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朵拉的兩個姑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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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兩位老小姐的回信來了。

    她們向科波菲爾先生緻意,并通知他說她們已對他的信進行了充分考慮,“為了雙方的幸福”——我覺得這是種很可怕的說法,不僅僅因為她們把這種說法用于前面提到過的家庭争執上,還因為我已看出(一向如此)那種習慣說法是種花炮,易于爆炸而爆開後不留任何聲色。

    那兩位斯賓羅小姐說,對于科波菲爾先生信中提出的問題,她們認為“借通信方式”發表意見是不便的;如果科波菲爾先生肯在一定的日子裡光臨(如果他認為合适,和一密友同來),她們一定會高興談論那問題的。

     對這封來信,科波菲爾先生立刻恭恭敬敬地答複說,他一定在指定的時間去拜訪兩位斯賓羅小姐;并照她們的吩咐,由他的朋友,内院的托馬斯-特拉德爾先生作陪。

    那封信發出後,科波菲爾先生就陷入神經極亢奮的狀态,這狀态一直持續到那日子到來。

     在這樣一個重大的關頭,失去了米爾斯小姐那樣無比珍貴的幫助使我的不安更強烈。

    一向用種種方法讓我苦惱的米爾斯先生——也可以說我認為他好像是那樣的,反正兩種說法沒什麼區别——把他那惹人讨厭的做派發展到登峰造極的地步,竟突然想到要去印度。

    如果不是要讓我為難,他幹什麼非去印度呢?的确,他和世界的任何其它地方都沒什麼關系,卻和那個地方有很多關系。

    他全部投入了印度貿易,什麼生意都做(我自己也曾做過金線披肩的象牙這類漂浮不定的夢);他年輕時在加爾各答住過,現在打算以僑民身份去那裡。

    不過,我并不關心這點。

    可是這對他卻那麼舉足輕重,所以他要去印度,朱麗亞得和他一起去;于是,朱麗亞就去鄉下向親屬辭行;于是,那住宅就貼上了各種招帖,宣布招租或求售,家俱(包括軋布機等)也估價出讓。

    這一來,我還沒從上一次的打擊下恢複,又受到一次地震襲擊。

     在那個重要日子裡穿什麼呢?我拿不定主意。

    要穿得體面,又怕那兩位斯賓羅小姐認為我輕浮,我在這兩者間求中庸。

    姨奶奶對我最後的這決定很贊同。

    我們下樓時,狄克先生在特拉德爾和我身後扔出他的鞋,以示求大吉大利。

     雖然我知道特拉德爾是個很好的人,雖然我和他那樣親密無間,但為那樣一個特别需要小心的場合,我不能不為他有把頭發梳得那麼一根根豎起的習慣而生恨。

    那梳法使他有一種叫别人吃驚的神氣,更别說那爐刷似的發型了。

    我擔心我們會因那頭發而背時。

     當我們往帕特尼走時,我很坦率地把這想法告訴了特拉德爾,并說如果他肯把他的頭發梳得服貼點—— “我親愛的科波菲爾,”特拉德爾舉起帽子把他的頭發朝四面八方梳着,并說道,“再沒能那樣使我高興的了。

    可它們不肯聽話呀。

    ” “不能把它們梳服貼些?”我說道。

     “不能,”特拉德爾說道,“什麼也不能使它們那樣。

    如果我在去帕特尼的路上在頭上壓了塊五十磅的砝碼,一旦把砝碼去掉,它們又會豎起來。

    你想不出我的頭發多麼頑強,科波菲爾。

    我是一隻十足的暴躁的豪豬。

    ” 我應當承認,我有點失望,但也為他的好脾性而傾倒。

    我告訴他我多麼器重他的好性格,而且說他的頭發一定把他性格中的固執全占去了,因為他一點也不固執。

     “哦!”特拉德爾笑着回答道,“說實話,我這不幸的頭發實在是個很老的故事。

    我的嬸嬸對它們簡直不能容忍,她說她老被它們弄得很生氣。

    最初我和蘇菲談戀愛時,它們也挺惹麻煩的,非常!” “她也不喜歡過它們嗎?” “她并沒有,”特拉德爾回答道;“可她的大姐——就是那個美人——拿它們大開玩笑,我懂得。

    實際上,所有的姊妹們都嘲笑它們。

    ” “很開心!”我說道。

     “是的,”特拉德爾神色很天真地說道,“大家把它當笑話。

    她們故意說蘇菲把我的一绺頭發藏在她書桌裡,但她隻好把那頭發夾在一本緊緊合上的書裡,以便把它們壓平。

    我們都笑了。

    ” “不妨說說看,我親愛的特拉德爾,”我說道,“你的經驗或許會給我一些提示。

    你和你剛才提到的那位年輕女士訂婚時,你對她的家庭正式求過婚嗎?比方說,和我們今天要進行的事——有不太一樣之處嗎?”我很不安地補充道。

     “嘿,”特拉德爾說道,他那友善的臉罩上一層沉思的陰雲,“在我,那可是很痛苦的經驗。

    你知道,由于蘇菲在那個家裡非常有用,她們想到有一天她會出嫁都怕。

    事實上,她們已暗中商定永遠不許她嫁人呢,她們叫她老姑娘。

    所以,當我懷着十二分小心向克魯洛太太提出這請求時——” “就是那個媽媽?”我說道。

     “就是那個媽媽,”特拉德爾說道——“哈利斯-克魯洛牧師的太太——當我懷着應有的謹慎對克魯洛太太提出這請求時,她受到那麼大的驚動,大叫一聲就人事不省了。

    我于是一連幾個月不能再談這事。

    ” “你終于提出了吧?”我說道。

     “嘿,哈利斯牧師提出的,”特拉德爾說道。

    “他是一個出類拔萃的人,在各方面都堪稱最佳典範;他向她指出,既然是個基督徒,她應當忍受犧牲(尤其這還不見得就是犧牲),而不應對我抱着不慈愛的感情。

    至于我自己,科波菲爾,我和你說句心裡話吧,我覺得我對這一家人來說真有如一頭猛禽呢。

    ” “那些姊妹們都聲援你吧,我希望,特拉德爾?” “嘿,我不能說她們都聲援我,”他答道,“我們基本上說服了克魯洛太太後,就必須告訴薩拉。

    你記得我提起過薩拉,背脊有毛病的那個?” “記得!” “她兩手緊握,”特拉德爾面露畏色地看着我說,“閉上了眼,面色蒼白,渾身發僵;一連兩天,除了被用茶匙喂進點烤面包和水以外,什麼也不吃。

    ” “多煞風景的女孩呀,特拉德爾!”我說道。

     “哦,對不起,科波菲爾!”特拉德爾說道,“她是個很可愛的女孩,不過她感情豐富。

    實際上,她們個個這樣。

    蘇菲後來告訴我,說她護理薩拉時,感到無法形容的自卑内疚。

    我由我自己的感情知道那一定很強烈,科波菲爾;那好像是一個罪犯的感情呢。

    薩拉恢複後,我們還要告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