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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被人們稱之為與看不見的上帝進行聯系的一切都輕敲重打地進行駁斥和否定。

    我所以閱讀這些書,是因為這些書來自他的手,但是我讀到最後還是一句話也看不明白,不知道這些書中到底都說了些什麼。

     關于科學和知識的問題在我們之間也免不了會有矛盾;他也同所有的大男人一樣,嘲諷受過教育的婦女,并且不斷地用他的觀點薰陶我。

    他經常和我談論法律學以外的其它所有問題,他連續不斷地帶給我各種各樣的書籍,同時他常常反複地宣講那令人充滿疑慮的訓誡:一個婦道人家必須得把自己的學問比較深地隐藏起來,要像居住在天主教國度的加爾文教信徒那樣,秘密地保持自己的信仰;自然而然我竟真的再也不像過去那樣總習慣在衆人面前表現出自己比别人更聰明,也比别人更有學問了,倒是他有時抵制不住虛榮心的誘惑,時常充當首先談到我這些優點的人。

     當時有一位有名望的社交界人士,由于他的影響、才能和智慧十分受人尊敬,并在我們宮廷裡深得人心,他特别賞識納爾齊斯,經常和他在一起。

    他們也就婦女的道德問題進行辯論。

    納爾齊斯把他們談話的内容都詳詳細細告訴了我;我不甘落後地對這些問題加以評論,于是我的情人希望我寫一篇文章。

    我的法文寫得相當熟練;我曾在我的法語老師那裡打下了良好的法語基礎。

    我與我的情人的通信都是用法文寫的,況且當時人們隻能從法文書籍中獲得更好的教育。

    伯爵對我寫的文章很滿意;後來我又不得不把自己不久前創作的幾首短小的詩歌拿給他看。

    總而言之;納爾齊斯看來很以自己的心上人而自豪,而且這種得意表現得毫無顧忌。

    這段往事最後以一封使納爾齊斯感到極大滿足的詩體長信而告終,這封用法文寫的才華橫溢的詩簡是在伯爵臨行前送給納爾齊斯的,信中回憶了他們之間進行過的友好的争論,在信件末尾還額手稱慶我的男朋友豔福不淺,在經過重重疑慮和錯誤之後,他一定會在一位妩媚動人品德高尚的夫人懷抱中準确無誤地體驗到到底什麼是道德。

     這首詩首先給我看過,後來甚至幾乎給每個人都看過,每個人在讀這首詩時都根據自己的需要在進行思索。

    在許多情況下他都是這樣做的,所以凡是受到他高度評價的外鄉人肯定在我們家裡人人皆知,個個熟悉。

     因為我們這裡有技術娴熟的醫生,所以有一個伯爵家庭也在我們當地住過一陣子。

    在這個家庭裡,納爾齊斯也被當作兒子看待;他把我也介紹給了這個家庭,在這些德高望重的人中間,人們從精神上到心靈上都能找到樂趣,就連社交場合中一般的消遣在這個家庭裡也顯得不像在别處那樣無聊乏味,他們每個人都知道,我們的關系是怎樣建立起來的,人們對待我的态度完全是根據客觀情況而定,談話中從不觸及我們的主要關系。

    我所以要提及與這家人的相識,是因為在我以後的生活中,它對我産生過很大的影響。

     自我們确定關系後已過去了一年,接着我又與他一起共同度過了一個春天。

    夏天來到了,一切情況都變得日趨嚴重和激烈起來。

     由于幾件意想不到的喪事,有幾個職位出現了空缺,納爾齊斯是該有資格補上去的。

    決定我一生命運的時刻臨近了,納爾齊斯和所有想補空缺的人都竭盡全力在宮廷裡活動,以消除某些對他們不利的印象,并設法為自己謀取到預期的位置,而我則極為關切地向我那看不見的友人求助。

    我曾經受到過友好的接待,所以我願意再來。

    我十分坦誠地表白了自己的願望,納爾齊斯想獲得這個職位;隻是我的祈求缺乏狂熱感,因為我不想為了我祈求的緣故,他才能如願以償。

     這個職位由一位遠遠比他才疏學淺的競争者占去了。

    我看到報紙上的消息後大為驚駭,急忙走進自己的房間,随後緊緊關上了房門。

    最初的悲恸化成了淚水,我哭得像淚人兒一般,接着我想: &ldquo發生這樣的結局也許絕非偶然。

    &rdquo于是我立即得出這樣的結論:這或許正是使我滿意的結果,它表面上看起來似乎是壞事,說不定給我帶來的倒是真正的福份。

    想到這裡,一種極為溫馨平靜的感覺湧上心頭,所有憂郁的雲翳全部煙消雲散;我覺得,隻有借助于這種樂天知命的辦法,才能使我忍受住一切。

    我愉快地去吃飯,這使我家裡所有的人都感到萬分驚異。

     納爾齊斯的承受能力比我差一些,我不得不安慰他,在納爾齊斯家裡,也有一些令人讨厭的事情需要他去應付,這使他的心情更加沉重,在我們倆人之間私下進行的真正傾心的談話之中,他向我吐露了一切。

    他到國外供職的事情也同樣遭受厄運;我深深地感受着這一切痛苦,為了我自己,也為了他,最後我負荷着這一切壓力來到能夠使我傾吐衷情的地方。

     這一切體驗越趨于平緩,我越是更加經常地想要重新溫習這些體驗,而且我一向到這個地方來尋求安慰,過去我曾經很多次在這裡尋找到了安慰;不過,也并不是每一次我都能如願以償:這種情況對我來說就如同對于一個人想到太陽光下取暖,這時有某種東西遮擋住了光線,妨礙他取暖。

    &ldquo這種東西是什麼呢?&rdquo我自己問自己。

    我竭力尋根究源,終于清楚地發現,這一切都是以我的心靈狀态為轉移的。

    當我的心不是在正對着上帝的方向轉向他時,這時我的心是冷冰冰的;我感受不到上帝的反應,聆聽不到上帝的回答。

    于是現在又出現了第二個問題:&ldquo是什麼阻擋直接面對上帝的方向?&rdquo這個問題猶如把我置身于一個廣漠的荒野,使我感到非常的渺茫,我陷入苦苦的探索之中,在我戀愛史的第二年,幾乎整整一年的時間我都在持續不斷地進行着這種探索。

    其實我本可以更早一些停止這種探索,因為我不久就發現了問題的症結所在,不過我不願意承認這一點,我尋找出千百個托辭來回避現實。

     不久我便發現,我的心靈直接通往上帝的方向是被心不在焉的這種愚蠢行為所幹擾,是受到了一些不該去做的無謂瑣事所幹擾;該怎麼做和向何處去的問題對于我來說幾乎是夠清楚的了。

    可是現在在這個一切時而無足輕重,時而狂亂荒誕的世界上我又該怎樣脫身呢?我本來可以順其自然,也跟其他的人一樣毫無目标地渾沌度日,這些人我看他們活得還很自在,隻是我不允許自己這樣做,我的内心與我的行為自相矛盾的時候太經常了。

    雖然我想擺脫這個社會,改變我的生活境況,可是我又不能夠。

    我已經被禁锢在一個圈子裡;我無法擺脫掉某些關系,在我為之操心的事情上,命中注定的厄運密集成堆,我常常涕泣漣漣地就寝,經過一個不眠之夜,又噙着淚水起床;我需要一個強大的力量來支撐着我,可是當我穿着快靴到處亂跑時,上帝從不給予我幫助。

     現在言談往事件件都要字斟句酌;跳舞和遊戲首先被納入審查的範圍。

    我從來沒有說過、想過和寫過什麼東西來表示造成或反對這些事,也從來沒有就這些事耗費苦心地去尋找、評論、思考、擴大、屏棄過某些東西。

    如果放棄這兩件事,我毫不懷疑這會傷害納爾齊斯,因為他極為害怕那種不苟言笑謹小慎微的樣子會使我們在公衆面前顯得十分的可笑,現在我做這一切完全不是出自于我的興趣,而僅僅是為了納爾齊斯的面子,我認為這樣的行為非常愚蠢,因此這一些對我來說沒有比這更困難的了。

     假若沒有反反複複出現這麼多令人不愉快的事情,我可能就不需要付出這麼多的辛勞,去完成那些造成我精神渙散并且擾亂我内心的甯靜的種種行為,與此同時還得努力使自己的心扉向看不見的上帝敞開着,我常常多麼痛苦地感覺到這兩者之間的對立,我無法做到兩全其美。

    因為隻要我一旦給自己披上那種愚蠢行為的外衣,那就不僅僅是僞裝的假面具了,而是我真的會立刻被愚蠢所浸透。

     我可以超越單純的曆史性叙述的法則,在這裡談談我對自己身上發生的某種變化的思考嗎?我不知道,究竟會是什麼東西造成了這種變化?它改變了我的愛好和性情,使我在二十二歲的年紀,甚至還要早一些,便對那些使這個年紀的青年男女都能夠感到開心,而且對他們又無危害的事情不覺得有什麼樂趣?為什麼我不覺得這些事情是無害的呢?我也許可能這樣回答:我之所以不認為這些事情是無危害的,是因為我不像其他同齡人一樣不了解自己的靈魂。

    然而不是這樣。

    根據我自然而然得來的經驗,我知道,還有更高尚的情感,它能真正給我們提供在一般娛樂活動中人們不可能找到的樂趣。

    我還知道,在這種比較高級的享樂中同時也秘密地隐藏着禍根。

    但是青年人無拘無束的娛樂和消遣活動肯定會不可避免地對我有很大的吸引力,因為我不可能做了這些事情卻裝成我沒有做一樣。

    盡管有些事情我現在非常冷漠,隻要我心甘情願,這些事情在過去曾使我迷惘,是的,簡直是在威脅着我,大有以金科玉律之勢,緊緊控制住我,這裡不可能保持中間路線:我必須要麼放棄誘人的娛樂活動,要麼放棄令人舒暢的内心的感受。

    但是我靈魂深處所進行的較量在不知不覺之中已經作出了裁決。

    盡管我心裡還存留着某些對感官快樂的渴念,然而我卻再也不能夠享受這種快樂了。

    一個喜歡開懷痛飲的人,如果他置身于一個裝滿酒桶的地窖裡,那裡面的空氣污濁得能使人窒息,這時不管他多麼貪杯,飲酒的興緻也會蕩然無存。

    新鮮純淨的空氣比酒更為重要,在這一點上我的感受太強烈了,如果我不是害怕失去納爾齊斯的寵愛,如果不是這個念頭在阻礙我,那麼從一開始,我隻需稍加考慮就會選擇善事,而放棄令人刺激的享樂。

    不過當我心中進行過上千次的較量,經過反反複複地觀察和思考之後,我終于也用銳利的目光仔細審視了把我和他連結在一起的紐帶,這時我發現,它是那麼的不牢靠,一拉就斷。

    我忽然看清楚了,那隻不過是一個玻璃罩子,一個把我罩在真空裡的玻璃罩,隻要還有力氣把它打碎,你就得救了! 敢想就敢為。

    我揭下面具,剝掉僞裝,于是我每次辦事都能做到心裡怎麼想,就怎麼做。

    我一直溫柔地愛着納爾齊斯;不過,以前置于熱水中的溫度表現在已經移到了自然的空氣中,而且它上面的溫度不會再升得比氣溫高了。

     不幸的是愛情溫度降得很快。

    納爾齊斯開始退即,他舉止拘謹,完全像另外一個人了;這倒由他去。

    可是正如他退卻一樣,我的溫度表也在回落。

    我家裡的人覺察到了這些變化,他們都來問我,都感到驚訝。

    我勇敢地面對家人,據理力争:到目前為止,我自己已經做出了很大的自我犧牲,我甚至準備繼續這樣做,一直到我生命的盡頭,我都要與他共同承受一切逆境;不過,對于我的所作所為我要求給以充分的自由,我的為與不為必須完全取決于我的信念;我從不固執己見,而是更喜歡傾聽他人的任何理由,可是這是關系到我個人幸福的大事,所以必須得由我自己來作出決定,任何形式的強迫行為我都不會容忍;一種食品很可能對健康大有好處,而且深受許多人的喜愛,可是,一旦我的經驗向我證明,它随時可能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