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獨蛋老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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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白的意思;因為任何暴力的結果都不會好的。

    我們要相信基本的道義,相信它的力量。

    簡單點說,我懷疑暴力,也反對任何人這樣嘗試……” 老健的臉越來越紅。

    他沒有說話。

     3 小白回來了,人很疲憊。

    我突然有了一個念頭,就提議說:是不是回我們的茅屋去待幾天?小白皺皺眉頭。

    我的建議可能讓他不高興了。

    但我隻管說下去:“四哥和大老婆萬蕙的燒魚做得好極了,我們熱上一壺酒,在那兒歇上幾天吧。

    ” “老甯,不是我指責你,”小白揚眉看着我,“你變得畏手畏腳的,不像以前了。

    其實你和村裡人一樣,是最大的受害者。

    你和我不一樣,你在這片平原上有自己的小窩,如今正和村裡人一樣掙紮呢!你該和周圍這些村裡的人擰成一股繩。

    我不知道你和四哥他們說了沒有?你該跟他們說,說說我這個意思!” 我苦笑一下:“我甚至不知道你們的真正意圖,你讓我說什麼?說你和紅臉老健幾個人要大鬧一場?如果它真的演變成一場暴力——或者和這差不多,你想沒想過它的後果?我一直擔憂的是這些,我不是畏手畏腳。

    ” “算了,你心裡明白,我們不過是給逼的,不過是想大幅度提高聲音的分貝,如此而已!我們想讓那些人聽一聽這個世界上最危急的呼号,如此而已!” “可是這會惹起一場大火,到時候你和我想撲滅都來不及!這是大地上的野火,是不能嘗試的,老弟!” 小白的拳頭撞到一起,又平端到胸前:“老兄,這是什麼時候了,你還顧慮成這樣!都像你,那就什麼事也做不成。

    我們可以忍住,但對方就會越來越放手大幹,這樣整個平原就全完了,老百姓全完了。

    集團什麼時候讓過一步?我不過是這裡的一個過客,你知道我在這裡來來往往日子久了,實在是看不下去。

    這裡有紅臉老健和許多好朋友。

    而你呢?你就不同了,你是這裡出生的人,别看在城裡安了家,根還留在這裡。

    那些人等于是在掘你的根哪!老甯,你聽見了嗎?” 我的脖子發脹。

    我的眼睛也脹。

    我擡頭看他,看見小白的眼睛裡有淚絲絲的樣子。

    我的手按在他的肩上:“小白,再也沒有比我更了解你的了。

    你從經曆了婚變以後,就恨起來,恨那些人,恨所有那些家夥。

    我理解你……” “不,不是這樣!我在這裡待的時間久了,和大家成了多好的朋友,有了感情。

    我一想起這些村子,夜裡就睡不好。

    我老想着能為這裡做一些事、做成一些事,這已經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它對我非常重要——我今年三十多歲了,想一想前些年都忙了些什麼,我簡直就沒有做成一件真正有意義的事,隻圍繞着一個人在活:老婆!一點不錯,就是她,我好像生下來就為了遇見她,然後是失去她、想她、找她、念她、讓她折磨。

    我就這樣一輩子?我總得幹點别的吧……” 小白眼裡的淚水大概流下來了,我看見他轉身時似乎揩了一下。

    他回過身來時,我發現整個人臉色有些發青、身上有些抖。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想找到什麼話來安慰他。

    我為自己剛才的話後悔。

    我說:“如果我沒有說錯的話,那麼你現在仍然還在圍繞着她生活。

    你現在這樣激烈,這樣奔波,還是沒有忘她——你一天都沒有忘她。

    ” 小白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咂咂嘴:“沒什麼。

    嗯,不會流血的。

    你擔心的,我也同樣;我會記住的……哪一天我們先一起看看她的錄像吧……” 這一夜開始沒有雨,隻是霧更濃了;半夜裡小雨滴下來,然後越下越大。

    我和小白都是被雷聲驚醒的。

    雷好像貼着我們的窗戶炸響了,小白一個翻身爬起,馬上抓了眼鏡戴上。

    有人敲門,可能是老健,果然,他提着一大包冒熱氣的早餐進來了。

    我們吃飯時老健用心地卷一支煙,抿一抿點上火,大吸一口說:“生了。

    ” 小白擡起頭看他。

     “老荒的閨女昨個生了。

    ” “男孩女孩? 老健哼一聲:“不知道。

    連接生的人也不知道。

    ” 我愣了:“這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怪胎呗。

    模樣吓人……沒有活下來。

    葦子瘋了一樣,他老婆哭得昏過去了。

    ” 我和小白要去看葦子,老健阻止說:“先别去了,這事兒還沒有多少人知道。

    獨蛋老荒愛面子,他不讓接生的人張揚出去。

    ” “那你怎麼知道的?” “葦子告訴我的——他什麼事都不瞞我。

    ” 小白看看窗外的雨,咕哝着:“四周村子裡這樣的事多了,已經想不起是第幾個了……這都是喝的水、是四周的毒氣搞成的,已經沒法過下去了……” “我想不到這樣的事能攤到獨蛋家裡,”老健拍腿,“這一下還有什麼可說的,這不是刀架上了你獨蛋的脖子上嗎?” 4 因為葦子堅持要為媳婦看病,老荒擋不住。

    三先生被請來了,他讓我和小白吃了一驚。

    沒見過這樣的人:七十來歲,瘦,全身像有一層熒光,嘴唇翻得十分厲害,眼皮雙了好幾層;他的胡子全白了,目光迷離,給人一種茫然四顧的感覺,見了生人十分平靜,隻微微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