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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頤園侍郎往訊得實,解京正法。

    上怒其暴虐,複遣侍郎瑚圖靈阿于中道賜死。

    伊初聞旨,以為詐僞,不肯受命,瑚使人縛之,乃叩頭乞貸須臾,以待恩命之至。

    瑚笑曰:“曩昔威望皆往何處去也?”因以帛勒斃。

    夫以封疆世族,至于玩法緻罪,已無顔以對人,乃搖尾乞憐如犬彘就死狀,真不知是何肺腑也。

     ◎盛京先朝舊物 盛京清甯宮貯文皇帝時糠燈,屢見純皇帝之詩。

    又崇谟閣藏高皇帝舊履,以牛皮為之舄,護以綠皮雲頭。

    又有先朝登山負物木架,所持拐杖,皆白木為之,制甚樸素。

    想見祖宗開創之艱,公劉走馬之什,古今如合符節也。

     ◎洪文襄之降 文皇之收服洪文襄,事已詳前卷中。

    聞範冢宰建豐言,洪被擒時,文皇命先文肅公往說,洪謾罵不已。

    文肅以善言撫之,因與談論今古事,時有梁間積塵落洪襟袖間,洪屢拂拭之。

    文肅遽辭歸,奏文皇曰:“承疇不死矣!其敝衣猶愛惜若此,況其身邪?”後文襄果降,如公所料雲。

     ◎黃文襄設幕館事 黃文襄事迹,已見前卷。

    聞公督陝、甘時,正值西北用兵,公督師肅州,乃設一公館,凡藩、臬、兵備、道、州、縣等,所司軍旅事者,皆寓其中。

    公鎮日危坐中堂,其郵騎至,直入館院,公啟封視之,應付何司者,立時分派,目擊其抄稿钤印畢,即以咨覆。

    故應付急速,無以留滞,軍事得以易蒇,司軍事者宜以為法也。

     ◎五國城 五國城在今白都納地方。

    乾隆中,副都統綽克托築城,掘得宋徽宗所畫鷹軸,用紫檀匣盛瘗千餘年,墨迹如新。

    又獲古瓷器數千件,因得碑碣,錄徽宗晚年日記,尚可得其崖略。

    雲于天會十三年寄迹于此,業經數載,始知金時所謂五國城即此地也。

     ◎禮烈親王纛 先烈親王同鄭莊親王征輝發,夜間大纛頓生光焰,鄭王欲凱旋。

    先烈王曰:“焉知不為破敵之吉兆也?”因整師進,卒滅其國。

    故今餘邸中纛頂皆懸生鐵明鏡于其上,有異于他旗之纛(按定制,纛頂皆用銅火焰),蓋以志瑞也。

     ◎桂香東侍郎 覺羅香東侍郎桂芳,興祖直皇帝裔也,為兩湖制府圖公思義孫。

    性豪宕。

    中嘉慶己未進士。

    上召見,曰:“奇才也。

    ”因日見信任,不數年即登九列。

    家素貧,窭然不鳴一錢,門生有饋納者,公曰:“以束修贽先生,其誼甚古。

    然某任司農,尚可充用,不敢拜受其惠。

    ”因封還之。

    時相有以苟且為政者,公深惡其人,至面責之曰:“不意宗臣中有如公之行者,真污蔑帶間物矣。

    ”某公恨之次骨,然亦無如公何也。

    癸酉秋,林清之變,公拟奏稿數條,預以示董蔗林,董曰:“公言雖是,恐不能迎合上意。

    ”公正色曰:“此何等時,尚以迎合為言耶?”董公為之拜謝乃已。

    其奏上,上皆嘉納之。

    甲戌春,欽命往粵西審辦成林案,病寓于武昌,未數日暴卒。

    上悼惜之,獎以忠梗有古大臣風焉。

    先是,公祖制府公,公父觀察公恒慶及公身,三世皆沒于楚中,亦一異也。

     ◎張若瀛 張若瀛,文和公之族侄也。

    以吏員任熱河巡檢。

    純皇帝幸灤陽,有随侍太監某,滋擾民間。

    若瀛撫以善言,太監愈咆哮,乃命縛之,立加大杖數十。

    方敏悫公時督直省,大詫曰:“張某瘋矣!”乃立劾之。

    上察其情,曰:“非太監恣行不法,若瀛安敢杖之?其人殊有家風,誠可嘉也。

    ”因立擢為同知,而遺戍其太監。

    真聖主大度有異于人也。

     ◎書劍俠事 餘友畢補垣雲:“粵西永甯州有陳氏者,家巨富。

    嘗飲于州署中,席間有偉丈夫闖然至,衣服鮮美,年甚髫稚,與州牧款洽。

    陳異其人,訊諸州牧,牧曰:‘此所謂李氏子,至州已三載,惟以交納官吏為事,實未詳其世族。

    ’陳有少女,因欲贅李為婿,倩州牧為媒。

    李慨允之,惟約曰:‘每月有數夕,吾應夜出會客,莫相為阻。

    ’陳允之。

    既贅數月,每夕出,終夜不返,所招徕者皆峨冠奇服,相貌亻欺醜之輩。

    陳叟亦頗悔為姻,既已贅之,無如何也。

    吳中有葉氏子者,少無賴,好劍術,有老妪導之,能以劍為雙丸,納諸口中,又能使人以白刃擊其肩背,終無血迹。

    老妪因曰:‘此麻姑避劍法也。

    ’葉拜學其術,因出遊于外。

    時王師征緬甸,有轉饷至楚南沅州者,一夕忽失銀數百鞘,守吏大驚,因督責胥隸捕緝,終日笞撻。

    有老胥曰:‘銀至數百鞘,非一人之所能持,如其夥衆多,聲應喧沓,何以守者阒然無所聞見?其中必有異也。

    ’因号泣路旁。

    葉氏子适至沅,異而問之,老胥告其故。

    葉憐其老,曰:‘吾可為代覓之。

    ’因赴滇、黔物色之,終不得其要領。

    一日,路之永甯,遇李生于途,詫曰:‘此小李将軍也!奚以至此?’因問諸路人,曰:‘此陳氏贅婿也。

    ’葉氏子遂至陳宅,告楚中失帑之故。

    陳亦訝曰:‘數日前吾婿頗暴富,未審其财物所自,豈即盜官項耶?’葉曰:‘夜中令汝女細詢之。

    ’陳叟告其女。

    晚間李生至,入戶,見妻色忄妻然,曰:‘此必有異。

    ’因究诘之,女戰栗無人色,長跽以謝。

    李生疑有他故,因拔壁上劍将斬之。

    葉氏子自窗躍入曰:‘不可害良家女,洩其機者為某甲,請斬吾首可也。

    ’李嗒然棄劍曰:‘吾兄奚至此?吾事敗矣,不可久居于此。

    ’葉氏子忿然責之曰:‘吾侪以義為重,豈可盜官家物,使遺禍于他人以遭天譴也?’李生曰:‘諾,兄可速回楚,官帑保無遺失,吾亦棄此而他徙矣。

    ’葉氏子因辭陳叟歸,李生亦以其日棄家去,不知所之。

    是夜沅庫得所失鞘,封印如故。

    葉氏子既歸吳中數載,相物色者愈衆,葉氏子曰:‘布衣而享妖異之名,其禍足以殺身。

    ’因辭其父母雲:‘欲之點蒼山學道。

    ’至今未歸。

    ”雲。

    此甲寅秋日告餘者。

    今補垣已殁廿載,未知其事确否,聊漫錄之,以志異雲。

     ◎洪文襄款客 洪文襄晚年既謝事,複獨居傺,有其同鄉士人往谒,公拒不見。

    士人歸旅邸,無聊甚,晚間喧傳相國回拜,已至門矣。

    士人趨出,公降輿握手,故作寒溫泛語久之。

    入則四庭肴馔備陳,珠簾繡幕,華燈輝熠,公延客入首席,陪座者皆一時名士。

    既而笙管缤紛,伶工畢集。

    演劇數<齒句>,酒數行罷,公起告辭,士人送出,公又辭讓,須臾乃登輿去。

    士人返舍,依然寒燈如豆,破壁頹垣猶如故也。

    蓋公久蓄将略,無所施為,聊借款客以展其懷抱耳。

     ◎張文端代作詩 王文簡公士祯,詩名重于當時,浮沉粉署,無所施展。

    張文端公英時值南書房,代為延譽。

    仁皇帝亦素聞其名,因召漁洋入大内,出題面試之。

    漁洋詩思本遲滞,加以部曹小臣乍睹天顔,戰栗操觚,竟不能成一字。

    文端公代作詩草,撮為墨丸,私置案側,漁洋得以完卷。

    上笑閱之,曰:“人言王某詩為豐神妙悟,何以整潔殊似卿筆。

    ”文端公謝曰:“王某詩人之筆,定當勝臣多許。

    ”上因命文簡改官詞林,因之得置高位。

    漁洋感激文端終身,曰:“是日微張某,餘幾作曳白人矣。

    ” ◎高江村 高江村士奇,華亭人。

    家甚貧窭,鬻字為活,納蘭太傅明珠愛其才,薦入内庭。

    仁皇喜其才便捷,凡遇巡狩出獵,皆命江村同禁禦羽林諸将校并馬扈從。

    故江村詩曰:“身随翡翠叢中列,隊入鵝黃者裡行。

    ”蓋紀實也。

    江村性し巧,遇事先意承志,皆惬聖懷。

    一日,上獵中馬蹶,上不怿,江村聞之,乃故以潴泥污其衣,趨入侍側。

    上怪問之,江村曰:“臣适落馬堕積潴中,衣未及浣也。

    ”上大笑曰:“汝輩南人,故懦弱乃爾。

    适朕馬屢蹶,竟未墜騎也。

    ”意乃釋然。

    又上登金山,欲題額,濡毫久之,江村乃拟“江天一覽”四字于掌中,趨前磨墨,微露其迹,上如其所拟書之。

    其迎合皆若此也。

     ◎内院筆帖式 國初海内甫定,督撫多以漢人充之,凡文移用國書者,皆不省識,每省乃委内院筆帖式數人,代司清字文書。

    後内三院改為内閣、翰林院、纟番書房等署,而督、撫衙門筆帖式仍沿舊銜,未及更正雲。

     ◎裕陵聞香 刑部侍郎永祚言,其任工部司員時,督辦純皇帝大葬禮事。

    甫啟地宮石門,聞有異香自隧道出,清芬可愛,如是者數日乃已。

    蓋寝宮幽悶日久,山嶽秀氣所鐘靈也。

     ◎蔣文肅入場 蔣文肅赫德,初名元恒,永平灤州人。

    幼為諸生。

    善望氣術。

    明天啟丁卯,公赴科場,夜間聞明遠樓鼓聲,驚曰:“此頹敗之氣,其國安能久長?”故不終闱而去。

    遍遊九邊,雲:“王氣蔥隆,聚于遼、沈,其間必有聖人禦世,吾蓄材以待可也。

    ”逾年,文皇帝入關,公杖策軍門。

    上閱其文喜之,因改今名,遂攜出塞,不數載以緻大拜雲。

     ◎陳提督 乾隆己巳,上命工部侍郎三和修理靜漪園别館。

    中有複道可通西苑,上機暇之餘,嘗乘小輿率諸内侍數人由複道往監工,外庭殊未知也。

    時陳提督傑為中營千總,日夕危坐宮門側,督率工匠締構,初無怠容。

    上心識其人,谕傅文忠曰:“汝中營有偉髯千總,其人勤樸可任事。

    ”因詢其名姓,命文忠保薦之,不數載遂至專阃雲。

     ◎祿相公 宗室相國祿康,為誠毅貝勒裔,于宗室中屬長行。

    嘉慶初,輔政數年。

    繼和相既敗之後,欲反其政,故持躬清介,馭下寬大,僚屬感其小惠,翕然呼為良相。

    然才具庸劣,無所建白,又不甚識字,于古今政體毫未寓目。

    其所操持,率皆以市井毀譽為之趨慕,罔識朝廷大體,故一時叢脞成風,每多苟且之政。

    最可哂者,一日,餘會公于禁中,蒙公教誨甚笃,餘因述其祖德,公赧顔曰:“先世身遭刑戮,安敢計功?”餘為之駭然。

    按誠毅貝勒為顯祖幼子,開創時,勳勞稱最,以病薨于邸,經太祖親臨哭奠,立碑旌功,事具國史,而公所言如此,誠為駭異。

    因細詢之,乃誤以褚英貝勒之事歸之誠毅(按褚英貝勒為太祖長子,以事賜死),誠所謂數典忘其祖矣。

    後以故縱輿夫聚賭事降副都統。

    複以失察曹倫事遣戍遼東,傺以卒。

    夫以天潢貴胄而不學無術至此,安可以當調羹重任也? ◎亮總兵 伊爾根覺羅總兵亮祿,以世蔭任河南城守尉。

    嘉慶庚申,川、楚教匪滋事,已逾數載,豫省将校皆檄調他往,撫軍吳公熊光亦率兵堵禦盧氏。

    腹心千裡,兵力虛弱,故寶豐、郏縣教匪藉以謀逆。

    時布政馬公慧裕護撫篆,省中惟滿兵千人而已。

    馬公因命公率滿兵同往。

    馬公故書生,未娴軍旅,公曰:“吾聞兵貴神速,未聞遲巧。

    今賊初滋事,率皆烏合之衆,易于撲滅,不可使其蔓延日久,有害蒼黎也。

    ”乃驅兵疾行,未三日至,賊尚未知覺。

    公即率兵圍其堡寨,聲言滿兵自京中至,數逾十萬。

    賊未知虛實,使偵者探伺,公命樹八旗大纛,五色絢燦,并命兵卒以鞭笞馬腹,使其騰蹶嘶号,聲震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