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絕對的悖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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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到神是那差别者,人就需要一個神,更何況還要認識到,人與神的差别是絕對的。

    假如神與人之間有着絕對的差别,這其中的根源不可能在于人欠了神些什麼(果若如此,人就與神有了某種關聯),而在于他欠他自己些什麼,或者在于他自身的過錯。

    這差别究竟是什麼呢?它不是别的,而隻能是罪,因為差别、絕對的差别是人自己造成的。

    我們在前面曾經說過,人是謬誤,且因自身的原因;而且我們曾既戲谑又嚴肅地達成一緻意見,認為要求人依靠自己而認識到這一點是太過分了。

    我們在這裡發現了一個相同的情況。

    那個研究人性的專家在與有差别的東西相遇之時幾乎對自己産生了迷惑,他幾乎不再知道,自己究竟是一個比泰風更怪的怪物呢,還是說他身上有着某些神性的東西。

    那麼,他缺少的是什麼呢?是罪的意識,這一點我相信他不能教給他人,他人也不能教給他,隻有神才能做到&mdash&mdash假如神願意成為教師的話。

    正如我們前面所寫的,神的确想成為教師,為了做到這一點,他願意與單一者平等相處,以便更好地理解他。

    于是這悖謬變得愈加棘手,或者說這個悖謬具有了兩面性,以此它證明自己是絕對的。

    否定的一面是,它讓罪的絕對差别出場;而肯定的一面則是,它在絕對的平等之中揚棄[30]了絕對的差别。

     &ldquo問題是,這樣的一個悖謬能否被思考?我們不想着急,而且當鬥争旨在獲得一個問題的答案的時候,它不同于賽場上的競争;這裡,取勝的關鍵不在于速度,而在于準确性。

    理智當然不會去思考這個悖謬,單是它自己根本就不會生出這樣的念頭。

    假如有人宣講這個悖謬,理智也無法理解它,隻是注意到這悖謬很可能會成為理智的毀滅。

    在一定程度上,理智在很多地方與這悖謬相反對,不過在另一方面,理智在其悖謬性的激情之下又渴望着自身的毀滅。

    但是,理智的毀滅恰恰是悖謬所希求的,如此一來,它們之間又達成了相互理解,隻是這理解隻存在于激情迸發的瞬間。

    讓我們考察一下愛情關系吧,盡管它是一個并不完美的比喻。

    自愛是愛的基礎,但是自愛的悖謬性的激情的極緻就是希求自身的毀滅。

    愛情亦然,因此這兩種力量在激情迸發的瞬間達成了相互理解,這激情就是愛情。

    為什麼戀人們不能思考這一切呢?盡管那個因自愛而從愛情中抽身的人既不能理解這一點,也不敢冒險這麼做,因為它意味着毀滅。

    愛情的激情亦然。

    自愛很可能會消失,但卻不會被完全毀滅,它隻是被俘虜了,它是愛情的&lsquo戰利品&rsquo[31];自愛将再次獲得生命,而這一切将成為對愛情的折磨。

    悖謬與理智的關系也是如此,隻是這個激情有另外一個名字,或者更準确地說,我們應該為其尋找一個名字。

    &rdquo *** [1]翼馬(Pegasus)、蛇發女怪(Gorgon)和泰風(Tyfon)都是希臘神話中的形象。

    &ldquo蛇發女怪&rdquo有三個,其中墨杜薩最有名,她們的目光能把人變成石頭。

    &ldquo翼馬&rdquo是墨杜薩死時由她的血變成的。

    提坦泰風是大地與泰坦羅斯所生的最後一個孩子,他是一個有着超人力量的怪物,有一百個眼睛能噴火的龍頭。

     《斐德若》篇中這個意思可參朱光潛先生的譯文:&ldquo&hellip&hellip我要看一看我自己是否真是比泰風還要更複雜更兇猛的一個怪物,還是一種較單純較和善的神明之胄&hellip&hellip&rdquo《柏拉圖文藝對話集》,人民文學出版社1997年,第95頁。

     [2]研究者未查出典出何處。

     [3]用&ldquo假設&rdquo一詞來賦予這個命題一個懷疑的形式,這一點或許是荒謬可笑的;因為在我們這個以神為本的時代[32],每個人對這類事都知曉得一清二楚。

    難道不是嗎?德谟克利特也知道這一點,因為他這樣來給人下定義:&ldquo人就是我們大家都知道的東西&rdquo,接着他又說:&ldquo因為我們都知道一條狗、一匹馬、一株植物等等是什麼,而這些沒有一個是人。

    &rdquo我們不想如塞克斯都·恩披裡可那樣惡毒,也不想如他那樣風趣,衆所周知,他據此完全正确地推論說,人是一條狗;因為人就是我們大家都知道的東西,而我們大家都知道一條狗是什麼,故此。

    [33]我們并不想那麼惡毒。

    但是我不知道,如果這個問題要以同樣的方式在我們這個時代得到澄清,它是否會因為想到了可憐的蘇格拉底和他的尴尬處境而感到一絲不安呢? [4]&ldquo每個個體都是人&rdquo原文為ethvertenkeltMenneskeerMennesket,意思是說每個個體都是普遍意義上的人,具有人的共性。

     [5]關于&ldquo學習之不可能&rdquo的論述見塞克斯都·恩披裡可的兩部著作《反數學家》(第一冊)和《皮羅學說概要》(第三冊)。

     [6]普羅泰戈拉(Protagoras,公元前490-前420)是古希臘最有影響力的智者,其著作《真理》遺失,他關于認識的著名命題保留在柏拉圖對話《泰阿泰德》篇中:&ldquo人是萬物的尺度,是存在者如何存在的尺度,也是非存在者如何不存在的尺度。

    &rdquo譯文依汪子嵩等著《希臘哲學史》第二卷,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247頁。

     [7]《會飲篇》的開頭曾講述道,亞裡斯脫頓和蘇格拉底去阿伽通家赴宴,結果亞裡斯脫頓準時到達後發現蘇格拉底站在鄰居家的屋子前不肯進來,于是他安慰阿伽通說:&ldquo他有一個習慣,時常一個人走開,在路上挺直地站着。

    &rdquo參朱光潛譯《柏拉圖文藝對話集》,人民文學出版社1997年,第215-216頁。

     在同一則對話中,亞爾西巴德也講過類似的情況。

    &ldquo一天大清早他遇到一個問題,就在一個地點站着不動,凝神默想,想不出來,他不肯放手,仍然站着不動去默想。

    一直站到正午,人們看到他,都很驚奇,互相傳語說:&lsquo從天亮,蘇格拉底就一直站在那裡默想!&rsquo到了傍晚,旁觀者中有幾個吃過晚飯&mdash&mdash當時正是夏天&mdash&mdash就搬出他們的鋪席,睡在露天,想看他是否站着過夜,果然,他站在那裡一直站到天亮,到太陽起來了,向太陽做了禱告,他才扯腳走開。

    &rdquo同上書,第287-288頁。

     [8]&ldquo以神為本的時代&rdquo指克爾凱郭爾生活時代的丹麥黑格爾主義者的觀點,他們把上帝作為理解思辨哲學和神學的出發點和根本原則,但是黑格爾本人并未使用過該術語。

    &ldquo以神為本&rdquo的說法很可能源自費希特,他在《對新哲學的特征的考察,或自笛卡爾、洛克到黑格爾的批判的曆史》一書中曾列舉了三種不同的哲學觀,即&ldquo以人為本的&rdquo,以洛克、貝克萊、休谟、康德和雅各布為代表;&ldquo以神為本的&rdquo,突出人物為黑格爾;&ldquo思辨的-直觀的知識學&rdquo,以赫伯特和費希特本人為代表。

     [9]德谟克利特(Democrit,公元前460-370),希臘哲學家,原子論創始人,認為萬物的始基是原子和虛空。

    此處關于人的定義的争論保留在塞克斯都·恩披裡可的《皮羅學說概要》一書當中,研究者們認為克爾凱郭爾參考的是鄧尼曼的哲學史。

     [10]《馬太福音》第22章39節:&ldquo愛人如愛己&rdquo。

     [11]括号内原為希臘文:&sigma&omicron&pi&omega&omicron&upsilon&tau&alpha&upsilon&tau&alpha,&alpha&lambda&lambda&alpha&epsilon&mu&alpha&ups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