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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吝啬不過,難得有黃通理夫婦這樣一種人,想辦事而不可得。

    若與之一說】叫他趁此機會,于學堂警察二者之中,随意擇一自任,捐出三五千金,他力所優為,一定應允。

    有他這三五千,再捐别人,事就容易了,本官不必自挖腰包了,馬上有人辦事。

    既博得上司獎勵,那款子除去創始的經費,随收随勸,上攤下分,自然也就不少。

    等到不夠,或是重捐,或是中止,是極尋常的,不妨再作道理。

    這麼一來,黃繡球有罪可免,黃通理有事可做,門上另有财可發,黃禍又有路可走,這是張先生起先盤算在胸,後來所說如此如此的話兒。

     當下到黃繡球處,先說事已了結,随便将寫的保結交付于我,人可出去。

    且不說及此事,黃禍也是不說起,隻不免自居其功,像全是他的神力。

    黃通理與黃繡球莫明其忽難忽易之故,即贈了媒婆幾番,托他雇一乘小轎,黃繡球坐了先回。

    張先生邀同黃禍,也随到黃通理家,才以地方上要舉辦警察學堂,勸他捐金任事的話,略略一說。

    黃通理聞之,歡喜欲狂,說:“這又真真應着【禍者福所倚】的一句話了,今日不及細談,明日午間,仍奉請張先生與敝族黃禍,在那酒飯館内面叙。

    ”二人就少坐分辭而去。

    去時黃禍對張先生說:“憑着你了,你可要早點到的。

    ”黃通理心下一疑,想:這有什麼憑不憑的?等張先生去後,黃禍卻獨自回轉,問黃通理道:“你意中想捐多少?聞得衙門裡說捐得上萬,可以詳請項目奏保。

    我與你一家人,衙門裡的門上,同我至好。

    你若先給個數目與我,好替你預為地步。

    公事雖不能跳過書辦的手,卻不用書辦費心。

    況更不與刑房書辦相幹。

    故此張先生是用不着的,最好你有話對我講,讓我去托門上,吩咐禮房趕緊替你具呈。

    隻須你認定數目,那款子不必說一定先要存庫的呀。

    你懂得麼?”黃通理聽了,又恨又氣一語不答,隻說:“總總明日再談罷。

    ”送他出了門,這才與黃繡球休息下來。

     想起黃禍的面目口脗,越見得前事是為他所害,曲折分明。

    可惜張先生不知他為小人,又拉扯了他,究竟不怕他什麼。

    倒是以前要尋個做事的方針,無從下手。

    不料繡球他生病做夢,發心要同我一樣,惹出這一場磨難。

    如今倒得着機會,我想毀家輸财,以私财謀公益,也是一件極應該的事。

    但恐學堂、警察這兩事的辦法,也很難定奪,不難于發起舉辦,難在于切實完備。

    學堂要有造就人格的各種教育;警察要有捍衛地方的各種教育,我們不曾受過什麼教育的影響,于這些上頭,很有缺點,故臨事雖放着一片熱心,卻将何術應付?想來真可慚愧。

    但事機所在,萬無因難而退之理,自然要竭力鼓舞,正應着諸葛孔明所說“成敗利鈍,非能逆料”,且盡我義務而已。

     黃通理這話原是對黃繡球講的,那黃繡球心領神會,卻不言語。

    你道為何?原來他受了兩三天的委屈,沉思靜觀,越有一種義憤豪俠的原動力,摩蕩于心。

    一面聽,一面忖,反覺黃通理的話,有些模棱,不以為然;又無奈苦于無可發明,不能辯駁,遂似做了個息夫人。

    黃通理隻當他是疲倦極了,豈知他那郁勃激烈的精神,引而未發,更是十分圓滿。

    當下二人閑談就寝。

     次日料理些家事,打發照管門戶、看顧孩子的人先後回去。

    未及午時,那黃禍便跑了來,瞎七瞎八講個不了,定要問這學堂、警察的兩宗事,認辦那一門,認捐幾何。

    黃通理被逼不達,說:“這事本官才奉文下來,還不知本官是怎樣辦法。

    大約那學堂,是由書院改做,管書院自有董事。

    本官必須先與董事商量,查明經費,拟好章程,或是要擴充規模,或仍照舊添改,均不可知。

    此時我冒冒失失,具呈認捐,不免事嫌攙越。

    且盡我的力量,也隻恐捐得有限,怎能望那保舉?”黃繡球眉頭一皺,忽然說:“保舉呢,總有可望,不過在多少上分個大小罷了。

    我們既是向來不與聞公事,什麼事情都不會辦。

    我的意思,不如我們送大伯子二百塊錢,由大伯子自己再湊些,去捐為公款;或者圖得個小小保舉,那其間怎樣辦法,由官做主,大伯子也犯不着去管。

    這是我報補前日大伯子的情,不必同外人講着。

    ”黃通理聽了,知是黃繡球要拿此推開黃禍,倒也幹淨。

    黃禍本是個貪利小人,隻要有了錢,那裡還顧甚麼前後,聽得有二百塊錢,獨自到手,心花怒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