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滅 16 沼澤

關燈
,”她笑了起來,笑得勉強而憂傷。

     他突然閉她邁了一步,笨拙地抱住她,把自己的不善于溫存的面頰貼着她的臉。

    她覺得,他是想吻她,他也的确是有這個意思,但是他不好意思這樣做,因為礦上的小夥子們隻是跟姑娘們亂摘,很少跟她們溫存。

    自從他們共同生活以來,他總共隻吻過她一次:那是在他們結婚的那一天,當時他喝得爛醉,旁邊的人們大喊着“苦啊!”① 【①俄羅斯風俗,舉行婚宴時來賓舉杯喊“苦啊!”,新郎就要與新娘親吻。

    -一譯者注。

    】 “……這又算收場了,一切又都是老樣子,好象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似的,”莫羅茲卡得到滿足,靠着瓦麗亞的肩膀蜷着身子睡着了,這時候她懷着苦悶和憂傷這樣想道。

    “又要走老路,還是那艱苦乏味的生活--而且弄來弄去還是老一套……但是,我的天哪,這裡面的樂趣是多麼少啊!” 她翻了個身,背對着莫羅茲卡,日上限,蜷起腿,可是怎麼也睡不着。

    ……遠遠地,從村後的黃泥河子鄉大路開始的地方,也就是有呐兵站崗的地方,傳來三聲信号槍聲。

    ……瓦麗亞叫醒了莫羅茲卡,--他剛擡起頭發蓬亂的腦袋,村後又響起哨兵的别旦槍聲,而且好象還禮似的,馬上就有連珠似的機槍聲,狼嗥般地嗒嗒地響了起來,劃破了夜的黑暗和寂靜…… 莫羅茲卡不高興地揮了揮手,跟着瓦麗亞從幹草房爬下來。

    雨已經停了,但是風刮得更有勁,什麼地方的百葉窗在砰砰地響,潮濕的黃葉在黑暗中飛舞。

    各個農舍裡部點起了燈。

    偵夜人一面喊一面沿街跑過去,挨家挨戶地敲門。

     莫羅茲卡好不容易走到馬棚裡,牽出他的“猶大”,在這幾分鐘裡,他昨天的一切遭遇重又湧上心頭。

    一想起破打死的眼睛象玻璃球的米什卡,他的心就緊縮起來,接着,他又懷着極端厭惡和恐怖的心情突然想起昨天自己的全部醜态:他喝得醉醺醺的滿街亂晃,所有的人都看見了他這個喝醉了酒的遊擊隊員,全村都聽見他在大唱淫蕩的小調。

    跟他一塊的是他的對頭密契克,--他們倆很親熱地一塊遊逛,而他,莫羅茲卡,還發誓說自己愛他,請他寬恕--請他寬恕哪一樁呢?為了什麼呢?……現在他感到自己的這些舉動簡直是虛僞可恨。

    萊奮生會怎麼說?而且,老實說,這樣創作非為之後,還有什麼臉看見岡恰連柯呢? 他的夥伴大部分已經給馬備上鞍子,把馬牽出大門,他卻不是短了這樣,就是少了那樣:鞍子上沒有肚帶,步槍還在岡恰連柯的小屋裡。

     “季摩菲,好朋友,救救我吧!”他看見杜鮑夫在院子裡跑過去,就用哀訴的、幾乎要哭出來的聲音央告說:“把那根備用肚帶給我吧我看見過你有的……” “什麼?!”杜鮑夫怒吼起來。

    “你剛才到哪兒去啦?!”他發瘋似地把馬推開,吓得馬匹都豎立起來,他一邊破口人罵,一邊走到自己的馬跟前去取肚帶。

    “拿去!……”他氣憤他說,過了一會他走到莫羅茲卡跟前,猛地用肚帶使勁朝他背上抽了一下。

     “當然羅,他現在可以打我,我這是活該,”莫羅茲卡心裡想,連嘴也不回,因為他并不感到疼痛。

    但是他覺得這個世界似乎格外陰暗了。

    他覺得,無論是黑暗中這些僻孵啪啪的槍聲,是這片黑暗,還是在村外等待着他的命運,似乎都是對他一生所作所為的天公地道的懲罰。

     在各排集合和整隊的當兒,射擊聲已經到了河邊,形成了半圓形;炸彈發射炮嗚嗚地響起來,好象一條條燦然發光的魚叮叮當當地響着,在村子上空飛舞。

    巴克拉諾夫穿着外套,束上腰帶,手裡拿着手槍向大門口跑去,嘴裡喊着:“下馬!……排成一橫隊!……你留二十來人守在馬旁邊,”他對杜鮑夫說。

     “跟我來!跑啊!……”幾分鐘後,他喊了一聲,便向黑暗中沖去;散兵線跟着他跑上去,邊跑邊掩上外套,解開子彈帶。

     他們在半路上遇到逃跑的哨兵。

     “敵人的人馬多得數都數不清!”哨兵們驚慌失措,連連擺動着兩手叫道。

     大炮齊聲轟嗚;炮彈在村子當中爆炸,有一刹那工夫把一小片天空、傾斜的鐘樓和牧師家的露水晶瑩發亮的園子照得雪亮。

    亮過之後,天空顯得格外黑暗了。

    現在炮彈是連續爆炸,中間隔着一定的短暫的間歇。

    村邊的什麼地方升起一片火光,大概是草堆或是房子起了火。

     巴克拉諾夫的任務是去阻擋敵人,讓萊奮生能夠把分散在全村的部隊集合起來。

    可是他帶着一排人還沒有跑到牧場那邊,就在炸彈爆炸的亮光中看見敵人的散兵線迎面跑了過來。

    根據射擊的方向和子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