語詞彙英語化，用到的一些法語成語他也是囫囵吞棗地直譯成英語。
他以最謙卑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想法，結果是沒有人能聽得懂他說了些什麼，所以，我不揣淺陋對他說的話做了篩選整理。
紐曼聽得似懂非懂，但他覺得很有趣，那個老頭兒一本正經地自說自話，讓他本能地想要與之平等對話。
紐曼天性善良，深知貧窮對人的緻命打擊，他常常為此感到煩惱，那幾乎是唯一讓他覺得煩惱的事。
他有時會産生一種沖動，想要用自己的财富像海綿一樣抹去貧富差别。
可諾埃米小姐的父親此時顯然已經完全不管不顧了，他一門心思地渴望牢牢抓住這個意想不到的機遇。
&ldquo那麼，那個畫框我應該付您多少錢呢？&rdquo紐曼問道。
&ldquo一共三千法郎。
&rdquo老人說着，臉上露出谄媚的微笑，兩手握在一起，一副天生的可憐兮兮的樣子。
&ldquo可以開個收據嗎？&rdquo &ldquo我帶了一份，&rdquo尼奧什先生說，&ldquo我自說自話草拟了收據，怕的就是先生正好想要它。
&rdquo他從自己的小筆記本中撕下一頁紙，遞給對方。
隻見那份文書謄寫工整，語言措辭經過精心斟酌，十分缜密。
紐曼把錢遞了過去，尼奧什先生小心翼翼地一個金币一個金币地數過之後，然後将它們放入舊皮錢包中。
&ldquo您女兒最近怎麼樣？&rdquo紐曼問道，&ldquo她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rdquo &ldquo印象？先生，您真是太好了！您欣賞她的美貌嗎？&rdquo &ldquo當然啦，她很美。
&rdquo &ldquo哎呀，是的，她的确很美！&rdquo &ldquo美對她有什麼不好嗎？&rdquo 尼奧什先生的眼睛緊緊盯着地毯，搖了搖頭，然後又擡頭望着紐曼，瞳孔似乎一下子放大明亮了起來。
&ldquo先生是知道巴黎的情況的，女孩漂亮但是沒有錢，拿不出嫁妝，再美也無濟于事。
&rdquo &ldquo哦，可您女兒的情況則不同，她現在有錢了。
&rdquo &ldquo您說得也對，這半年裡，我們算是有錢的人了。
然而，我倒希望自己的女兒長相平平，那樣我可以睡個安穩覺了，反正都一樣。
&rdquo &ldquo您是擔心年輕男人？&rdquo &ldquo年輕的、年老的都擔心！&rdquo &ldquo她應該找個丈夫。
&rdquo &ldquo唉，先生，找丈夫沒有那麼簡單，她丈夫得接受她的現狀&mdash&mdash我給不了她嫁妝，還要對她好，可年輕男人卻不會這麼想。
&rdquo &ldquo哦，&rdquo紐曼說，&ldquo她的才華本身就是嫁妝啊。
&rdquo &ldquo唉，先生，才華也要先兌現啊！&rdquo尼奧什先生輕輕拍了拍錢包，然後收了起來，&ldquo這樣的生意也不是每天都有的。
&rdquo &ldquo唉，這兒的年輕男子也太悭吝了，&rdquo紐曼說，&ldquo我隻能這麼說，他們應該付給您女兒錢，而不是反過來要錢。
&rdquo &ldquo先生，您的想法很高尚，可那又會怎麼樣呢？這個國家的人可不這麼想，我們結婚都是這麼辦的。
&rdquo &ldquo您女兒結婚需要多少嫁妝？&rdquo 尼奧什先生驚疑地望着紐曼，似乎在等待對方接下來還會講出什麼話來，但很快他鎮定了下來，胡亂地回道他認識一個不錯的年輕人，在一家保險公司工作，他要的嫁妝是一萬五千法郎。
&ldquo讓您女兒為我畫六幅畫，她就可以得到她的嫁妝了。
&rdquo &ldquo六幅畫&mdash&mdash她的嫁妝！先生您不是開玩笑吧？&rdquo &ldquo如果她能在盧浮宮臨摹六到八幅畫，都像這幅《聖母像》一樣好，我每幅畫都可以付她三千法郎。
&rdquo紐曼說。
可憐的尼奧什先生竟一時說不出話來，他既吃驚又感激。
他抓住紐曼的手，緊緊握住，眼裡泛着淚光注視着他。
&ldquo和這幅畫一樣漂亮？不，再畫的話，一定要比這幅漂亮千倍，更加高貴華麗。
嗨，先生，要是我自己會畫就好了，可以搭個手。
我要怎麼感謝您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