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骨肉見天真相依為命 稻粱謀晚計刻苦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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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一邊抓了吃,一邊向田坂上去,又省事,又痛快。

    ” 周世良雖是經劉校長說過,讀書人是不必一定要做官的,然而同村子裡的人是這樣說過了,他就格外地高興。

    每日在田坂上工作,也就格外有勁。

    他心裡就是這樣想着:現在大家都看得起我了。

    假使兒子把書真讀成功了,将來鄉下人又要怎樣來恭維我呢。

    因之他每在田裡工作的時候,總要比别人回去得早一些,為的是燒好了午飯,等兒子回來吃。

    兒子回來了就吃飯,吃完了飯就走,免得耽誤了讀書的時候。

    至于晚上這一餐飯呢,學校裡散學的時間,那總比田坂上人回家的時候早。

    周計春回得家來,照例是燒開了半鍋水,抓一把茶葉末子,跟父親沖上一大瓦壺茶,然後煮菜做飯。

    一切都做好了,将菜碗放在飯鍋裡,用蓋子蓋上,靜等父親回來吃飯。

     周世良放下了衣服,用手摸着下巴,露了牙向他嘻嘻地笑着。

    許久才道:“你這孩子,倒有心……”說到這裡,立刻歎了一口氣道:“孩子!我還不是為着你嗎?人生在世,要女人做什麼。

    不就是為了做衣,煮飯,傳宗接後嗎?我現在有了兒子,飯自己會煮,衣服自己也會補;再說,我又是這樣一大把年紀,要女人做什麼?還有一個大原因,我要和你找個繼母,不知道她喜歡你不喜歡你,也不知你肯不肯聽她的話?若是兩個人中有一個人說得不對頭,家裡就會鬧得不安甯。

    我們父子兩個,現在雖然是冷清一點,總也過得平平安安的,又何必去再費那些事?有那讨親的錢,我還拿來給你念書哩。

    話越說就越遠了,睡覺罷。

    ”說着,拉着計春的手,讓他上床去。

    計春道:“你為什麼不睡?”周世良道:“你不要鬧,讓我把這件衣服的托肩,縫了起來罷。

    ” 周世良怕東家生了氣,不能再讓步,倒是從中賠着笑臉,拱着手說好說歹。

    劉校長因為要上課,不能多說,和計春先走了。

     周世良在床上打了一個翻身,伸手一摸,沒有了兒子,口裡便叫起來道:“人哪裡去了?”計春道:“爹!我把飯煮熟了,你來吃了飯再上田裡去罷。

    ”世良道:“你這孩子做事,也太用心,不告訴我一聲兒,就起來做飯吃了,我這大的力氣,還要沒有成人的兒子煮飯我吃嗎?你洗洗臉罷,菜就交給我來弄了。

    ”說着話,他開了廚房門,走到菜園子裡去。

     半夜裡雞一叫着,計春就爬下了床,摸索着走到了廚房裡去,在竈頭上摸着了火柴,坐到竈門口,擦了一根,點着柴草就向竈裡燒起火來。

    就了竈裡的柴草火光,也不必點燈,就洗米煮起飯來。

    等飯煮得熟了,天色也就發了白。

     到了菜園裡,她正一彎腰,掐青蒜的葉子,卻将鬓發上的一朵絨草花摔落下來了。

    計春一上前撿起花來,就要向她鬓發上來插,還笑道:“你聽我爹說了,就不戴荞麥花嗎?”小菊子道:“不要胡說了,寒冬臘月,哪有花戴?你爹剛才和我媽說,東家的口很緊,恐怕沒有什麼推讓,你爹都在發愁呢,你倒會尋開心。

    ”計春聽了這話,倒勾起了一點心事,父親總是說,插人家田沒有意思,隻是和東家出力,自己的田,又不夠吃的,隻有賣了田,到省城裡賣苦力去,也省得受人家的氣。

    他想着,不免呆了一呆。

    小菊子在他身上拍了一下,笑着走了。

     劉校長笑道:“周先生你這話錯了。

    他多着糧食,是他苦省下來的,并不是府上田裡豐收出來的。

    剛才周先生也說了,他過了十年,就有一千多家私了,到了那個時候,果然有顆粒不收的日子,總也不能說他家裡富足,要他照數納租吧?”周高才道:“這話不是那樣說。

    ”隻說了這句,掙着通紅的臉。

     光陰容易,轉瞬到了初冬,稻子都打收清楚了,省城裡收稻的小車子,不斷地來收買稻谷,行情也就漸漸地向上漲着。

     他們永遠是這樣,父親做午飯,兒子做晚飯,至于早上一餐飯,那情形又不同:父親起來要去做莊稼,兒子起來要去讀書,就沒有人做飯。

    有時不等天亮起來,燒一把柴草,熱一些剩飯吃,有時來不及燒火,隻好吃些冷的罷了。

     鄉村學校裡,絕對是沒有女學生的,這裡不會發生小同學的小情人那種事情。

    但是同學們如有姊妹,大些的學生,常是拿着别個同學的姊妹來開玩笑。

    小菊子有個弟弟王小海,也在這學校裡念書,當然的,大家也就談到小菊子頭上去,為了談小菊子,也就連帶着談起計春來。

    因為小菊子媽,要把女兒許配給計春,也是人人知道的事情了。

     世良除了自己的田産而外,還種有人家的田,當稻子割了捆成堆放在稻場上的時候,就曾去請田東家來收租稻。

    但是東家約一個日期,又改約一個日期,始終是不曾來。

    因為這個東家的莊子,離這裡有三十多裡路,實行收租稻回家去上倉,人工上太不合算,請一個工,隻好挑回一擔稻去,所以他來收租,總是将稻折了現錢帶着走。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