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 武昌起義(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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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義的時間是當天夜裡十二點鐘,起義的信号是“中和門外的炮聲”。

    換句話說,負有首先發動的任務的,是第八鎮炮隊第八标,該标應提前在十一點半鐘便拔隊向武昌城前進,于進抵中和門附近之時放炮,作為信号。

     各部隊同志在聽了炮聲而一齊起義以後,應該做的事分為下列幾項: (一)放火助威&mdash&mdash由第二十一混成協辎重第十一隊在塘角該隊營地執行。

     (二)占領楚王台軍械所&mdash&mdash由第八鎮工程營、第八鎮第二十九标第一營後隊,與第八鎮炮隊第一标第一營,共同執行。

     (三)進攻湖廣總督衙門&mdash&mdash由第八鎮第二十九标第二營、第三十二标留守兵(于進入保安門以後),與炮隊第八标第一營(于占領楚王台以後),第二十一混成協炮隊第十一營(于進入武勝門,占領鳳凰山以後),共同執行。

     (四)進攻湖北布政使衙門&mdash&mdash由第二十一混成協第四十一标留守兵,與第八鎮炮隊第八标第二營左隊右隊(于進入中和門、占領蛇山以後),共同執行。

     (五)射擊第八鎮司令部&mdash&mdash由第八鎮炮隊第八标第一營(于占領楚望台以後)執行。

     (六)射擊江中軍艦&mdash&mdash由第八鎮炮隊第八标第三營(于進入中和門、占領黃鶴樓及青山一帶以後)執行。

     (七)防守武昌各城門&mdash&mdash中和門由第八鎮第二十九标第一營左隊負責,通湘門由該營右隊負責,其他各門由第三十一标留守兵負責。

     (八)防守官錢局、善後局、電報局等機關&mdash&mdash由第二十一混成協第四十一标留守兵(于占領布政使衙門以後)負責執行。

     (九)撲滅旗兵&mdash&mdash由第八鎮第三十标第一營與第三營負責(該标旗兵最多)。

     (十)防守城内各重要街道、據點&mdash&mdash由第八鎮第三十标第一營與第三營(于完成上項任務以後)負責執行。

     (十一)搜索敵蹤&mdash&mdash城内由第八鎮馬隊第八标第一營(于進入中和門以後)負責執行,城外四十裡以内,由該标第二營負責執行。

     (十二)迎接炮隊與掩護炮隊&mdash&mdash迎接第八鎮炮隊第八标的任務,由第八鎮第二十五标第一營前隊擔任,掩護第二十一混成協炮隊第十一營進城的任務,由第二十一混成協工程第十一隊擔任。

     (十三)收殓陣亡者屍體&mdash&mdash由衛生隊負責。

     (十四)進攻漢陽城&mdash&mdash由第二十一混成協第四十二标第一營(于占領龜山及兵工廠以後)執行。

     (十五)進攻漢口&mdash&mdash由該标第二營執行。

     (十六)防守花園鎮及祁家灣一帶&mdash&mdash由該标第三營前隊左隊負責。

     (十七)堵塞武勝關&mdash&mdash由該标第三營右隊後隊執行。

     (十八)接濟彈藥&mdash&mdash武昌方面,由楚望台軍械庫負責;漢陽、漢口方面,由漢陽兵工廠負責。

     以上十八項,并非蔣翊武命令的原文,是我加以歸并以後,重行排列出來的。

     可惜,蔣翊武所命令的起義行動,未能如期實現。

     在南湖的炮隊第八标既未于十一點半鐘開拔、十二點鐘左右在中和門外放炮;在塘角的第二十一協辎重隊也沒有在十二點鐘放火助威。

     奇怪的是,負責傳達命令給炮隊第八标的鄧玉麟,反而在該标營盤以内與若幹重要同志靜候城内的炮聲,一直靜候到天明,于是便一直到了天明而無所動作。

    事後,有些同志懷疑,鄧玉麟根本不曾去炮隊把命令傳達去。

    然而,鄧玉麟并不是不曾去,也不是一個人單獨去的。

     他在“革命文獻叢刊”第七期《辛亥武昌起義經過》裡說,他在向蔣翊武、劉堯澂等報告了漢口機關被破的消息以後,“聲明本人主張今夜無論如何,在&lsquo兩點鐘&rsquo時非起事不可。

    &hellip&hellip劉堯澂乃約&lsquo與議者&rsquo分頭通知各同志,決定是夜兩點鐘舉義,&lsquo以槍為号&rsquo。

    &hellip&hellip随即偕(楊宏勝)往各軍隊。

    先到工程隊,會晤熊秉坤、徐兆賓、容景芳,通知預備今夜兩點鐘起事,各軍隊須要準備。

    繼到測繪學堂,通知方興、李翊東。

    至二十九标及三十标,則由楊洪勝(宏勝)通知。

    楊旋随玉麟到胭脂巷十一号,取得裝好之炸彈,由楊運到二十九标及三十标營外自己家中,預備運至該軍隊内。

    玉麟繼又偕艾良臣到南湖炮隊,身帶有槍彈五六十顆,由文昌門出城。

    時已夜深十一時,街市戒嚴甚緊。

    到達後,即在馬房召集各代表,報告漢口事态,并說明同志名冊及各文件均被搜去,城内各部隊預備今夜兩時發動,炮隊非即速準備不可。

    當時炮團各同志決議一緻行動。

    &hellip&hellip是夜城内候城外炮響,而南湖炮隊候城内炮響。

    兩方均未能發動。

    迨天明,玉麟即偕徐萬年入城,行至中和門外,已不能再進。

    &hellip&hellip” 一種可能的解釋是:鄧玉麟離開小朝街八十五号機關之時,蔣翊武尚未發出書面的命令。

    那時候,大家雖則在原則上決定了當天夜裡起義,并且立刻叫在座的各人分别口頭通知各部隊與各學堂,但是起義的時間是定在(第二天清晨的)兩點鐘,信号是各處都放槍,而不是單獨由炮隊第八标先在中和門外放炮。

    其後,于鄧玉麟等人走後,到了下午五點鐘左右(可能是五點半鐘),蔣翊武經過與劉堯澂等人商量了一頓,又發出書面的命令,把起義的時間改為十二點鐘,把各處放槍的口号改為先由炮隊第八标放炮。

    但是熊秉坤在《武昌起義談》裡說:“至十八日&hellip&hellip晚六時許,鄧炳三(玉麟)、楊洪勝來雲:&lsquo(共進會)總部既破,決心今夜十二時炮兵先發,餘各就前(八月初三日)所定作戰計劃負責任。

    &rsquo”真相究竟如何,恐怕必須發現了其他史料才能斷定。

    無論如何,鄧玉麟的确是在八月十八日的夜間十一點以後十二點以前,到達了炮隊第八标的。

     在蔣翊武的書面命令發出不久,小朝街八十五号的機關又遭破壞,蔣、劉等人被捕,街市的戒嚴加甚,城門當然關閉。

    于是,奉派傳遞書面命令的人到不了南湖炮隊第八标。

    鄧玉麟到達南湖之時,已經是十一點鐘了。

    某一位傳遞書面命令的人,如何能在十二點鐘以前,或其以後,到得了南湖呢? 蔣、劉等人在小朝街八十五号及其附近被捕,是在十一點多鐘。

     在他們被捕以前,約摸十幾分鐘,有一位姓張的同志走來向他們報告:“楊宏勝于提着菜籃,運送炸彈到工程營的時候,衛兵硬要翻他的菜籃,他跑,衛兵追,他摔炸彈,不曾炸到衛兵,反而炸傷了自己的臉,其後便又有兵士一排追趕他。

    他奔向十五協而去。

    ”十五協是二十九标與三十标的所在,楊宏勝的小店開在附近。

    (熊秉坤說,楊宏勝所提的是若幹“酒瓶”式炸彈;衛兵實際上是一個同志,不幸此時右隊隊官黃坤榮正在會客室,聽到楊宏勝叫門,便走了出來叫衛兵抓他,他立刻轉身而去,衛兵也不曾追。

    他走到家中,家中卻已有軍警在等着了,原來是房東見他形迹可疑,早已向巡警署告了密。

    他向軍警連抛三個炸彈,未中,逃走,躲到工程營之前、鐵佛寺後面的菜園子裡,于十一點鐘左右被捕。

    ) 當清吏的戈什哈(捕役)與巡警來到小朝街八十五号之時,劉堯澂從樓上摔下兩個炸彈,不幸反而炸傷了自己的手,當場被捕。

    蔣翊武和其他幾個人,從樓上跳到鄰家的屋頂,由一個巷子走出來,仍被巡警圍住,捉去。

     同時被捕的,共有二十餘人,包括彭楚藩、龔霞初、梅寶玑、陳宏诰、牟鴻勳、張廷輔的太太和嶽父、巡警學校的若幹學生同志。

    陳宏诰和來捕的巡警認識,他的父親是巡警署的科長,因此之故,他在中途便被放走。

    蔣翊武身穿棗紅馬褂,拖着辮子,打扮得很土氣,到了巡警局,嘴裡叽哩咕噜着說:“我是看熱鬧的,叫我來作什麼?”巡警把他關在後花園裡,并不留人看守,他跳出圍牆,逃走。

     不久,劉堯澂、彭楚藩等人,都被押解到總督衙門。

    楊宏勝也随即被押解了來。

    瑞澂叫武昌知府陳樹屏、督練公所總辦鐵忠與提法司雙濤,将他們審問。

    第一個被審問的,是彭楚藩。

    鐵忠見他是憲兵,想給彭楚藩一個機會(原因是,鐵忠和憲兵營管帶宷清阿是好朋友,怕宷清阿蒙受督察不嚴的罪)。

    鐵忠向彭楚藩說:“你是去奉命抓革命黨的憲兵嗎?什麼人把你也錯抓了來?”彭楚藩笑着回答:“我自己是革命黨,怎麼會去抓革命黨呢?”說了以後,他要求自寫供詞,就洋洋灑灑地寫了: “自鞑虜入關,揚州十日,嘉定三屠,文字興獄,蓄發罹罪,殘暴數百年,實我漢族不共戴天之仇。

    最近親貴用事,賣官鬻爵,失地喪權,猶持甯贈友邦,不與家奴之呓語,斷送我大漢民族于萬劫不複之地。

    我黃帝子孫不忍見民族之淪亡,申革命大義,恢複中華,建立民國。

    爾輩若非冥頑不靈,亦當從而反正,共享共和之幸福。

    餘當在革命軍前,為爾等請命。

    否則噬臍無及,唯爾等圖之。

    餘既從事革命,個人生死早置度外,請速餘死。

    ” 這時候,已經是10月10日上午四點半鐘。

    鐵忠吩咐劊子手,将彭楚藩推出,在總督衙門前面斬首。

    彭楚藩站着受刑,頭砍下了以後,身體仍舊站着。

     彭楚藩就義時,年紀才有二十五歲。

    他原名澤藩,是湖北鄂城人,少年讀了很多古書,包括王夫之、黃宗羲的著作,很會寫文章、寫詩。

    他念了日本曆史,很佩服西鄉隆盛,于是投筆從戎,在第二十一混成協炮隊第十一營左隊當兵士。

    他聽說劉靜庵深通宋明理學,便拜了劉靜庵為師,不久加入日知會,被選為評議員。

    劉靜庵被捕,他因嫌疑而離開炮隊第二十一營,改名楚藩,進憲兵學校,于畢業以後充任憲兵營班長。

    日知會以後一線相承的革命團體,軍隊同盟會與群治學社他未及參加,振武學社與文學社均有他努力其間。

    (他為了促進文學社與共進會的聯合,而特地參加了共進會。

    這一點前面已經提到。

    )他在革命同志之中,是任務最吃重的一個。

    他負責調查的工作,藉憲兵的身份而來往于各部隊之間,探聽消息。

    同時,他還要主持憲兵營内部的革命組織,因為他兼為文學社與共進會的憲兵營營代表。

     繼彭而被判斬首的,是劉堯澂。

    劉是湖南常德人,原名複基,也讀過若幹古書與王夫之、黃宗羲的著作,和宋教仁是朋友,于甲辰年(1904年)一同在湘西籌劃革命,次年又在湘西幫馬福益圖謀再舉,失敗,到日本留學,見了孫中山,加入同盟會。

    丙午年(1906年)回國,在長沙創立“中外各報代派所”,運銷《民報》與各種革命刊物,和禹之谟從事學生運動,公葬陳天華、姚宏業于嶽麓山。

    己酉年(1909年)偕同蔣翊武到上海,創辦《競業旬報》;不久,到漢口,幫詹大悲辦《商務報》。

    他本來已經加入過日知會,其後便連續參加了群治學社、振武學社與文學社。

    在群治學社尚未改組為振武學社之時,他和蔣翊武一齊投筆從戎,到第二十一混成協第四十一标第三營左隊充當兵士。

    文學社成立以後,他被選為評議部長。

    廣州三月二十九日之役失敗消息傳來,他離開軍隊,搬進小朝街八十五号的機關裡住,以全力主持社務。

    大部分的起義計劃與軍事地圖,皆是他一手準備的。

    他在受審時罵不絕口,就義時高呼:“同胞速起,還我河山!”論年紀,才有二十八歲。

     第三位就義的,是楊宏勝。

    (鄧玉麟與熊秉坤稱他為楊洪勝,龔霞秋稱他為楊鴻盛。

    )他是襄陽的農家子弟,先後在綠營與新軍當兵,升至第八鎮第三十标某營某隊的正目,先後加入了共進會與文學社,十分熱心,丢掉了軍中職位,紮了一間茅屋在右旗(第二十九标與三十标所在地)後營門之外,藉口經營小酒店而積極從事革命,負責“交通”。

    在八月十八日的下午,他運送經手購買的二百顆子彈到小朝街八十五号,又陪同鄧玉麟送兩排子彈(二十五顆)到第八工程營,單獨到第二十九标與第三十标傳達當夜起義的命令,再和鄧玉麟到胭脂巷十一号機關運炸彈回家,轉送各部隊,于到達工程營門口以後回家,出了事。

    他在被審之時,受刑極苦,不說出一個同志的姓名。

    判刑之時,他說:“好!要殺便殺!快殺!你們奴才不久便要跟随老子來了。

    ”就義之時,他高呼“孫中山萬歲!未死同志萬歲!”他的年紀,也隻不過是二十六歲而已。

     蔣翊武從巡警局後花園跳牆出來,躲到蔡大輔與王守愚的住所,靜候起義的消息,候到天亮。

    天亮以後他遣派胡培才等人去各部隊傳令給革命同志,改在當天十九日夜間,大家依照十八日的原令起義。

    (胡培才等人,有沒有順利地把此項命令送到,大成問題。

    )然後,他便化裝出了平湖門,乘小船逃走,逃至天門縣,找劉英。

    原因是:武昌到處張貼有懸賞捉拿他的告示與他的相片。

     鄧玉麟在十九日的黎明,與徐萬年離開南湖,向武昌城裡走,走到中和門外十字街,聽說中和門已經關閉,還不曾開,不能進城,便留下徐萬年等候開城,和徐約好,在小朝街八十五号會面。

    鄧玉麟自己渡江到漢口,在“文藝俱樂部”找到李次生,又和李次生去共和裡十一号找到李作棟。

     鄧玉麟與李作棟到了漢口江邊,想渡江到武昌,遇到陳子龍,才知道小朝街的機關已破,彭、劉、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