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頭是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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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大處理,也是一種刑責方式。

    你下一步要做的是……” 我聽得确切并馬上感到興奮的隻有兩個字:回家。

     2 我被告知将在天黑前回家。

    這之前是談話、填表格,并被再一次強調:在訊問沒有結束前不準出城,就是離開城區一步都要報告;需随時接受訊問和筆錄。

    天哪,我想這可能就等于“取保候審”吧。

    但不管怎麼說,我終于還是被他們救出,從最黑的地獄掙紮出來了。

     一出門時看到藍天綠地,那種嶄新的、恍若隔世的感受會讓我一直記住。

    這種心緒他人無法體味,我也難以道人。

    屈指算來,我僅僅在小黑屋中待了一個星期,可這已經讓人終生難忘。

     回家後一切都清楚了:曾有陌生人打來了電話;不久茅屋裡的四哥也設法找到了梅子……當然是她的父親把我打撈上來……梅子一見面就掀我的衣服,想看我身上有沒有傷痕——沒有。

    她放心了,問:“那些人說你參與指揮了一場大亂子,你們領一幫暴徒砸了集團、化工廠,又開始砸礦區……”她的一對杏眼瞪得溜圓。

    我渴得嗓子說不出話。

    我搖搖頭。

     怎麼說呢?從頭講述平原上幾個村子被逼得走投無路,他們被四周幾個集團害得死不了活不成,而所謂的區政府是跟害人蟲勾在一塊兒的?村民們一輩輩都忍氣吞聲,他們有一點指望就不會铤而走險。

    至于我呢,知道他們要鬧事兒已經很晚了,也從心裡不贊成這種暴力方式,擔心後果是不可預料的。

    總之我盡了一切可能勸阻他們——問題是當不幸的民衆擁上大道之後,他們就不受任何人的約束了,無論是小白還是老健,更不用說我了,都無能為力。

    兩邊對陣時,任何稍有良知的人都會站在可憐的村民一邊,而絕不會有另一種選擇。

     怎麼對梅子解釋這一切? 梅子家裡人來看我了。

    我是指内弟和我的嶽母,他們進門不一會兒都要像梅子一樣掀開我的衣服,想找到想象中的傷疤。

    我一句話也說不出,因為嗓子啞了。

    我想說——我親眼看到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關在集團大老闆的黑屋子裡,被逼吃下了半碗鹽面、外加幾根紅辣椒,一天一夜不給水喝。

    這個人毀掉了,但身上不會有一塊傷疤。

     當我剛剛能說出一句話的時候,傳人的電話就響了。

    我隻好按照指令,一次次到那個指定的地方去,去回答沒完沒了的問題。

     “嘿嘿,知道嗎?你的案卷都轉到了我們手裡——不要以為事情全過去了,弄不好随時都得離開家住進我們這兒。

    這案子太大了,了得,敢砸國家……算了,從頭說吧——不說也知道,這隻是個态度問題。

    也别指望有關系、有人,就能逃開這一劫;讓你夜裡能摟摟老婆,這已經是夠寬大的了。

    ” 我明白這個家夥毫無善意。

    我甚至覺得他是那些大老闆們買通了的暗樁,私下裡他們是一夥兒。

    如果指望這一類人去懲罰那個集團保衛部的惡行,那就太天真了。

    我記起了小白分手時說過的一句話:你會為自己的天真付出代價的。

     “你哪一年去那兒的?目的?來往的人?聽說你從城裡、從四面八方找了不少人?這些人有沒有暗中摻和鬧事的?” 這人的臉龐像棗核兒一樣,一雙眼睛又尖又黃;鼻中溝可真深,中間一段高鼓起來,讓人想起青蛙的嘴。

    他一張嘴就讓我看到了一個半截的門牙。

    我笑了。

     “笑什麼?這有什麼好笑的?嗯?” 我還是笑,微笑。

     “你也别太得意!案情嘛進展很快,我們掌握了……嗯,你的不少花花事兒哩!就說說這些吧——你在那兒搞了多少?一打兩打?有一次把手插進一個大姑娘那兒——那兒了?” 我怒目圓睜:“你說什麼?” “别慌。

    你伸手去摸人家——趁黑把人家摸了好一陣子呢!有沒有這事兒?說吧,嘿嘿,所以說嘛,你瞧,我們什麼都掌握!” 這個家夥得意極了,說完吸上一支煙,笑眯眯看着,一副玩味的模樣,吟唱一樣哼道:“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我覺得血往臉上直沖,可是不知該怎麼回答。

    我不能簡單地否定或肯定,因為這事兒太突兀了,讓人一時摸不着頭腦。

    他的話有些下流,但我不知他指了什麼?在東部平原、在小茅屋那兒?是的,顯然是指那兒……我閉了閉眼睛,在心裡罵了一句。

    我的臉漲得紅紅的,腮部開始發疼。

    媽的,這個王八蛋是一個色鬼,他專門窺視别人的隐私。

    我首先想到的是附近園藝場的羅鈴和肖潇,因為這之前已經有人在私下裡議論過我與她們的關系。

    我與她們沒什麼把柄可抓——今天真是幸虧啊,我和她們沒有走得太遠。

     我低下頭,咬咬牙關,忍不住回憶起一個個細節。

    當然忘不了那些往事,那些怦怦心跳的日子。

    我承認多年前的一些過往是頗可指摘的,這無論是對肖潇還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