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滅 16 沼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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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麗亞沒有參加進攻,--她和辎重一同留在原始森林裡。

    等她來到村裡的時候,大夥已經分别住進農民家裡。

    她發現,大夥亂七八糟地占據了住房,随心所欲:這一排跟那一排混在一起,誰也不知道誰在哪裡,大夥又不聽指揮員的命令,--部隊變得七零八落,互不相關。

     在到村裡來的路上,她看到莫羅茲卡的死馬的屍體;但是沒有人能夠肯定地對她說,莫羅茲卡出了什麼事。

    有的說,他被打死了,這是他們親眼目睹的;有的說,他隻是受了傷;還有的對莫羅茲卡的情況一無所知,一開口就慶幸自己的運氣好,能留下一一條命。

    瓦麗亞自從打算與密契克和解不成以來,就情緒低落,萬念俱灰,現在這一切合在一起,更加劇了那種心情。

     無休無盡的糾纏、饑餓和身心方面的痛苦的熬煎,使她疲憊不堪,幾乎沒有氣力再騎在馬上,她差不多要哭出來,最後總算找到了杜鮑夫--這是第一個真正高興看見她、用嚴峻而又同情的微笑迎接她的人。

     當她看到他那變得蒼老陰郁的臉和丙撇下垂的肮髒的黑胡子,看到其他一些圍着她的、也是發灰的、永遠粘着煤末的、熟悉的、親切而粗曠的臉,她的心就由于一陣甜蜜而辛酸的悲傷,由于對他們的愛和對自己的憐憫而顫抖起來:他們勾起她對于自己青春歲月的回憶,那時埃永恒真理具有絕對終極意義的、一成不變的真理。

    哲學,她還是個漂亮天真的姑娘,梳着兩條大辮子,生着上雙憂氣的大眼睛,白天在黑暗的、滴水的平巷裡推手車,晚上跟大夥跳舞,那時候,這些非常可笑的、有所企求的臉也是同樣地圍着她。

     自從她跟莫羅茲卡吵嘴之後,妓以乎同他們完全隔絕了,其實唯有這些曾經同她生活在一起、勞動在一起、并且追求過她的地道的礦工們,才是她的親人。

    “我有多麼久沒有看見他們了啊,我完全把他們忘了。

    ……啊,我親愛的朋友們!……”她懷着熱愛和悔恨想道,她感到太陽穴裡一陣愉快的疼痛,使她差點忍不住流下眼淚。

     這一次,唯有杜鮑夫做到了把他的一排人秩序井然地安排在互相毗連着的農舍裡,他的人在村外放哨,幫萊奮生儲備糧食,以前,大家普遍地情緒很高,日常生活對于大夥都是一樣,在那時不為人們發現的情況,這一天似乎一下子就顯露出來了:那就是,整個部隊主要是靠杜鮑夫的排。

     瓦麗亞聽夥伴們說,莫羅茲卡并沒有死,甚至沒有受傷。

    他們讓她看了他的從白軍那裡奪來的那匹新馬。

    這是一匹高大細腿的棗紅色公馬,鬃毛剪得短短的,頸脖細瘦的東西。

    既包括物質的東西,也包括精神的東西。

    ,因此樣子顯得極不可靠,好象會做奸細,大夥已經給它起了個名字叫“猶大”。

     “這末說,他還活着……”瓦麗亞迷惘地望着那匹公馬,想道。

    “那也好,我高興……” 飯後她鑽進幹草房,獨自躺在芬芳的幹草上,在朦胧的睡意中傾聽着,會不會有“老相好”悄悄地來找她,這時候,她又迷迷糊糊地懷着溫情想起了莫羅茲卡還在人世,便帶着這個念頭入了夢鄉。

     她忽然在極廢的驚慌中醒來,兩手冰冷。

    無邊的夜色在黑暗中移動着,從屋頂下面向内窺視。

    寒風蕭蕭,吹動了幹草,吹得園裡的樹枝噼啪相擊學園派“柏拉圖學派”的别稱。

    因創始人柏拉圖所創建,吹得樹葉籁籁作聲…… “我的天哪,莫羅茲卡到底在哪裡?其餘的人都在哪裡?”瓦麗亞戰栗着想道。

    “難道又要剩下我象一棵小草似的,孤孤單單地待在這個黑窟窿裡嗎?……”她象生熱病似地一邊發抖,一邊急忙彼上外套,胳膊伸不進衣袖,就慌慌忙忙地從幹草房裡爬下來。

     門邊隐約硯出偵夜人的側影。

    霧都孤兒 “是誰在他夜?”她一面走近,一邊問道。

    “是柯斯嘉?……莫羅茲卡回來了,你知不知道?…” “原來是你睡在幹草房裡嗎?”柯斯嘉又是懊喪又是失望他說。

    “可我一點都不知道!莫羅茲卡你别等他啦他玩得可起勁啦;他在給他的馬辦喪事呐。

    ……很冷,是嗎?給我火柴……” 她摸出火柴盒給他,他用兩隻大手遮着火,點上煙,然後照了照她: “你瘦了,年輕的姑娘……”接着就笑了笑。

     “火柴你拿去吧……”她翻起外套的領子,走出了大門。

     “你到哪兒去?” “去找他去!” “去找莫羅茲卡?……真有你的!……讓我來代替他行嗎?” “不,恐怕不行……” “這倒是新鮮事。

    ” 她沒有回答。

    “嘿,這姑娘倒是挺規矩的,”偵夜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