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再傳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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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那事已然發生之時,我是在做曆史性的陳述;而當我說&ldquo我相信并且已經相信那事已經發生了,盡管它對理智來說是愚拙的,對人心而言是絆腳石&rdquo[21],就在這一刻,為了脫離所有的夥伴關系,我已竭盡全力阻止了任何他人與我建立直接的關聯,因為每個人都該以完全相同的方式行事。

    第二,他可以以這種方式陳述事實的内容,即,這内容隻為信仰而在,其意義與說顔色隻為視覺而在、聲音隻為聽覺而在完全相同。

    隻有在這種形式下他才能如此,在任何其他的形式下他都隻是向空說話[22],或許還會引誘後繼者決定與這空話保持一緻。

     在何種意義上同時代人的可信度能夠引起後繼者的關切?同時代人是否真的擁有經他本人見證過的信仰,這一點與後繼者毫不相幹,對他一無用處,既不妨礙、也無助于他自己獲得信仰。

    隻有從神手中親獲條件的人(這一點與&ldquo讓人們放棄理智&rdquo的要求完全對應,而從另一個方面說,它又是唯一與信仰相對應的權威)才能信仰。

    假如他相信(即想象他已經信了)是因為山上的很多正直之士信了[23](也就是說,他們說他們已經有了信仰。

    一個人無法進一步檢驗他人;盡管他人因信仰之故忍耐、承受着一切煎熬,但身處其外的人卻無法超越那人就自身所說的話,因為,對于人的而非神的眼睛而言,謊言可以與真理走得同樣遠),那麼他就是一個傻子。

    從本質上看,一切都是偶然的,不論他是因為個人的見解、還是因為或許某種廣為傳布的關于那些正直之士的信仰的意見而信,或者他相信的就是一個吹牛大王[24]。

    假如同時代人的可信度會引起他的興趣的話(唉,人們可以肯定,這是一樁能夠引起巨大轟動并且引出無數著作的事件。

    那種欺騙性的莊重外表,考量這人或那人是否可信,而不是看他本人是否擁有信仰,這是對心智的懶惰和歐式的城市閑談的一種巧妙掩蓋),那麼這裡涉及的就是曆史事件。

    哪個曆史事件呢?那個隻能成為信仰的對象的曆史事件,那個一個人無法向他人傳達的曆史事件,也就是說,一個人可以向他人轉述,不過請注意,被轉告者并不因此而信仰。

    相反,如果他以信仰的形式去轉述的話,則他恰好盡力阻止了他人直接性地接受他所轉述的東西。

    如果我們所談論的事實是一個單純的曆史事實,則曆史撰寫者的準确性就将具有重大意義。

    但事實并非如此,即使從最為精确的細節當中我們也無法将信仰蒸餾出來。

    &ldquo神曾以人的形象出場&rdquo這一曆史事件是問題的關鍵,其他的曆史細節甚至還不如我們說到某個人而非神的細節那麼重要。

    律師們說,一樁重罪将吞沒所有的輕罪[25],對于信仰來說亦然,信仰的荒謬性會吞沒全部的細枝末節。

    通常會造成麻煩的那些不同意見在此并無麻煩且變得無關緊要。

    相反,一個人通過斤斤計較的算計能否使信仰獲得最高的報價,這一點至關重大;這一點影響之大以至于他永遠都無法達至信仰。

    盡管與神同在的一代隻是留下了這樣的話:&ldquo我們相信,神在某年某年以仆人的低下形象顯現,他在我們中間生活過并且教導過,随後他死去了&rdquo,這已經說得太多了。

    這同時的一代做了需要他們做的事情,因為這則小廣告,這個具有世界曆史意義的&ldquo請注意&rdquo足以成為後繼者的偶因;而連篇累牍的陳述卻永遠都不會對後繼者具有更多的意味。

     假如人們希望盡可能簡潔地描述後繼者與同時代人之間的關系、但卻又不因這簡潔而喪失準确性的話,他就可以這樣說:後繼者信仰依靠的是他本人從神手中接受條件、同時借助(偶因的)同時代人的陳述。

     同時代人的陳述是後繼者的偶因,一如直接的同時代性是同時代人的偶因一樣。

    而且如果該陳述是其所應是的樣子(即它是信仰者的陳述),它必将引發那種陳述者所有的、由直接的同時代性所引出的注意力的兩面性。

    假如這陳述并非如此,則它或者出于曆史撰寫者之手,它所關涉的也就不是信仰的對象(就好像一個不是信仰者的同時代的曆史撰寫者講着這事或那事一樣);或者出自哲學家之手,它也沒有涉及信仰的對象。

    相反,信仰者對該陳述的處理恰恰是,沒有人能夠直接地得到信仰;因為&ldquo我信仰&rdquo這句話(盡管有理智和我本人的發明才能)是一個危險的&ldquo但是&rdquo[26]。

     沒有什麼再傳弟子。

    從本質上說,第一代與最後一代是平等的,隻是後繼者以同時代人的陳述為偶因,而同時代人則以其直接的同時代性為偶因,他并不欠任何人任何東西。

    那種直接的同時代性僅是偶因而已,對此沒有什麼比如下說法更最為強烈的了&mdash&mdash假如某個弟子理解了自身,則他應該希望的就是,那種直接的同時代性以神離開塵世的方式而終結。

     ***** 或許有人會說:&ldquo這可真夠奇怪的了。

    我饒有興味地把你的課題從頭讀到尾,我很高興地看到這裡并沒有什麼關鍵詞,也沒有什麼不可見的文字。

    可是你是怎麼轉過這個彎兒來的,就像撒福特總是鑽到食櫥中[27],你總是把一些并不屬于你的字句、一些以其所喚醒的回憶而令人不安的字句混進去。

    &lsquo神的離去對弟子有好處&rsquo的觀點就出現在《新約》,在《約翰福音》當中[28]。

    不過,不管這一切的發生是否有意,不管你是否曾想把那個評說納入到某種形式之中從而賦予它一種獨特的作用,這個彎都已經轉過來了,同時代人的優勢&mdash&mdash我曾傾向于給它很高的評價&mdash&mdash看起來被大幅度地減弱了,因為不可能有關于再傳弟子的問題,換言之,所有的弟子在本質上都是平等的。

    可是還不僅如此。

    如依你剛才所言,那種直接的同時代性作為優勢變得十分可疑,以至于其最大的好處便是它的終結。

    還可以說,這種直接的同時代性是一種中間狀态,它的确是有意義的,而且正如你或許會說的,為了不返回到蘇格拉底的立場,它是不能被忽略的。

    隻是它對于同時代人并無絕對的意義&mdash&mdash他因為該狀态的終結,其本質性的東西被剝奪了;相反,他因此而赢得了它們,盡管假如這狀态不曾存在,他将喪失一切而返回到蘇格拉底的立場。

    &rdquo &ldquo講得好,如果這麼說無損謙遜精神的話,因為你的話同我的如出一轍。

    的确如此。

    那種直接的同時代性根本不是一種具有決定意義的優勢,如果我們徹底思考它的話&mdash&mdash不好奇,不着急,無所祈盼,不是翹首以待、熱切得一觸即發,就像那個希臘理發師,他冒着生命危險而要成為講述那件奇事的第一人[29];也不愚蠢到把如是死亡當成殉道的地步。

    那種直接的同時代性遠非如此,同時代人所希望的恰恰是它的終結,這樣他就不會受到跑上前用自己的肉眼凡耳去看、去聽這樣的誘惑了,所有這些都是白費勁兒,是一種憂傷的、危險的勞作。

    不過你可能已經注意到了,這一點其實屬于另一方面的思考,那裡的問題是說,同時代的信仰者,在其成為信仰者之後,能夠從其同時代性中獲得怎樣的好處;而我們所讨論的卻是,直接的同時代性能否使一個人更容易成為信仰者。

    後繼者不會受到這樣的誘惑,因為他所有的隻是同時代人的陳述,而就其為陳述言,它是以信仰的禁止性的形式出現的。

    假如後繼者因此理解了自身,他就會希望同時代人的陳述不要過分冗長,尤其是不要寫成可以堆滿整個世界的書[30]。

    在那種直接的同時代性當中存在着一種不安,隻有當說到&lsquo結束了&rsquo[31]、但安息卻并未将該曆史事件吹跑的時候,它才會終止;否則一切都将返諸蘇格拉底。

    &rdquo &ldquo這樣一來平等就會出場,沖突的各方被召喚到平等之上。

    &rdquo &ldquo我也這麼認為。

    可是你應該再想想,神自己就是和解者[32]。

    他會與一些人達成和解,這和解使他與所有沖着天堂呼喊的人有所區分嗎?這必定會帶來沖突。

    神會讓時間的力量來決定他該對誰顯示恩典嗎?或者,使這種和解對于任何人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都同樣困難,這做法配不上神的尊嚴嗎?是的,同樣困難,因為沒有任何人能夠給予自身以條件,他也不能從别人手中接受之&mdash&mdash它帶來的是新的沖突。

    同樣困難,不過也同樣容易,就神将給出條件這一點而言。

    看,這就是為什麼我從一開始就把我的研究課題(也就是說,假如一個假說可以做如是考察的話)看作一個虔誠的課題的原因,而且我現在更是這麼認為,但卻并不因此漠視他人的反對意見。

    相反,我要再一次請求你,如果你有合法的反對意見,現在就擺出來吧。

    &rdquo &ldquo你一下子變得多麼興高采烈呵!盡管這并不是本論題的要求,不過就為了這歡愉的情緒,人們也該下定決心弄出一個反對意見,除非不去管它反會更令人愉悅,除非你認真的請求意在間接地要求沉默。

    為了至少不使我的反對意見幹擾這歡愉的氣氛,我将從現有的歡愉情緒之中撷取意見,由此我認為,後繼者要比同時代人更為出色。

    我看得很清楚,與神同時共在的一代深刻地感受到了、體驗到了那份痛苦,它處于一個如是悖謬的生成過程之中,或者用你的話說,處于&lsquo神将自身植入人的生命&rsquo的過程之中。

    可是逐漸地,那種新的事之序會以勝利者的姿态向人們逼進,最終,幸運的一代人出現了,他們唱着歡快的歌去收獲那粒曾帶着眼淚而在第一代人身上播撒下的種子所結出的果實[33]。

    可是,帶着歌聲和樂聲[34]走過人生的大獲全勝的[35]這代人,他們與第一代和以前的人們到底有無差别呢?&rdquo &ldquo差别是無可否認的,也許這差别大到沒有平等的地步,而平等是我們得以讨論這差别的條件,是其間的差别将會阻撓我使平等出場的努力的條件。

    可是這大獲全勝的一代,就像你所說的,帶着歌聲和樂聲走過人生的旅途,假如我沒記錯的話,他們使我想起了那個家喻戶曉的天才對《聖經》的某個段落所做的輕松愉快的、古北歐式的翻譯[36],可是這代人真是信仰者嗎?的确,如果信仰竟然想要在勝利中一起前行,它無須給予某人吟誦諷刺詩的許可[37],因為即使它禁止這一切也無濟于事。

    人聲沉寂下來了,可是一陣刺耳的笑聲從瘋狂的遊行隊伍中傳來,就像自然對錫蘭的嘲笑聲一樣[38];因為大獲全勝的信仰是所有事物當中最荒謬可笑的。

    假如與神同時共在的信仰者沒有時間慶祝勝利,則沒有任何一代人能夠這樣做;因為任務是相同的,而且信仰總是戰鬥性的[39]。

    不過隻要有鬥争,就有挫敗的可能性。

    因此,就信仰言,人們永遠都不可能在時間之前、也就是在時間當中獲勝。

    因為人們到哪兒去找時間抒寫歌唱勝利的詩篇,并且找到機會吟誦它們呢?假如這一切發生了,它必定會是這樣:就像一支整裝待發的軍隊并沒有投入戰鬥,而是在勝利的喜悅中返回城裡的兵營。

    盡管并沒有人為此發笑,盡管全體同時代人對這類無意義的語詞[40]頗有共感,但是,生存的痛苦笑聲難道不總是在人們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爆發出來嗎?是什麼使得後世的所謂信仰者比同時代人徒勞地向神請求更糟的東西?同時代人不願意看到神必須将自身降格為低下和受人輕蔑的狀态(參第二章);而那些後世的所謂信仰者卻不滿足于這種低下和受輕蔑的狀态,不滿足于那種鬥争性的愚蠢。

    相反,他們極其樂于在帶着歌聲和樂聲前行之時去信。

    對于這樣的人,神甚至不願、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