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營養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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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洗耳恭聽。

     “你把鲇魚内髒去掉,不過頭可不要扔,頭部是做強精材料最重要的部分,千萬不能扔掉啊。

    洗淨了,然後擦幹。

    知道豆豉那種東西嗎?” 我說知道。

     “用一點豆豉大煮。

    煮上半天,再把鲇魚放在油鍋裡,用生姜大蒜焐烹,這時把豆豉加進去就行了;不過千萬不要加醬油,那樣你才可以嘗到鲇魚的鮮美味道。

    ” 我笑了。

     “你知道泥鳅嗎?” 我點點頭。

     “泥鳅湯可是好東西啊,有些人疲勞了,不想走路,也沒有*。

    對這些男性同志,我建議他不妨喝一些泥鳅湯。

    如果一個月裡能喝上十次八次,那還了得!” 我點點頭。

     “有一個朋友臉色發黃,當然也有那方面的毛病。

    我告訴他:捉點泥鳅,洗去泥,擦幹,這就可以除掉臭味。

    要注意,做的時候泥鳅骨頭千萬不要扔掉。

    你在鍋裡放些油,先把它的骨頭煎一煎,然後撥到一邊去;最後把泥鳅做好了,再把骨頭放回鍋裡,加上水和姜,用小火慢煮。

    待其變為乳白色以後再煮一點時間,去掉湯上漂的油,取其精華,并且把骨頭和泥鳅肉統統丢掉。

    你要喜歡,還可以放一點鹽啦、胡椒啦。

    煮一次五條六條泥鳅足可以了。

    那些沒有食欲、沒有*、貧血、臉色難看的人,或者是喝酒多了肝髒受損的人,就靠它補貼元氣。

    你知道‘靜思庵主’這個人吧?” 我以前聽他說過,這時沒有回答。

     “這人大學問哪,文雅青年,隻差一條:沉迷書籍,勞傷過度,萎靡不振。

    反正都不是外人,我問他:那方面怎麼樣?他搖搖頭。

    我就讓小冷做了兩次泥鳅湯給他喝。

    後來不出一個星期,眼瞅着臉紅了,兩眼也有了神氣頭,見了曬在繩子上的花花綠綠的衣服也喜歡看了。

    ”他說着拍手笑起來。

     我覺得有趣,問:“那是怎麼回事?” 黃科長嚴肅起來,伸出一根手指:“告訴你,小夥子凡是走在街上,看到涼台上晾曬的花花綠綠的衣服也不看一眼的,那就準是有毛病。

    ” 這種奇怪的推論使我大為驚訝,長時間合不攏嘴。

    我不由得想起上班的路上,在小巷子兩旁的那些涼台上,常常可以看到晾曬的花花綠綠的衣服。

    我不記得自己有意去看過。

    我隻是無意間注意到的。

    所以說,我也無從判斷自己是否有病了。

     黃科長又告訴我,有一次首長也無精打采地來了,他一看就知道是為什麼來的。

    “他不好意思講,我就問他。

    不出所料,正是那病啦。

    他問我是否有秘方能治療那種衰退的毛病。

    我明白首長不比常人,不妨再慎重些。

    我記起了我們營養協會聘請的一個老顧問,他是剛剛從國外回來的,以前他的先輩做過宮廷禦醫呢。

    我領他見了老先生。

    老先生胖胖的,坐在一把硬木椅上,抄着手。

    他才不管什麼首長不首長呢。

    我把首長的病向他一五一十講過,他也不說話,一頃刻,隻抓起筆來寫了幾個大字。

    我拿到光亮處一看,見上面寫了:五苓散與金銀花。

    首長取到手裡一看,立刻搖頭,說有人也推薦他服了兩個多月的五苓散,毫無起色,手腳仍然無力。

    我把首長的話一字一字複述了一遍。

    要知道首長是外地口音,我怕老先生聽不懂。

    誰知老先生耳聰目明,立刻接答首長的話說:‘你要将金銀花與五苓散放在一起煮茶喝,那樣尿會增多,火氣自然會受到壓制,就會産生效果的。

    ’結果首長就接納了老先生的處方。

    一個星期之後果然見好。

    我總結其中經驗,無非是:與其急于強精,倒不如先将他的腎髒炎症治好。

    你想一想,首長腎髒一定有些毛病,那種毛病不治好,就是天天吃人參炖鴨,恐怕也沒有效果。

    其實隻要加上金銀花,便能效果倍增。

    不過記得老先生囑咐了一句:千萬不能吃任何帶鹹味辣味的食物。

    若想強精,就應絕對避免增加腎髒的負擔。

    你想一想,小甯啊,火氣受到壓制,腎髒自然就會發生作用,當腎的機能活潑起來,連帶也會導緻性能力的增強。

    我試驗過多次,你不妨留意一下。

    ” 我笑笑:“一定留意。

    ” 有時候和小冷談起黃科長,我總要有個古怪的念頭,想打聽一下這個老頭子從哪搞來那麼多亂七八糟、又是有頭有尾的知識?可惜小冷的興趣全然不在藥膳。

    後來我發現她的工作室裡多了一幅很蹩腳的畫,仔細看了看,才發現那是黃科長作的。

    我笑了。

    這又使我明白黃科長會畫幾筆。

    小冷問我:“你也懂畫吧?” “隻不過看了一些,不能說懂。

    ” 她意味深長地“嗯”了一聲,又問: “你朋友中間有畫家嗎?” “那當然有的。

    ” 小冷說:“我也喜歡畫。

    ” 我想這倒難能可貴。

    我問:“你擅長畫什麼?” 她搖搖頭:“我不會,不過我弟弟會一點。

    ” 我想她弟弟就是那天看到的小斜眼,這使我有些懷疑:“就是那天來過的那個嗎?” 她點點頭。

     “他跟誰學畫?” 她的下巴搖着:“反正他有那麼一幫朋友。

    他不常畫,不過他喜歡收藏。

    他收藏了很多,你如果喜歡,我就領你去看看。

    不過——”她眼看着窗外,壓低了聲音:“可千萬不要讓黃科長知道了……” 我不明白。

     “黃科長如果知道了,他看中了的畫就會要,你想想我們好意思不給他嗎?他要什麼我們都得給。

    不過那些好畫我可不能給他。

    我從來不敢讓他到我們家去看畫,因為這個人哪,見了畫就像蒼蠅見了血!” 我笑了。

    我想這個比喻可真有分量。

    小冷咕哝不停:“這個年頭,喜好什麼的都有。

    就說我們那個胡同裡吧,有的孩子好玩鴿子,一千兩千地花,買鴿子,吓人。

    還有的喜歡玩鷹、玩風筝,走北京去濰坊的,搞來各式各樣的風筝,把櫃子都塞滿了。

    說起來你不信,還有人喜好外國人。

    ” 最後一句我不明白。

    她解釋說,她們鄰居家的一個姑娘在博物館裡幹,那些外國人到博物館參觀,她就纏着人家,領人家一塊兒去遊湖、逛山。

    “反正隻要是黃頭發藍眼睛高鼻梁的,她都喜歡。

    她還學了兩三句外國話,老是‘噢開、噢開’的,你說煩不煩死個人。

    俺那胡同裡的老太太都說:‘天哪,好模生生的閨女家,老想着讓鬼子幹幹……’” 小冷說話多潑辣。

    我覺得也好笑。

    這種潑辣勁兒或多或少是我們這個營養協會傳授給她的。

     她一再邀請我到她家裡去玩。

    最後又談到了畫的問題,我開始有點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