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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捐而後已。

    現在若具呈請辦,申明自行報效,不用官款,他倒落得個名目,在上頭去讨好。

    你想先辦家塾,起初你說那些情理,我也道是不錯,所以贊成。

    繼而一想,隻怕那官反批個開合批語,說意甚可嘉,但官立學堂還未議定,且叫你等官立的章程發出,再照着去辦,豈不反受掣肘?” 黃繡球在旁聽得,指着黃通理道:“這話果然不差,你說要把些錢,先孝敬了官,就可辦起家塾來,那孝敬的,圖他一個準字,譬如作為經費,這掩人耳目,把個正經事反做得不光明,雖是一片苦心,究為不妙。

    凡事不必畏首畏尾,定歸在我家産業上,變個五六千,禀辦個學堂,申明自訂章程,自請教習。

    這種懶怠的官,他隻要有個學堂替他撐出場面,在上司處可以交代一句,還怕他有甚功夫來管我們閑事?我們隻須托人再點綴他些,那更堵住他的嘴了。

    ”黃通理道:“話原極是,我不過怕做得太顯亮了,被小人生心,不如先打個小鑼鼓,先由我自唱曲子自做戲,倒有個實在影響。

    若驟然間開出戲場,就怕有看的人鬧些笑話,不免反要受官府彈壓。

    還有一層,你說拿五六千禀請開辦,莫說五六千,不過能立個小局面,仍與家塾無異。

    萬一禀了去,那官說道:很好,你就并入書院經費,把書院改個學堂二字,你們去辦罷。

    這卻五千,倒有四千落了他的腰包。

    我們仍辦事無權,倒出了錢,買些腐敗的氣受,那還是我們的本意嗎?”黃繡球道:“這樣據張先生說呢?”張先生沉思未答,他那家下的兒子已領了一乘小轎來接。

    黃通理看他已坐了許久,談了好些,到底病是新好,不敢久留,也就請他上轎而回。

    與黃繡球送至轎前,說聲:“明日到府,同畢太太大家商議。

    ” 這時候還在初更以後,黃通理兩個兒子同在書房玩耍。

    書房内桌上,擺着黃禍送來的一本決科卷子,他大兒子指着卷面上刻的第一名三字問道:“怎麼取了第一?連文章都沒有圈點。

    ”黃通理說:“你不看見上面還有備取兩字嗎?”他小兒子便道:“這卻奇怪,不論備取不備取,他既不看文章,連個點子都沒有,何以又加上一個批呢?”黃通理說:“這是文章不對他的宗旨,約略一看,就批斥了。

    凡是考場看文章的,大半如此,那個當件事情,平心而看?”黃繡球道:“他那批語是怎樣說法?大孩子你念給我聽聽。

    ”他大兒子便念那批語,是“首藝違背朱注”六個大字,二三兩篇并不曾批。

    黃繡球問黃通理道:“做講義一定要守着朱注的嗎?我原問過你,你那一篇不愆不忘的講義可有什麼根據?你說是你自己的見解。

    這種見解,除非說給我,我能懂得,可怪不得那看文章的不懂。

    倒是那王安石的一篇論,當時你說了,我卻懂不甚清,待我再來看看。

    ”隻見黃繡球從他大兒子手中,将卷子取過來,攤在桌上,看那上面寫道:王安石論吾嘗論有宋一代人才,惟王介甫為窺見時勢,惟陳同甫為深知禍害。

     黃繡球問:“陳同甫是何等人物?”黃通理道:“這也是南宋的一位大儒,名叫陳亮,人稱為龍川先生,與那朱夫子也是相好朋友。

    但生平學問,主于發揮事功,所有議論,與朱夫子大相反背。

    他常說:【孝弟忠信,不足以趨天下之變;而材術辨智,不足以定天下之經。

    】這兩句話,朱夫子就目為怪論。

    他又有上宋孝宗皇帝一封書,内有兩句,說:【今世之儒士,自謂得正心誠意之學者,皆風痹不知痛癢之人也。

    】明明是指朱夫子的一流,與之嘲笑。

    朱夫子卻也沒奈何到他。

    他又說他的文章才氣,可以開拓萬古之心胸,推倒一時之豪傑。

    在當日南宋雕弊時代,這陳同甫,的确有特别性質、獨立精神,隻可惜也不盡其用。

    ”黃繡球道:“慢講,讓我看下去。

    ”下面寫的是:其它率皆圍囿于習俗,迂疏寡術。

    至于道學之談,尤為高而不切。

    或曰:安石行新法以禍宋者也,其人亦足取耶?則應之曰:安石惟窺見時勢,故為是新法,其意固欲福宋,曷嘗知其禍宋耶? 黃繡球又問:“法子跟着時勢而走,什麼時勢,自然用什麼法子。

    比如我們做女人的,不曾留頭,不曾剃眉毛,出過了嫁,自然是閨女的打扮;既嫁了人,自然又是一樣,與閨女不同。

    這就因為是時勢變遷,理所當然,那有個什麼新呀舊的?隻要合着時勢才好。

    既然合着時勢,又有個什麼禍與福呢?”黃通理道:“你莫打叉,你再看下去。

    ”下面又寫的是:今夫人臣,孰不願遵守先王之法,純謹無過,以博光榮?而必犯萬衆之喙,冒不韪之名,創立法制,更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