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藝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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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放生』;穿其甲而系之。

    天已暝,仆曰:置之中庭一日,暴之無妨也。

    餘曰:何不畜之池?乃又以頭俯地者三。

    舁入池,實不能容。

    越翼日,以小舟載至外洋。

    仆人備香楮焚而送之,一入中流,攸然而逝,複昂首出水上,回顧者三雲。

     書仲弟詩劄後 自道光壬寅秋都門别後,越乙已扶服奔回同葬母事畢,弟仍旋京。

    丙午冬,複自汴冒雲南歸聚首,未久又出山分馳。

    丁未九月二十八日起行,正拟入都相晤,行至清淮,奉恩命巡台。

    将渡河,接弟來椷,折回赴蘇領檄,即航海之任。

    從此天涯海角,不但執手無期,音問亦未易達。

    戊申秋,台陽飓風大作,饷船擊沈,郵筒書簡盡付東流;而海岸拾弟之手書一緘,又得此詩箋,知鴻雁已早到矣。

    雲海迢迢,仍如聯吟一室,亦海若之靈所默佑也夫!臘八日,樹人記。

     附原函 得家兄渡台書,喜而賦此。

    二十有八載,四月初五日。

    家兄渡台灣,來書為我述:前月選艅艎,配船既相匹。

    虔祀海上神,禳禱薦芬芯。

    是日北風生,挂席蚶江出。

    騰波若山頹,浮天何浡潏?乍見空中燈,燃藜降太乙。

    赫赫陽焰輝,綠煙時郁律。

    照輝鹢首前,百川互蕩泊。

    童子衣朱衣,潮頭直濺膝。

    遊戲水府中,神光自融溢。

    何處雙鳥來,行者逢之吉。

    鳥向舟中翔,舟共鳥飛疾。

    衆人蹶且僵,篙師亦惴栗。

    饑渴無暇謀,心神俱軋沕。

    一葉萬頃間,聞之我心怵。

    夜入黑水洋,水色黑于漆。

    驚浪星鬥翻,兀坐者吾侄。

    秉燭更啜茶,啖蔗甘如蜜。

    元、榮兩侄女,乘船似居室。

    處險而夷坦,處勞而恬逸。

    呵護賴百靈,冥漠為驅率。

    昔人至鹿港,收帆許馳驲。

    鹿港不得泊,長風更奔泆。

    駛過二百裡,但覺洪濤■〈風日〉。

    初六日當午,笨港始牽繂。

    雲是嘉義縣,随舟望若矢。

    浩浩溟海中,連樯不可必。

    誰料舣榜時,殊途竟歸一。

    方思登彼岸,空水漸明瑟。

    詭異與符祥,未可窮于筆。

    我欲從之遊,縮地嗟無術。

    寄我數行書,知兄百憂畢。

    載讀書中言,欣然記其實。

    戊申六月十八日,弟勉未定稿。

     兵鑒自序 古人之成敗,令人之鑒也;前事之得失,後事之鑒也。

    古今談兵者,曰天時、曰形勢、曰陣法、曰炮械、以及議保甲、籌海防、水陸攻守諸書,皆用兵之節目耳,非兵符也。

    符何在?曰在心。

    心之符何在?曰在鑒古而明其心,導其原而原不竭、神于法而法靡窮,大而平亂、小而弭盜,取前言住行而提其要、鈎其元,精之又精、約而彌約,求一二語得于心,則萬卷韬钤,皆一以貫之。

    或曰: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乎?曰:其實乎!未有中不實而外能明者。

    操斯術也,千變萬化,如鑒之照物,随所來而應之,故曰誠則明也。

    于虖!敬勝怠、義勝欲,即陰符之大旨也。

    不誠無物,獨治兵也欤哉?昔陳文恭公輯五種遺規,而不及将帥,蓋仕學從政已足以該之矣。

    茲編即以為專阃遺規也可。

    道光己酉七月望日,叙于台灣使署。

     寄門人毛寄雲禦史書 海外風景别有天地,雖交冬臘而花香蟲語,仍如燕園消夏之時。

    破浪乘風,壯極、快極。

    所苦者,一官在身,萬事掣肘,相沿已久,整頓良難。

    大約治兵難于治民,治民難于治番;兵安則民安,民安則番安。

    民無難治,難在恤民者之得其人;兵亦無難治,難在領兵者之得其人。

    人亦非難得,隻一言以蔽之曰:窮而已矣。

    風氣不同、言語不同,而窮則遐迩一緻。

    此之謂大同。

    履任将及一年,盡其力之所能為、用其心之所能到,大概不過收士心以息訟、聯兵心以息争,結民心以息盜而已。

    向來秋冬必小動幹戈,上年安堵如故,然水溢、地震死者甚多,人禍免而天災來。

    是台民皆天之所不容,抑官于台者上幹天和耳。

    茫茫瘴海,登岸何時?知己天涯,把晤何日?臨颕惓惓,不盡所言。

     書林文忠公手劄冊(金眉生藏) 曩讀文忠公撫吾鄉時告災奏疏數千言,竊謂富、範複生。

    後牧山左濟州,谒于道左,諄諄以循良相勖。

    嘗由河上寄書楹帖雲:『北海偉長,家傳中論;南池子美,座對賢人;茭蘆小艇,中托豪情』。

    素欽服之餘,彌深感戀,至今什襲藏之。

    公出塞外,幹入蜀過陝,鏡帆太史僑寓長安,與弟宗勉為乙未同譜,承其枉顧,并為授餐饋肉,臨歧怅怅,惟望我公歸耳。

    久之,聞賜環而喜;又久之,聞易箦而悲。

    生榮死哀,中外所同也。

     鹹豐甲寅出台洋,内渡抵榕城,鏡帆同年由軍中乞假旋裡,卻客養疴,而必至吾廬。

    至則暢言終日,而不及私。

    乞公遺書,得初刊奏議若幹篇;内災赈一疏,溫誦之,猶如昨日。

    前任山左,存公手劄,秘行箧中;台陽之亂,藏壁間,蝼蟻食之過半;至今為憾。

    眉生出茲冊,得以複睹琳琅,展玩不忍釋手。

    讀鏡帆複緘,情詞懇肫,如見其人;奚啻翦燭一談,為之溯洄靡已。

    贖锾之議、卻金之書,各盡其道,而共成其義。

    百世下為臣、為子、為朋友者,皆可聞風興起。

    今之人當何如耶?諸君子已言之詳矣。

    謹抒景慕之私忱,述交遊之始末,附書後行以志今昔之感雲(公被議谪戍,眉生倡議集赀贖免,公與鏡帆太史作書力辭,此冊即原劄也)。

     創建雷祖廟記 周官以槱燎祀風師、雨師,祀風、雨則統平雲、雷也。

    漢始立雷公廟。

    唐诏每祀雨師,以雷師同壇,為後代祀雷所自昉。

    洪範五行傳雲:雷為長子,興利除害,立廟如制,禮也。

    台郡舊無雷公廟,唯春秋設壇,與風、雲并祀。

     鹹豐元年,同裕子厚郡守重修先農壇廟告成,因創建雷祖廟于右,每歲耕耤禮畢,祭之,永為例。

    台灣居海東;震,東方也,宜祀于東郊。

    龍興雨作,土脈奮起,百榖莩甲,其得氣之先乎!且台地屢震,交夏時有台飓為災,聞雷則皆止。

    動于上,故靜于下,氣暢則弗郁。

    諺曰:一雷解三台,理固然也。

    宣幽滞、袪疫疠,民物胥得其所,而隆隆然霹靂所施,可以警奇袤而詟奸暴,興利除害,有功德于民,祈報烏可已耶?官斯土者,庶藉此以修省緻福焉。

    近年來春旱無雷,今則膏澍優沾,霆聲時發,其有感而遂通者與!是為記。

     高南卿司馬行狀 公諱鴻飛,字南卿,一字伯鸾,世居江蘇高郵城北之達溝橋。

    先世以儒業傳家,代有隐德。

    祖晴峰公,邑庠生。

    父香亭公,增廣生;着有古香堂詩文集。

    樂善好施,事載邑乘。

    祖妣張宜人、妣張宜人,并诰贈如例。

    公天性肫笃,事親以孝聞。

    弱冠遊學揚州,館谷悉以供甘旨。

    頻歲歉,家業日替。

    公承顔養志,未嘗以米鹽瑣瑣廑高堂慮。

    弟四人,皆教之讀書成名,家庭間怡怡如也。

    十五歲,受知于文芝崖學使,補弟子員。

    旋以優等食饩,肄業梅花書院,為曾賓谷、鄭夢白兩鹾使所器重。

    文名噪一時,每試必優等,辛筠谷學使選取優行第一。

     道光乙酉,登拔萃科。

    壬辰恩科,以經元舉于鄉。

    時香亭公早棄養,賀客畢集,而公則泫然泣下也。

    居母喪,哀毀骨立;服阕,将廬墓終老,諸同人勸掖赴都。

    辛醜成進士,廷試二甲第六名,用翰林院庶吉士。

    初課生徒,垂二十年。

    是科同榜之甘泉徐來峰(玉豐)、宿遷馬變坡(品藻)兩太史,皆出門下;其它登賢書者,指不勝屈。

    壬寅年假歸,值夷氛滋擾,建議捐修城垣,董其事,節浮費,以歸核實。

    工竣獎叙,随帶軍功加一級。

    甲辰散館,改選福建福鼎縣。

    次年二月履任,甫下車,訪民間利弊,知有火葬其親者,出示嚴禁,捐赀埋掩,惡俗以革。

    暇日課士桐山書院,士習文風,彬彬日上。

    創建文昌祠,設考棚,繕城堞,重修白淋驿館。

    邑多山,淫雨泛濫為患;相地勢,築石壩以遏之,害除而利益溥。

    任事六月,無命、盜案。

    大府異之,調攝晉江縣。

    父老涕泣送别,至今猶啧啧稱其德政不能忘。

    晉俗素剽悍,睚■〈目比〉相仇,辄列械鬥。

    公單騎直入其鄉,集父老反複勸導,剖析曲直,皆渙然釋。

    有感泣者,謂吾侪早聆斯言,奚至于此!京控三案,曆十餘年,株連數十姓,公廉得構訟者,置之法,而積牍以清。

    劉玉坡制府雲:不愧讀書人,縣令中當首屈一指。

    徐松龛中丞雲:老成練達,深明大體。

    久為上遊倚重,因檄令渡台。

     戊申二月,東渡攝彰化縣,旋即調補。

    彰民好訟,人命多株連,得其情,盡摘釋之,無留獄。

    邑有白沙書院,倡捐置經費,充當膏火。

    自是肄業者日衆,而文風益振。

    歲旱,步烈日中,至八卦八叩禱,額破流血,雨沛然下。

    捐救火器具,儲水以防不虞。

    有報火者,不輿蓋而往,即返風滅。

    士民德之。

    旋調攝鳳山縣。

    鳳邑居民,閩粵各引氣類,舉一、二老成人勸導約束,漸相睦。

    密捕積匪,重治之,盜賊斂迹,民獲安。

    各鄉水圳多淤塞,躬往履堪,貸以工費疏浚之,旱不為災。

    嗣奉檄返彰化本任。

    彰邑自前年春後,地大震,學宮、城樓皆圯。

    至是,次第倡捐修複。

    貧民有溺女者,創議育嬰堂,立條規,皆簡便易行,可垂久遠。

     鹹豐元年,葫蘆墩地方漳泉造謠分類,鄉民倉皇遷徙,即會營漏夜馳往,竭十五晝夜之力,彈壓撫綏,誅其首禍者,而各莊安堵如故。

    辦治迅速,保全生靈不可以數計。

    初,因獲盜有功,會鎮奏準加五品銜,至是複奏奉谕旨,以同知即補。

    二年,調台灣縣,編保甲、清庶獄、絕請托、慎聽斷,士農商賈翕然感服。

    餘行歲試,縣試前十六人皆進取,自來童子試未有如此之公明者。

    三年四月初,内地寇亂,恐海外騷動,請團練、陳要策數事于當道。

    旋聞南北兩路匪徒揭竿聚衆,慮剿除不速、滋蔓難圖,随會營撥兵勇于是月二十八日出城二十餘裡,駐灣裡街。

    偵報賊勢已熾,正在禀請添兵,是夜賊麕集,奮力抵禦,轉戰達旦,賊稍卻。

    複飛書告急,其子人鏡募壯丁數十人先行,途遇潰卒,紛紛皆雲賊衆複合,公被困重圍,徒步手刃數人,力竭遇害喪其元,丁胥役勇同死者數十人。

     初,聞内地海澄之變,新晉頭銜,谒餘謝雲:自改外官十六年,未挂珠,今始得之。

    複誦前人句雲:男兒欲報君恩重,戰死沙場是善終。

    不料竟成兇谶也。

    覓獲殘骸歸殓,百姓哀号之聲偏野,士民設位于白沙書院哭之。

    郡城戒嚴,孔雲驿司馬自鹿港集丁壯來援。

    彰人争随行,雲為官報仇。

    五月初二日,賊迫郡城,土人遙見白須青衫立城上指揮兵勇。

    鄉民往往于日夕時見公乘馬執戈往來于郊原磷火間,賊衆見之辄駭散。

    為具疏聞于朝,奉旨從優賜恤。

    嗣獲賊首及戕公者,召諸孤監視剖脔祭之。

    破賊營,歸其元,面如生,英氣懔烈,衆目同瞻;佥謂公不惜一死而後内外得以次防備,孤城賴以保全。

     嗚乎!生為循吏,死為忠臣;上不負國,下不負民。

    都人士請建專祠,并附祀名宦祠。

    嘗為制挽聯雲:捐軀報國面如生,為君灑淚濡毫,飛章上告九重,特恩待恤,殺賊安民魂不散,此地栖神立廟,血食長留千古,名宦昭忠。

    皆紀實也。

    公生于嘉慶二年九月十六日午時,緻命于鹹豐三年四月二十九日午時。

    配王宜人。

    子四,蓉鏡、人鏡、清鏡、澄鏡;女五,孫某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