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話二十一·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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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欲效之,亦買二婢。

    人問曰:“二婢何為?”餘曰:“與其夾我于死後,甯若夾我于生前之為樂也。

    ” ◎狗醫 吳郡新郭裡有藥材鋪,鋪主人姜姓者,浙江慈溪人。

    姜素知醫理,裡中有疾病,辄請其調治,頗有驗。

    家畜一狗甚馴,姜每出診,狗必随之,搖尾侍坐以為常。

    一日主人偶他出,有鄉人患濕氣,一腿甚紅腫,不知其所由,來以示姜。

    此狗忽向其腿上咬一口,血流滿地,作紫黑色。

    主人歸,痛打其狗,而以末藥敷之,一宿而愈。

    有患隔症者,姜誤以為虛弱,開補中之劑,狗又号其旁,乃改焉,飲數服即痊。

    有孕婦腹便便,飲食漸減,姜認其水痼,狗侍其側作小兒聲,乃悟其旨,而以安胎藥治之,越月而孿生,産母無恙也。

    姜以此狗知醫,每出診必呼其同行,一時哄傳有狗醫之目。

    後狗忽亡去,不知所之,姜歎曰:“吾道其衰乎!”未幾亦病死。

    餘聞之笑曰:“江南之人最信醫藥,而吳門尤甚,是狗既知内外科而又兼婦人科,以匡主人之不逮,曆數諸醫中豈可多得哉!以視今之舟輿出入,勒索請封,若有定價,而卒無效驗,或緻殺人者,真狗彘之不若也。

    ” ◎長随 長随之多,莫甚于乾嘉兩朝;長随之橫,亦莫甚于乾嘉兩朝。

    捐官出仕者,有之;窮奢極欲者,有之;傲慢敗事者,有之;嫖賭殆盡者,有之;一朝落魄至于凍餓以死者,有之;或人亡家破男盜女倡者,有之。

    據所見聞,已不一其人,皆由平生所得多不義之财,民脂民膏也。

    而間亦有喜于語言文字者,雖無甚要緊,而實可惡。

    昔阿文成公出使湖北,忽問畢秋帆制府曰:“聞某翰林為尊紀書聯,竟稱某兄大人,何無恥也。

    ”制府默然,後察其實,遂召此仆逐出之。

    有周良者,蘇州伶人,亦取号蓮塘,百文敏公之長随也,嘗畫《蓮塘圖》,求海内名公卿及騷人墨客之輩題詠幾遍,而諸公亦若惟恐後者。

    後為曾賓谷中丞司阍,知其事逐之,落莫以死,一家星散。

    又劉松庵者,陶雲汀宮保之長随也。

    嘗畫《夢遊佛境圖》,求大人先生題詩。

    卷中有五狀元、兩尚書皆稱其先生或稱某兄某丈者,餘初不知其為何如人也,詭托官親或曰幕友,遂為屬筆,後知之懊悔無已。

    故為人書題卷冊,不可不慎。

    近複有以秀才而當簽押門上者,真斯文掃地矣。

     武進劉煦堂刺史官直隸昌平州時,有司阍王誠者,順天人,自言其曾祖已當長随,積赀巨萬,家有質庫八所。

    其為人也,老成練達,既無嗜好,亦不捐官,公事之暇,惟靜坐一室而已。

    餘聞而異之,遂謂人曰:“夫執鞭之事,原所以求富也;既富矣,而仍為執鞭何也?意此人以長随為樂者耶?” ◎孝經通四書熟 江鐵君明經薦一業師與某富翁家,其徒賦質甚鈍,每日讀《論語》兩三行,掩卷即不複記憶。

    主人嫌其師之不善課,啧有繁言。

    鐵君曰:“此甚易事,當令先講《孝經》。

    ”富翁喜,因令師以《孝經》訓其子,朝夕講誦,越月餘而其鈍如故也。

    翁疑其绐己,複造江而詢其故,鐵君曰:“翁豈未讀《三字經》耶?《孝經》通,《四書》熟也。

    ” ◎绯仙 有女校書号绯仙者,揚州人,善談笑,愛文墨,修短合度,秀絕人寰。

    一時士大夫為之哄動,欲求一見而不可得。

    年未二十而積蓄數萬金,尚未許人也。

    一日在謝君琅林席上談及绯仙,餘曰:“此人前身必是大商,曾将金銀揮霍于衆人者,故今生衆人亦将金銀作纏頭,實是收債耳。

    ”此餘偶然戲言,琅林目餘,拍案大笑。

    始知為某商翁孫女也,為歎息者久之。

     ◎面貌冊 凡歲科試,諸生面貌冊向為循例,虛應故事而已。

    胡希呂先生視學江蘇,詳細殊甚,恐有頂冒也。

    常熟生員沈廷輝,年三十餘,冊填微須。

    讵先生以微訓無,凡有須而填微須者,俱不準入場。

    廷輝聞之曰:“吾必被逐矣。

    ”進場之前一日,拟囑學書改正,适學書他往,尋至三更,不得已往剃頭鋪将須刮去。

    旋聞鼓吹聲,急赴轅門聽點,及唱沈名,先生熟視廷輝曰:“此人又一頂替者,冊上填明有須,何以無須。

    ”蓋此學書素與沈善,因學使有斥逐之信,特為沈改微為有,而沈則未見學書,不意反變有為無也,無可置辯,廢然而出。

    旋有一生素狡黠,亦以微須被斥,生故與學使強項,先生大怒曰:“汝讀書尚不知朱注微無也解耶?”生笑禀曰:“若然則孔子微服而過宋,脫得赤膊精光,成何體制也。

    ”先生默然,後無被逐者。

     ◎和相 嘉慶己未正月初八日辰刻,儀親王傳旨,命乾清門侍衛立拿和相交刑部審問,一面抄其家産,至十八日早,賜死獄中。

    餘時在京師,聞見較詳。

    偶閱《冰山錄》,知嚴分宜家産不過二千餘萬,比之和相百中之一分耳。

    嘗記元人吊脫脫丞相詩雲:“百千萬貫猶嫌少,堆積黃金北鬥邊。

    可惜太師無腳費,不能搬運到黃泉。

    ”吾于和相亦雲。

     ◎朱玉 秦淮女校書朱玉,頗敏慧,能識人。

    蓬雲孝廉未第時,玉最欽重,以才子目之。

    後蓬雲中式,玉自誇鑒賞之真。

    嘉慶庚午,趙瓯北先生重赴鹿鳴,嘗主其家,是時玉有征蘭之信,先生書楹帖一聯贈之,雲:“憐卿新種宜男草,愧我重看及第花。

    ”一時傳為佳話。

     ◎素不相能 吾鄉鄒曉屏相國與秦小岘司寇素不相能,每有言論,辄彼此咀唔。

    後司寇以目疾告歸,而相國亦以教匪林清謀叛,不能先事預防,有旨著回原籍閉門思過,因此同在林居。

    一日兩公于惠山卒然相遇,司寇曰:“公何以入山?”相國曰:“君能見我耶?”從者皆竊笑。

     ◎馬上得之馬上失之 上海趙謙士少農由監生入懋勤殿行走,曆官至戶部侍郎。

    上每巡幸熱河,侍郎辄随駕,以較射得孔雀翎。

    嘉慶十六年,恭繕禦制詩,誤書駐為注字,業已刻石進呈矣,侍郎急入奏,自行檢舉,上以趙素醇謹,不加之罪,僅拔去花翎。

    京師人有谑之者曰:“如侍郎之翎,可謂馬上得之,馬上失之矣。

    ” ◎繡閣英才 本朝文運天開,文章日盛,而間及于女子,亦著作如林,惜無人為之選錄成大部者。

    近時某君雖有《撷芳集》,何足數也。

    餘嘗戲語孫子潇庶常雲:“君詩才絕妙,刻集盈尺,而多閑暇,何不精選繡閣英才之詩,都為一集,俾掃眉人吐氣乎?昔顧俠君選元詩畢,夢中有古衣冠者數十人來謝,他日君夢中自亦必有無數紅裙翠衷,深深拜謝于君前者,豈非一大快事耶!” ◎官妓 唐、宋時俱有官妓,如白香山之與元微之、歐陽永叔之與蘇東坡皆所不免。

    近時無官妓,而竟有太守監司俱宿娼者。

    餘笑曰:“此無他,亦行古之道也。

    ”趙瓯北先生有《題白香山集後》雲:“風流太守愛魂消,到處春遊有翠翹。

    想見當時疏禁網,尚無官吏宿娼條。

    ” ◎升官圖 韓城師禹門太守兩次落職,餘作書慰之曰:“一官何足介意耶,亦如擲升官圖,其得失不系乎賢不肖,但蔔其遇不遇耳。

    ”太守閱之,為之解頤。

     ◎王良善馭 餘弟子徐季雅名穎,長洲人,内閣學士之胞弟也。

    年未弱冠,能為古文,筆端頗橫,因促其受業于王鐵夫。

    越一年,餘偶在友人席上問鐵夫雲:“季雅近為文有進境否?”鐵夫曰:“如小駒亂走,尚未馴也。

    ”餘曰:“是在王良之善馭耳。

    ” ◎兩耳太聰 族叔印川少府,少與前兩廣總督吳槐江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