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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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而在那時,在那一個多月中,他們并沒有感到時間對他們有多少壓迫。

     部隊要外出拉練去了。

     營院裡各個連隊的門前,都停有一輛裝柴、裝煤、裝糧食的汽車。

    原來那寫着各種詩歌、散文和表揚稿的連隊黑闆報,現在都已經是備戰備荒為人民和深挖洞、廣積糧、不稱霸的語錄和打倒美帝蘇修反動派,一定打赢第三次世界大戰的标語和口号。

    在一号院與世隔絕般的愛情中,吳大旺已經忘了他是士兵,已經忘了他是生活在一個軍營之中,已經不太熟悉軍營中那一根火柴就能使整個軍營燃燒起來的某種軍人的精神。

    他已經有幾天沒有走出過一号院落,而在這天,他不得不到市裡去買油鹽醬菜時,推着自行車剛一出門,就看見師直屬隊整裝待發的三個營、八個連,正跑步往操場上集合。

     他問哨兵,部隊幹啥? 哨兵說,拉練呀,你不知道? 他沒說知道還是不知道,忙騎車回了一趟連隊,發現連隊昨晚都已人走屋空,隻留下養豬種菜的幾個留守士兵。

    他問他們,連隊呢?兵們說,打前站了,老班長,連長和指導員在連部給你留有信。

    到連部取了那信,看信上隻有一句話,說你的任務,就是牢記為首長家裡服務就是為人民服務。

    然後看着那信,仿佛有一盆冷水兜頭從天空澆下一樣,有種被組織和集體遺棄的感覺,在心中慢慢流散開來,臉上就有了一絲不悅。

     天氣已經過了盛夏,燥熱還在,但那熱裡少了火烤的味道,有了秋天将至的涼意。

    吳大旺收了那信,悻悻地騎車到了市裡,買了一車該買的東西,雞肉魚肉,還有花生油和小磨油,味精和胡椒粉,裝在車的後架框裡,又到郵局給家裡寄了三十元錢。

     先前,他是每到月底,就給家裡寄上七塊八塊,以補家裡的開支和孩子的一些費用,可是這次,不到月底,他就急着給家裡寄錢,并且寄了數倍之多。

    說起寄錢,是吳大旺人生中不夠光彩的一章,仿佛等于是他人生中的一大污點,其污其黑,勝于他和劉蓮的堕落。

    核算起來,二十二歲入伍時候,第一年的新兵,每月隻有六元津貼,第二年每月七元,第三年每月八元,一年軍齡,會多長出一元津貼,五年之後,他每月也不過有十塊的津貼,除了自己每月買些牙膏、肥皂,用上一塊兩塊,郵寄上七塊八塊,等于是寄了他的全部收入。

    如此這般,而如何能夠存上三十塊錢,那隐密正類于紅頭文件上的甲級絕密。

     實事求事,說起這錢的來源,就是他每次上街給師長家買菜購物,餘下的整錢,都如數還了回去,可多餘的幾毛幾分,卻都裝進了自己口袋。

    吳大旺知道,這事情不大,性質就是貪污,所以每次買了什麼,他都記在紙上,把有的物價擡高一分二分,其結果他的賬目總是天高雲談,青青白白,為此師長和劉蓮沒少表揚過他。

    現在好了,處心積慮,存下的三十元錢都寄給了媳婦,因此也就覺得,并沒有太多的對不起她的地方。

    也似乎這樣,就可以減輕他心裡那時有時無的精神負擔,使他可以更心安理得地和劉蓮度過這段意外的堕落之愛,可以在這條性愛之河上暢快地遊泳跳水,以滿足人生中必須的需求和渴念。

     吳大旺推着自行車回到一号院裡,正往廚房一樣一樣禦着東西,看見劉蓮從大門外進來,手裡買了牙膏、香皂,還有一些她常用的粉啊膏的。

    拿着那些東西,她從正門走進廚房,立在餐廳門口,瞟了一眼餐桌上那為人民服務的牌子,正要說句什麼,吳大旺忽然把自己身上有了汗漬的軍裝脫了,遞給她說,喂,你去給我洗洗。

     她便怔怔地看着他不動,說你說什麼? 他說,熱死了,你去把我的衣服洗洗。

     他說話的語氣、動作、神态,完全如同他休假回家割麥,拉着一車麥子到了門口,脫着衣服和自己的媳婦說話,讓她去為他洗衣做飯。

    可是,他面前站的不是他的媳婦,而是師長的夫人。

    劉蓮聽了這話,先是怔着,看他像看一個不曾相識的生人,接下來,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