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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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者,固有所不得已也。

     黃繡球看道:“哦!哦!原來新法是新創出來的,這也不錯。

    ”又看下面是:安石見宋之不振久矣。

    以西夏之小醜,且不能奏平定之功,若一旦北鄰失和,傾國遠至,又将何以禦之?且燕雲諸州,中國故土,不能任契丹以久據。

    故輾轉思維,百方籌度,不得已而出于是也。

     看到此處,黃繡球又将西夏北鄰、燕雲諸州為契丹所據的種種曆史,問了黃通理。

    黃通理略略的說個大概。

    再看下去是:安石又見國家之能自立,未有出于國富兵強之外者,然益上不免于損下,右武或诎于修文,故緣飾經術,以鉗天下之口,一意孤行,為彼青苗、馬甲諸法。

    雖行之不免于弊,然其心甚苦,其志甚忠,其識見又何遠也! 黃繡球道:“不要忙,青苗、馬甲諸法,又是怎麼講?怎麼就能富國強兵?怎麼又行不免于弊?”黃通理随又解析了一番。

    黃繡球又看下面是:吾乃慨當日在廷諸臣,不能探知安石之心,和衷商榷,共訂嘉谟。

    執其舊習,一聞新法,相率谏阻,則新法之不能行,與行之不能無弊,豈可獨罪安石一人哉?今之歐美列邦,憲法精詳,富強日進,彼固曆數百年之損益,經數萬人之講求,而後至于斯也,此豈安石一人之意見所能彷佛耶?是故安石之法不足彩,而其心則大可取。

    後世人臣,率鑒安石之改革取禍,相與墨守舊章,不敢少異,其亡人家國,蓋不知凡幾矣! 那時看完這一篇,講講說說,不覺已到夜深。

    他兩個兒子,大的是已經伏在桌上打盹,小的卻坐着不動的靜聽。

    黃繡球還待看第三篇,那八股策論的優劣比較,黃通理說:“時候不早,明日要早些起來,準備去會張先生、畢太太呢。

    ”這才各就卧房安寝。

     次日過了辰刻,夫婦二人正在料理到張先生家,黃繡球的兄弟複華卻先走了來,說:“畢太太今日下午動身,我特來給個信兒。

    我的事,就仗你倆放在心上。

    ”黃繡球道:“這個自然,你快回去,我們即刻也到,仍舊不露風色為妙。

    ”複華答應而去。

    黃通理與黃繡球随後也到了張家。

    那些套叙的話,按下不表。

     且說這日畢太太整理歸裝,雇定了船,一大早就把行李安放上去,叫那唐順仔,就是複華的,在船上看守,自家仍上岸上在張先生處與黃氏夫婦叙談。

    喜得張先生病情全好,比昨夜在黃通理家談的精神更足。

     彼此計劃了半天,那畢太太說:“事情依着黃妹妹,一定可辦的。

    但是也不必禀官,就開個家塾,外面隻照家塾的規模,内裡盡管參着教育新法,興辦起來。

    所需經費,無非要辦些教科儀器,同那有用的書籍,多備兩分。

    這一注錢,也不必就傾變産業。

    通理先生,若是措手不及,我這裡還存得千把銀子可以拿出來用。

    這儀器書籍,總要在上海備辦。

    我原有事過上海,很可代辦得來。

    餘下修房屋、制幾案,各種零碎用場,通理先生同張先生盡夠承任的了。

    如此等我回頭來,不過兩三個月工夫,那時官辦學堂或是仍無消息,或是已經設立,我們都不管不問,隻從我們自己的宗旨下手,逐漸的開發出來。

    一不用那激烈派,二不講那高遠不适程度的話,也就不至起什麼反對風潮,驚動官府,何必預先要堵他什麼嘴呢?但是如今這風氣,連新法教育也腐敗不堪。

    你們這村子上,不怕創不出新法教育,隻怕創起來,流弊比舊法更甚,黃先生同我黃妹妹,不免倒擔個始作俑的罪名。

    再說外邊這幾年,女子世界上未嘗不有些發達,女志士、女學生,各處也都有的;那不纏足會、女子學校、女學報也是很多,隻就我在各處看來,要揀個内外完全的卻是很少。

    不但在中國的不能完全,便是從前及現在,一班出洋的女志士、女學生,學問自然高了,然也大半是鄙棄本國,沒有什麼真正愛國的熱心,十年八年,總不想回來。

    傳布些什麼實業,灌輸些什麼文明,隻是自成其名。

    有的竟與外國人結了終身,這樣又與我們中國的女世界有何益處?至于不曾出洋的,聚在上海最多。

    我幾次路過上海,着實調查了些,結識了些。

    從表面上說起,就連那勾闌中妓女,都有好幾個要進學堂讀書,人人推稱,奉為中國女豪傑、女才子,幾乎把歐美各國向來女學最盛的,都一概抹殺,還當了得!不曉得其中千奇萬怪,盡有大寫生家畫不出的種種色相,大演說家說不出的種種情形。

    如今上船還早,待我慢慢講與你們聽着。

    ” 畢太太正要往下講去,隻見已開了午飯。

    下文如何,做書的趁他這吃飯當口,暫且又擱住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