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當前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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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體會。

    人們認為,小阿瑟·施萊辛格(31)的《傑克遜時代》(AgeofJackson)一書&mdash&mdash很明顯是與這一時代共鳴的産物&mdash&mdash對原創性、學術性曆史研究的貢獻并不大,而是&ldquo一名年輕的人道主義者受政治啟發撰寫的一本書,其中他成功地将傑克遜塑造成為富蘭克林·德拉諾·羅斯福(F.D.R.)的先驅這一流行形象。

    &rdquo(32)科林伍德訴諸一種無效的權宜之計,并且拒絕那種能夠真正令人開闊眼界的愛:為了過去本身而摯愛往事。

     但是,他對那類符合條件的親近關系的求索終究起着微不足道的作用。

    歸根結底,克羅齊&mdash科林伍德學說建立在兩位思想家的如下信念之上:曆史相當于一個可理解的整體,一種可索解的對事物的編排。

    事實上,他們必須假設曆史世界的整體性,以證明他們将曆史認定為當代史的合理性。

    【73】隻有當曆史學家的材料被認為是構成一個幾乎始終不變和一目了然的&ldquo宇宙&rdquo時,這種等式才有意義。

    隻有這樣,他才能沉迷于現時觀念,并且能夠通達過去;隻有這樣,他才可能從現在的思想出發重構過去的思想,而不會冒着對它們進行錯誤解釋的風險。

    作為可以說是一個封閉系統的諸多元素,他收集的所有證據都可以單獨地依序排列在各自位置上。

    當前趣味理論就完全取決于這樣一種系統的觀念&mdash&mdash換句話說,這種觀念是一種不受約束的理性的黃粱美夢。

    一旦這一美夢被摒棄,很容易就可以看出當前趣味缺乏克羅齊和科林伍德所賦予的那種魔力;頑固的曆史事實也不會向僅僅以科學實驗員态度對待它們的曆史學家透露自身的秘密。

     這種理論的最終後果&mdash&mdash盡管克羅齊和科林伍德不會認可這種後果&mdash&mdash由一種僞曆史體裁所證明,它位于真正的曆史和預言的邊界區域。

    誕生于孕育現在和未來的存在主義關切中,我所說的這種體裁來自這一經驗,即設想過去的方式将會幫助我們實現我們的目标(或者幹擾它們的成就)。

    &ldquo曆史以曆史為食。

    &rdquo(33)當然,我不希望暗示,所有鐘情于某一事業的曆史記錄都會落入那一邊界區域。

    這隻是一個程度的問題。

    無疑,天主教徒和新教徒對宗教改革的描述,程度上或多或少都是&ldquo有一定立場的&rdquo,但即便如此,許多也都是真實的曆史記錄,因為它們源自一種常常令人欽佩的努力,以學術超然的态度來渲染它們的材料。

    它們的這種屬性使其不同于我所稱的那些&ldquo存在主義&rdquo曆史記錄。

    【74】一旦曆史學家的愧悔熱情超越他不偏不倚的能力,他就跨過了門檻,這一門檻将作為研究領域的過去與作為勸誡手段、作為一種鞭策和激烈挑戰的現在分隔開來。

    正如猶太先知所設想的,曆史是一系列一定程度上超自然的事務,其中上帝的憤怒與寬恕不斷地在世俗事件進展過程中進行幹預。

    同樣的道理,獲得國家地位或重獲新生的民族往往會創造一個過去,将它們轉變成為重要命運的旗手。

    尼采便是一個顯著的例子,他在《曆史的用途與濫用》(VomNutzenundNachteilderHistoriefuerdasLeben)一文中,擁護這種對曆史的使用或濫用。

    他譴責同時代的曆史學家&mdash&mdash&ldquo閹割的一代&rdquo(34)&mdash&mdash沉湎于無目的的學術追求。

    他認為,曆史主義将我們的視野擴大到我們想要的範圍之外,毀掉了人的本能,麻痹了生命力,如此等等;這完全是人類一種徒勞的努力,一種無法掌控的科學。

    相反,他呼喚能夠服務當前&ldquo生活&rdquo的曆史學。

    尼采決心使過去滿足現在生活的需求,這與克羅齊&ldquo一切曆史都是當代史&rdquo的格言遙相呼應。

    但是,盡管克羅齊主張将現時觀念(當前意識)作為博學的知識诠釋的先決條件,尼采則認為我們生活着的人最不需要的便是知識:&ldquo&hellip&hellip每一民族,甚至每一個人,如果要變得成熟,就需要&hellip&hellip一層幻想的面紗&hellip&hellip一層保護雲&hellip&hellip&rdquo(35)簡單地說,尼采渴望曆史學家放棄他們對過去所發生的事情的關注,轉向那種能夠培育我們繼續前進之幻覺的曆史表征。

    因此,&ldquo生活&rdquo的需求,無論有多大的欺騙性,将優先于他眼中那些對曆史真相的無力追求,他認為這種軟弱無能的探索絕大多數完全沒有必要。

    至于這些需求,尼采期待着這樣一個時代,我們将再次漠視庸衆,轉而聚焦于&ldquo在幹涸的演變生成之川上架起一座橋梁的&rdquo(36)個體。

    【75】這裡你可以看到&ldquo超人&rdquo概念的雛形。

    (另一方面,&ldquo幹涸的演變生成之川&rdquo這一措辭連同其反進化的回響&mdash&mdash這一措辭模糊地讓人想起第一章中引述的柏拉圖那句話(37)&mdash&mdash很值得回味。

    )但問題在于,由于無節制地、幼稚天真地沉迷于&ldquo生活&rdquo,尼采對曆史主義的巨大成就視而不見;他隻是想清算曆史主義,而不是要揭示其意義,從而告知我們應轉向何處。

    他的文章具有那種青少年無傷大雅的逆反情緒的痕迹&hellip&hellip我們還需要提及的是,當曆史整體進入視野,存在主義體裁最有可能實現其物質化顯形。

    曆史學家處理的單元越大,他面臨的誘惑就越大,越容易陷入具有預言意味的有目的的曆史建構之中。

     然而,我無意将孩子和洗澡水一起倒掉。

    曆史學家跟我們一樣也是凡人,通常受到當前興趣的驅動,否認這一點委實愚蠢。

    這樣說是公正的。

    我們隻能活一次,這一事實涉及對生活着的人的一種道德義務。

    曆史學家對他們的關切&mdash&mdash他想要更好地理解現時當下&mdash&mdash激勵他更多地調查亡者的生活。

    他可能會以某種方式把過去與現在聯系起來;他甚至會根據當前的需要對過去進行探查,并獲得某些秘密。

    (38)布克哈特急于強化對曆史連續性的認識,他認為曆史學家應該突顯在我們當前時代和文化中依然能感受到其影響的那些過去的事實。

    (39)【76】 難道有曆史學家與他的看法不同嗎?發現我們何以成為今日之所是,一直都是曆史學的宏偉計劃之一。

    (40) 然而,這些慣常的做法都不能歸結為一種想當然的假設,即認為當前趣味是萬能鑰匙,它可以打開所有通往過去的大門,一切都圍繞着這一軸心旋轉。

    每當曆史學家&mdash&mdash我的意思是真正的曆史學家&mdash&mdash給予當前以應有的肯定時,他們都懷有這樣一種信念:正如邁内克(Meinecke)所言,這是&ldquo一種合理且必要的目标,但絕非唯一和最高的目标&rdquo。

    (41)他們不會夢想着将現時觀念和某種方法論要求混為一談。

    舉馬克·布洛赫為例:為了将曆史轉變為一種科學,與科林伍德一樣,他堅持曆史學家有必要從一開始就具備科學家的勃勃野心和進取精神;借助來自他&ldquo先驗想象&rdquo的那些構念和模型,或者延伸開來借助他的現時觀念,反複盤查過去。

    但是,作為一名曆史學家,布洛赫馬上補充道,這些模型隻不過是臨時性的腳手架:&ldquo自然地,反複盤查的方法具有非常大的彈性&hellip&hellip即使他已經定下了路線,這名探險者也會清醒地意識到,他并不會完全遵循這條路線。

    &rdquo(42)(不過,我懷疑布洛赫建議的這種彈性方法是否總能夠随具體情況而調整。

    如果過度拉伸,松緊也會斷裂的。

    (43)) 那麼,最重要的是區别作為曆史研究起點或終點的當前趣味與克羅齊等人定義的當前趣味。

    (44)目前,第一種意義上的當前趣味沒有排除&ldquo嗜古愛好&rdquo,以至于它與下面這一研究過去的方法完全一緻,即對現有證據表示充分的尊重,而不是像科林伍德所奉行的那樣無視其對&ldquo當前思想&rdquo所謂的無上建構能力的貢獻。

    這種方法與阿諾德·派克警司對細節事實的審慎考察模式相符,【77】而不是如赫丘勒·白羅那樣專橫地漠視它們。

    (但是,這位矮小的比利時偵探對物質線索的輕蔑使得他更像一位天父般全知全能的可愛化身。

    )文獻中存在大量支持這種對待已知資料的方式的證據。

    即便認為現時觀念極為重要的曆史學家,也要求曆史專業的學生在探察過往時不要帶有自己的喜怒哀樂。

    布克哈特就是這樣。

    (45)他在這方面的搖擺态度在當代曆史學家中相當普遍。

    (46)(他本人試圖逃避現時當下,屈服于&ldquo對已逝事物那種失落的懷舊之情&rdquo。

    (47))另一些人則倡導或沉迷于純粹的嗜古追求。

    赫伊津哈認為真正的曆史應該也是由于過去本身的重大意義而對之加以探索。

    (48)納米爾不遺餘力地尋找那些表面看上去與時代不相關的事物;&ldquo事實上,他一生都在探索冷僻的領域。

    &rdquo(49)還有一些曆史學家&mdash&m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