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行初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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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晨六點鐘,遣人持銜柬至國王與王世子處辭行,國王與王世子亦遣趙秉鎬赉帖來送,無何,金宏集徐相雨諸人先後至館候送,申憲以老病遣其子來代。

    九點鐘起程,至漢江渡,時日使花房亦遣随員持刺追送。

    十二點鐘至梧裡洞,食。

    三點鐘至富平,易轎而馬,疾馳三十裡。

    四點一刻,抵濟物浦,丁軍門躍馬先至,知英國兵舶二艘,一名味齊朗至自長崎,十二點鐘下碇,一名賽得落,至自津門,一點二刻下碇。

    尋登舟,而英國駐京參贊懋德偵餘歸。

    先以一書請見,未幾,即攜傅相函至,叩餘行期,答以遲明即發,則固留,餘謂俟讀傅和函後,再定行止,懋德辭去。

    讀悉書意,旋至昧,齊朗兵舶答拜懋德,兼晤其議約使臣水師提督韋力士,告以暫緩起程。

    韋使略詢薛斐爾先後議約情事,與所開口岸,小坐回舟。

    七點鐘伴接官趙準永登舶送行,留以晚膳,本傅相意作書,至申金二使,俾轉達國王,交準永令星夜赉去。

     十二日晨七點鐘,李應俊至,先是國王以條約照會等稿,備文令應俊附便舶至津,赉呈禮部及北洋通商大臣衙門。

    比至舟,知英舶東來議約,遂立回王京而陳。

    十點鐘,韋使來拜餘與丁軍門,并托向朝鮮代購兩舶飲物,行時,升十五門炮送之。

    十一點鐘,申金二使及趙準永以禮來饋,異辭卻之。

    午後二點鐘,懋德來舟,索觀美約洋文稿,檢出予之,談次,因述其舟甫至時,日舶遣人叩東來故。

    答以與朝鮮議約,将俟馬觀察回舟,請為介紹。

    日人聞之,慚恧而去。

     十三日,舟中無事。

    午後,偕丁軍門刺小艇往遊舞雌島,返至永宗島,得佥使在焉,為言:“島中舊得城壘,置永宗鎮以守,七年前日人因約事尋釁,以巨炮轟塌之,今永宗鎮遂移居山巅。

    ”四點鐘回舟,美舶賽得落,忽起碇駛出,詢知将至大青島,調測量船來朝鮮測量海口。

    晚七點二刻,偕丁軍門赴韋使宴,席間談笑甚歡,韋使欲将美約略為增減,餘堅持不得一字更易,其後竟如餘言。

    歸時已九點二刻,國王複遣韓文奎、高永周來舟挽留,并條詢英約各節,知其國已派兵曹判書官一品趙甯夏為議約大官,偕副官金宏集從事官徐相雨伴接官趙準永即日馳至仁川,訂翌午登舶面請機宜,甯夏年三十餘,大王後之侄,與國王為中表兄弟。

     十四日晨,英參贊懋德來商條約事件。

    十二點鐘,朝鮮議約大官趙甯夏、副官金宏集率從官諸人來舟,留之飯,與甯夏筆談。

    李應俊尋赉其國王咨北洋大臣暨禮部文件,内有轉請“奏留持辦”等語,至自王京。

    二點二刻,偕趙金諸人赴英舶拜韋使,議及條約,辯論再三乃定,韋使謂:“俟翻譯官自滬至,即訂期畫諾。

    ”回舟,複與甯夏筆談,先是傅相手谕謂:“望日由津門啟節南旋茲朝美事蒇,而英約亦大概将成,因議令揚威快艦于遲明駛赴煙台以迓憲節,并乘便添備食物。

    ”趙金二使請順攜李應俊赉文前往,許之。

    晚膳上傅相禀,并鈔呈筆談略雲:“忠于本月初四日,肅泐寸禀,交鎮海兵舶,赉送回津。

    旋于初六日,高美兩國使臣就濟物浦支立帳房,會集畫押,當将朝鮮國王照會與國書條約等件并交美使。

    美使即于初八日起碇歸國,忠亦于是日偕丁提督同赴漢城,初十日見朝鮮國王于便殿,行賓主禮。

    十二日申刻回舟,則英國使臣韋力士先于日午乘兵舶駛至漢江口,傍我舟下碇,尋遣其參贊懋德來詢行期,告以明日起碇,遂殷殷挽留,囑為介紹,并交出憲台鈞函,莊誦之餘,就函中大意,即夕書屬申金二使臣,囑其轉達國王,妥速計議,嗣複與韋使論及約内第一條,韋使謂:‘威使在津與中堂言明一切,條約均照美國辦理,至朝鮮為中國屬邦,素奉中國為主,美國如何辦理,英國亦應照辦,若必列入約内,則未奉本國電複,斷難擅允。

    ’忠因思條約僅系兩國使臣所議,照會則由朝鮮國王向英國君主自行聲明,似尤覺正大。

    且此條美國既不允列入約内,使英國允之,則不特于平行有礙,并且将贻笑他人,度其意斷難聽從,計不如仍依美國成例,令朝鮮國王于議約前,先備照會聲明。

    而朝鮮國王亦甚欲約事速成,即于十三日派兵曹尚書、趙甯夏為大官經理機務事,金宏集為副官來與英使會議,今午後登舟來谒,旋與同赴英舶與韋使相見,韋使初膺使事,諸務未谙,狐疑特甚,雲‘美國約略舉大概,似涉挂漏,拟從中添注數條,以期周密。

    ’忠告以‘此系初次立約,僅能略舉大概,俟五年後,彼此交誼審熟,然後乃可商量損益,向來各國立約均系如此。

    ’因為之反複開陳,其參贊懋德亦明決善斷,複從旁代為剖晰,于是韋使乃無異言。

    大約一切可照美約定拟,惟俟英國翻譯官到方可擇期畫押耳。

    ” 十五日晨六點鐘,李應俊來,尋附揚威西渡,交到津海關道周玉山觀察書,書由陸路遞來,乃上月二十一日自津門封發者。

    八點二刻,丁軍門乘小火船往測漢江,三點鐘韋使遣随員來告賽得落兵舶将至,至即迳赴煙台,倘有信件,可便将去,因以一函答玉山觀察。

    四點二刻,韓文奎持其國王照會英國君主公文至,暫留餘處俟簽押日複由朝鮮議約大副官交韋使赉歸。

    五點鐘,賽得落兵舶進口,尋即駛去。

    六點鐘,英國測量船名飛魚者至自大青島。

    八點二刻,赴軍門回舟道:“漢江兩岸風景劇佳,而江華居民稠密,亦複不減漢城。

    ”雲。

     十六日午前九點鐘,英參贊懋德來舟問訊,繳還美約洋文稿,謂:“翻譯失期不至,焦急殊甚。

    ”午後無事,乘小火船趁潮倩友人往遊江華,初曆舞雌島,次下鶴舞,次虎島,島僅一礁石,狀若伏虎。

    日本所繪朝鮮圖,以虎島置漢江口,系屬舛午,漢江口右側大島,蓋永宗島也。

    次西湖裡,村落綴山麓,肅疏淡遠,殊有圖意。

    次至上鶴舞,山窮水盡,前若無路,複行四五裡,則兩山對峙,中通一水,曰孫突項,為漢江入海關鍊,朝潮夕汐,此一束峽,勢峭立如門戶,水經其間,不得速出,奔騰噴薄,聲殷怒雷,且其下暗礁林立,利同劍,三南稅船(全羅忠清慶尚三道在朝鮮南境,國人稱為三南)至項外,必俟潮滿乃過,否則率遭觸損,号稱天險。

    相傳朝鮮太祖嘗乘舟至此,欲鼓棹經過,舟人皆谏不聽,有孫姓者自斷其手以進,太祖懼,乃候潮而濟,故至今以孫突名焉。

    越項則江面陡狹,兩岸皆山,石為壁,間以炮壘,如長虹起伏。

    三點一刻,至鎮海樓,登岸入石壁門,距江華猶十裡,無輿馬,緩步以進,陡高巅,見雉堞參差,知為江華城郭。

    尋迤下,行山谷中,雞犬連村,桑麻被野,殊有太平景象。

    十餘年前,佛郎西人嘗兩入其境,今乃完善如此,意當時固未甚蹂躏與未幾入城,其門額曰江都南門,城中亦皆茅屋,過閱武廳,憊甚,小憩,索三馬乘之,至留守署。

    署踞山腹,廳事軒廠,周覽城郭,皆因山高下為之,如漢城制。

    山之最高者曰牟尼峰,府置留守官為一品大員,非親貴不得居,任此者恒處漢城歲中,間至其邑而已,今留守李載元,王從兄也。

    蓋江華自我朝龍興時,以兵伐朝鮮,國王嘗兩遷其地,遂為重鎮,防禦之嚴,為國中第一。

    時有從官崔姓者來見,具酒食款留,以日暮策馬去,至鎮海樓,已六點鐘矣,适潮落,小火船駛甚速,八點二刻回舟。

     十七日十點鐘,趙甯夏遣韓文奎來假小火船赴通津訪友。

    十一點鐘,英參贊懋德來議約事。

    一點鐘偕友人刺舢舨遊月尾島,見五色芍藥,翦數枝歸供膽瓶,晚接趙甯夏書請:“午疾作,未赴通津,火船遣還,僅以一函附謝。

    ”是向夕雨。

     十八日,大雨,竟日無事。

     十九日,晴,九點二刻,懋德複來議事。

    十點鐘登舵樓,見煤煙一縷白天際起,以遠鏡測之,知為揚威入口。

    十二點一刻,揚威下碇,葛雷森來,攜交家書一封,詢知十五日起碇後,于次晨四點鐘駛過成山岬,緩輪行,十點鐘至煙台,探悉傅相乘保大輪船,于昨日三點鐘出攔江沙,迤旅順而南,不入煙台口,故途次相左,因以文件交文報局寄津,投張制憲轉遞,複鼓輪東渡。

    煙台食物購至,乃邀英提督韋力士參贊懋德及其水師官三員于翌午宴叙。

     二十日晨,趙金二使遣韓文奎、高永周來問訊。

    十二點鐘複見汽船進口。

    一點鐘,韋使等來赴宴,甫入座,則報法國兵舶至矣。

    旋接其駐津領事狄隆書,謂:“攜有北洋大臣函件,請來舟面交。

    ”韋使聞法舶之至,恐其後來居上,遂不及待翻譯,即席訂翌午簽押。

    二點二刻客散,狄隆來谒餘兼拜禹廷軍門,交到張制憲函件,略談辭去。

    餘即登岸唔趙金二使于仁川行館,為告法舶東來意,并語以明日朝英簽押事宜,與兩使筆談甚長,七點二刻辭回,以日暮易與而馬,疾馳以歸,至舟已九點鐘矣,無何狄隆複來訪,與促談良久而去。

     筆談,忠曰:“朝使一聞法國之名,即皇皇然以傳教為慮,隐有不願與貴國立約之情,緣朝鮮最忌傳教,故現與日本重議通商章程,有一款内載将教書與鴉片煙并禁,如有攜入各口者,罰其物主,并将其物當衆燒毀之語。

    且貴國先有傳教土潛入朝鮮,以緻同治七年,入踞江華之事。

    後經餘再三責道,謂法國此來,非為傳教,志在通商求好,朝使方允将貴國行将締約之意,馳告國王,定奪朝使。

    ”又雲:“貴國此來,雖以通商為名,禁教之事,不得不設法聲明。

    ”雲雲。

    狄曰:“禁教一事,吾國萬萬不能允行,欲以吾國萬萬不能允行者格外提明,豈非明明拒我乎?”忠曰:“禁教之事,若在十年以前,貴國固難允從,但刻下貴國政已變,上下議院中維護傳教者,寥寥數人,而秉國政者,多非其黨,若與朝鮮立約,載明禁教一節,貴國政府,必不深咎。

    ”狄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