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林 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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雉雞麋鹿吐露我的仇恨呢？&rdquo
&ldquo但願麋鹿雉雞能夠消融了你的仇恨。
&rdquo &ldquo仇恨隻能在得來的地方消融。
&rdquo 兩人的談話有些格格不入了，但又都感到有能夠融會貫通的地方，無形中彼此有些依戀。
最後那青年說： &ldquo今天，你能不能暫時把仇恨和匆忙放在一邊，在我的茅屋裡過一個清閑的夜呢？&rdquo 子胥也覺得今天的路程實在有些渺茫，倒不如就近休息一下；他問：&ldquo貴姓尊名呢？&rdquo &ldquo我在這裡，名姓有什麼用呢。
當我剪短了頭發，伴着年少的妻，走出郢城，望這裡來時，一路上的人不知為什麼稱我作楚狂。
&rdquo 子胥和他并着肩，緩緩地在草澤中間走去，子胥也真像是暫時忘卻了仇恨，聽懂了那狂人所唱的（幾十年後仲尼也聽過的）歌： 鳳兮鳳兮，何德之衰也； 來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
天下有道，聖人成焉； 天下無道，聖人生焉； 方今之世，僅免刑焉。
翻來覆去的歌聲，在子胥的心裡攪起波紋，最後一句，更使他沉吟不置。
一個揚着頭唱着，一個低着頭想着，轉眼間，一座茅屋已經在遠遠的林邊出現了。
再走一小程，對面草徑上走來一個綠衣的少婦，她一看見丈夫就喊： &ldquo你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晚呢？&rdquo &ldquo今天采了許多藜實，還接來一位貴客。
&rdquo少婦迎上來，又轉回身，伴着兩個男子走到茅屋前。
楚狂忽然在屋門前看見了兩行新駛過的車輪的痕迹，發了一怔： &ldquo我們這人迹罕到的門前，今天怎麼會有車輪的痕迹呢？&rdquo &ldquo方才有一個官員，匆匆地從這裡駛過，說是要趕路程，投奔宿處。
&rdquo他的妻回答。
&ldquo幸虧我在外邊多遲延了一些時，不然又會找出什麼麻煩來了。
&rdquo他一邊說着，一邊把門推開。
子胥在屋裡坐下後，他繼續着說：&ldquo前些天，這裡就發生過一件麻煩事。
有兩個從魯國遊學歸來的儒者，路過這裡，說是要南渡大江，去調查南蠻的生活。
不幸，我被他們發現了。
因為我的頭發剪短了，我的眼睛有些發藍&mdash&mdash其實我的眼睛又何嘗發藍，不過比他們的眼睛清明些罷了&mdash&mdash他們硬說我是陸渾之戎的後裔，說我是一個有價值的資料，要量一量我的頭顱的大小。
&rdquo我分辯說，我是郢城的人，他們無論如何也不肯信；我說，我的口音不是純粹的郢音嗎？他們卻說，口音是後天的，不足為憑。
眼睛是确證；剪短頭發是西戎的遺風，是旁證。
我一人拗不過他們二人，我的頭顱的尺寸，終于被他們量去了。
這些缙紳之士真是深入民間，我也就無所逃于天地之間了。
我的妻，卻覺得是奇恥大辱，因為那二人量完了我的頭，臨行時，彼此還毫無顧忌地一邊走着一邊說，&ldquo這樣一個聰明的女子為什麼和一個戎人的後裔同居呢。
&rdquo &ldquo當時我有些憤怒，現在倒也不覺怎樣，隻覺得有些好笑了。
&rdquo他的妻在旁邊笑着說。
這夫婦兩個的談話，嘻笑中含滿了辛酸，使人有天地雖大，無處容身之感。
小茅屋坐東向西，門打開後，滿屋都是陽光。
子胥望着對面疏疏落落的幾棵喬木，在這清閑灑脫的境界裡，把他的仇恨重擔也真像件行李似地放在一邊。
那少婦已經在茅檐下堆起一堆松球，提着罐子到外邊取水去了；青年把松球燃起，刹那間滿屋松香，使人想到濃郁的松林在正午時候，太陽一蒸發，無邊無際都是松柏的香氣。
這對青年夫婦的生活，是子胥夢也夢想不到的，他心裡有些羨慕，但他還是愛惜他自己艱苦的命運。
二人在他面前走來走去勞作着，他不由地起了許多念頭：你們這樣潔身自好，
&rdquo &ldquo仇恨隻能在得來的地方消融。
&rdquo 兩人的談話有些格格不入了，但又都感到有能夠融會貫通的地方，無形中彼此有些依戀。
最後那青年說： &ldquo今天，你能不能暫時把仇恨和匆忙放在一邊，在我的茅屋裡過一個清閑的夜呢？&rdquo 子胥也覺得今天的路程實在有些渺茫，倒不如就近休息一下；他問：&ldquo貴姓尊名呢？&rdquo &ldquo我在這裡，名姓有什麼用呢。
當我剪短了頭發，伴着年少的妻，走出郢城，望這裡來時，一路上的人不知為什麼稱我作楚狂。
&rdquo 子胥和他并着肩，緩緩地在草澤中間走去，子胥也真像是暫時忘卻了仇恨，聽懂了那狂人所唱的（幾十年後仲尼也聽過的）歌： 鳳兮鳳兮，何德之衰也； 來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
天下有道，聖人成焉； 天下無道，聖人生焉； 方今之世，僅免刑焉。
翻來覆去的歌聲，在子胥的心裡攪起波紋，最後一句，更使他沉吟不置。
一個揚着頭唱着，一個低着頭想着，轉眼間，一座茅屋已經在遠遠的林邊出現了。
再走一小程，對面草徑上走來一個綠衣的少婦，她一看見丈夫就喊： &ldquo你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晚呢？&rdquo &ldquo今天采了許多藜實，還接來一位貴客。
&rdquo少婦迎上來，又轉回身，伴着兩個男子走到茅屋前。
楚狂忽然在屋門前看見了兩行新駛過的車輪的痕迹，發了一怔： &ldquo我們這人迹罕到的門前，今天怎麼會有車輪的痕迹呢？&rdquo &ldquo方才有一個官員，匆匆地從這裡駛過，說是要趕路程，投奔宿處。
&rdquo他的妻回答。
&ldquo幸虧我在外邊多遲延了一些時，不然又會找出什麼麻煩來了。
&rdquo他一邊說着，一邊把門推開。
子胥在屋裡坐下後，他繼續着說：&ldquo前些天，這裡就發生過一件麻煩事。
有兩個從魯國遊學歸來的儒者，路過這裡，說是要南渡大江，去調查南蠻的生活。
不幸，我被他們發現了。
因為我的頭發剪短了，我的眼睛有些發藍&mdash&mdash其實我的眼睛又何嘗發藍，不過比他們的眼睛清明些罷了&mdash&mdash他們硬說我是陸渾之戎的後裔，說我是一個有價值的資料，要量一量我的頭顱的大小。
&rdquo我分辯說，我是郢城的人，他們無論如何也不肯信；我說，我的口音不是純粹的郢音嗎？他們卻說，口音是後天的，不足為憑。
眼睛是确證；剪短頭發是西戎的遺風，是旁證。
我一人拗不過他們二人，我的頭顱的尺寸，終于被他們量去了。
這些缙紳之士真是深入民間，我也就無所逃于天地之間了。
我的妻，卻覺得是奇恥大辱，因為那二人量完了我的頭，臨行時，彼此還毫無顧忌地一邊走着一邊說，&ldquo這樣一個聰明的女子為什麼和一個戎人的後裔同居呢。
&rdquo &ldquo當時我有些憤怒，現在倒也不覺怎樣，隻覺得有些好笑了。
&rdquo他的妻在旁邊笑着說。
這夫婦兩個的談話，嘻笑中含滿了辛酸，使人有天地雖大，無處容身之感。
小茅屋坐東向西，門打開後，滿屋都是陽光。
子胥望着對面疏疏落落的幾棵喬木，在這清閑灑脫的境界裡，把他的仇恨重擔也真像件行李似地放在一邊。
那少婦已經在茅檐下堆起一堆松球，提着罐子到外邊取水去了；青年把松球燃起，刹那間滿屋松香，使人想到濃郁的松林在正午時候，太陽一蒸發，無邊無際都是松柏的香氣。
這對青年夫婦的生活，是子胥夢也夢想不到的，他心裡有些羨慕，但他還是愛惜他自己艱苦的命運。
二人在他面前走來走去勞作着，他不由地起了許多念頭：你們這樣潔身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