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70 列傳第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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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

    迹雖似僞,而能委曲用意。

    車服尤弊素,器物無銅漆。

    江左水族甚賤,遠每食不過幹魚數片而已。

    然一性一剛嚴,吏人多以細事受鞭罰,遂爲人所訟,征下廷尉,被劾十數條。

    當時士大夫坐法皆不受測,遠度己無贓,就測立三七日不款,猶以私藏禁仗除名。

    後爲武康令,愈厲廉節,除一婬一祀,正身率職,人甚稱之。

    太守王彬巡屬縣,諸縣皆盛供帳以待焉。

    至武康,遠獨設糗水而已。

    彬去,遠送至境,進鬥酒隻鵝而别。

    彬戲曰:“卿禮有過陸納,将不爲古人所笑乎。

    ”武帝聞其能,擢爲宣城太守。

    自縣爲近畿大郡,近代未之有也。

    郡經寇抄,遠盡心綏理,複着名迹。

    期年,遷樹功将軍、始興内史。

    時泉陵侯朗爲桂州,緣道多剽掠,入始興界,草木無所犯。

     遠在官好開途巷,修葺牆屋,人居市裡,城隍廄庫,所過若營家焉。

    田秩奉錢,并無所取,歲暮擇人尤窮者充其租調,以此爲常。

    然其聽訟猶人也,不能過絕。

    而一性一果斷,人畏而惜之,所至皆生爲立祠,表言政狀,帝每優诏答焉。

    後曆給事黃門侍郎,信武将軍,監吳郡。

    在吳頗有酒失。

    遷東一陽一太守。

    遠處職,疾強富如仇雠,視貧細如子弟,特爲豪右所畏憚。

    在東一陽一歲馀,複爲受罰者所謗,坐免歸。

     遠一性一耿介,無私曲,居人間絕請谒,不造詣。

    與貴賤書疏,抗禮如一。

    其所會遇,未嘗以顔色下人。

    是以多爲俗士所疾惡。

    其清公實爲天下第一。

    居數郡,見可欲終不變其心,妻子饑寒如下貧者。

    及去東一陽一歸家,經年歲,口不言榮辱,士類益以此多之。

    其輕财好義,周人之急,言不虛妄,蓋天一性一也。

    每戲語人雲:“卿能得我一妄語,則謝卿以一缣。

    ”衆共伺之,不能記也。

    後爲征西谘議參軍、中撫軍司馬,卒。

     郭祖深,襄一陽一人也。

    梁武帝初起,以客從。

    後随蔡道恭在司州。

    陷北還,上書言境上事,不見用。

    選爲長兼南梁郡丞,徙後軍行參軍。

    帝溺情内教,朝政縱弛,祖深輿榇詣阙上封事,其略曰: 大梁應運,功高百王,慈悲既弘,憲律如替。

    愚輩罔識,褫慢斯作。

    各競奢侈,貪穢遂生。

    頗由陛下一寵一勳太過,馭下太寬,故廉潔者自進無途,貪苛者取入多徑,直弦者淪溺溝壑,曲鈎者升進重遝。

    飾口利辭,競相推薦,讷直守信,坐見埋沒。

    勞深勳厚,祿賞未均,無功側入,反加一寵一擢。

    昔宋人賣酒,犬惡緻酸,陛下之犬,其甚矣哉。

     臣聞人爲國本,食爲人命,故禮曰國無六年之儲,謂非其國也。

    推此而言,農爲急務。

    而郡縣苛暴,不加勸獎,今年豐歲稔,猶人有饑色,設遇水旱,何以救之?陛下昔歲尚學,置立五館,行吟坐詠,誦聲溢境。

    比來慕法,普天信向,家家齋戒,人人忏禮,不務農桑,空談彼岸。

    夫農桑者今日濟育,功德者将來勝因,豈可堕本勤末,置迩效賒也。

    今商旅轉繁,遊食轉衆,耕夫日少,杼軸日空。

    陛下若廣興屯田,賤金貴粟,勤農桑者擢以階級,惰耕織者告以明刑。

    如此數年,則家給人足,廉讓可生。

     夫君子小人,智計不同,君子志于道,小人謀于利。

    志于道者安國濟人,志于利者損物圖己。

    道人者害國小人也,忠良者捍國君子也。

    臣見疾者詣道士則勸奏章,僧尼則令齋講,俗師則鬼禍須解,醫診則湯熨散丸,皆先自爲也。

    臣謂爲國之本,與療病相類,療病當去巫鬼,尋華、扁,爲國當黜佞邪,用管、晏。

    今之所任,腹背之一毛一耳。

    論外則有勉、舍,說内則有雲、旻。

    雲、旻所議則傷俗盛法,勉、舍之志唯願安枕江東。

    主慈臣恇,息謀外甸,使中國士女南望懷冤,若賈誼重生,豈不恸哭。

    臣今直言犯顔,罪或容宥,而乖忤貴臣,則禍在不測。

    所以不憚鼎镬區區必聞者,正以社稷計重而蝼蟻命輕。

    使臣言入身滅,臣何所恨。

     夫謀臣良将,何代無之,貴在見知,要在用耳。

    陛下皇基兆運二十餘載,臣子之節,谏争是誰?執事皆同而不和,答問唯唯而已。

    入對則言聖旨神衷,出論則雲誰敢逆耳。

    過實在下而谪見于上,遂使聖皇降誠,躬自引咎,宰輔晏然,曾無謙退。

    且百僚卿士,少有奉公,一屍一祿競利,不尚廉潔。

    累金積镪,侍列如仙,不田不商,何故而爾?法者人之父母,惠者人之仇雠,法嚴則人思善,德多則物生惡,惡不可長,欲不可縱。

    伏願去貪濁,進廉平,明法令,嚴刑罰,禁奢侈,薄俺斂,則天下幸甚。

    謹上封事二十九條,伏願抑獨斷之明,少察愚瞽。

    時帝大弘釋典,将以易俗,故祖深尤言其事,條以爲: 都下佛寺五百馀所,窮極宏麗。

    僧尼十餘萬,資産豐沃。

    所在郡縣,不可勝言。

    道人又有白徒,尼則皆畜養女,皆不貫人籍,天下戶口幾亡其半。

    而僧尼多非法,養女皆服羅纨,其蠹俗傷法,抑由于此。

    請一精一加檢括,若無道行,四十已下,皆使還俗附農。

    罷白徒養女,聽畜奴婢。

    婢唯着青布衣,僧尼皆令蔬食。

    如此,則法興俗盛,國富人殷。

    不然,恐方來處處成寺,家家剃落,尺土一人,非複國有。

     朝廷擢用勳舊,爲三陲州郡,不顧禦人之道,唯以貪殘爲務。

    迫脅良善,害甚豺狼。

    江、湘人尤受其弊。

    自三關以外,是處遭毒。

    而此勳人投化之始,但有一身,及被任用,皆募部曲。

    而揚、徐之人,一逼一以衆役,多投其募,利其貨财。

    皆虛名上簿,止送出三津,名在遠役,身歸鄉裡。

    又懼本屬檢問,于是逃亡他境,僑戶之興,良由此故。

    又梁興以來,發人征役,号爲三五。

    及投募将客,主将無恩,存恤失理,多有物故,辄刺叛亡。

    或有身殒戰場,而名在叛目,監符下讨,稱爲逋叛,錄質家丁。

    合家又叛,則取同籍,同籍又叛,則取比伍,比伍又叛,則望村而取。

    一人有犯,則合村皆空。

    雖肆眚時降,蕩滌惟始,而監符猶下舊日,限以嚴程。

    上不任信下,轉相督促。

    台使到州,州又遣押使至郡,州郡競急切,同趣下城。

    令宰多庸才,望風畏伏。

    于是斂戶課,薦其筐篚,使人納重貨,許立空文。

    其百裡微欲矯俗,則嚴科立至,自是所在恣意貪利,以事上官。

    又“請斷界首将生口入北,及關津廢替,須加糾擿”;又言“廬陵年少,不宜鎮襄一陽一;左仆射王暕在喪,被起爲吳郡,曾無辭讓”。

    其言深刻。

    又“請複郊四星”。

    帝雖不能悉用,然嘉其正直,擢爲豫章锺陵令,員外散騎常侍。

     普通七年,改南州津爲南津校尉,以祖深爲之。

    加雲騎将軍,秩二千石。

    使募部曲二千。

    及至南州,公嚴清刻。

    由來王侯勢家出入津,不忌憲綱,俠藏亡命。

    祖深搜檢一奸一惡,不避強禦,動緻刑辟。

    奏江州刺史邵陵王、太子詹事周舍贓罪。

    遠近側足,莫敢縱恣。

    淮南太守畏之如上府。

     常服故布襦,素木案,食不過一肉。

    有姥饷一早青瓜,祖深報以疋帛。

    後有富人效之以貨,鞭而徇衆。

    朝野憚之,絕于幹請。

    所領皆一精一兵,令行禁止。

    有所讨逐,越境追禽。

    江中嘗有賊,祖深自率讨之,列陣未敢進,仍令所親人先登,不時進,斬之。

    遂大破賊,威振遠近,長江肅清。

     論曰:善政之于人,猶良工之于埴也,用功寡而成器多焉。

    漢世戶口殷盛,刑務簡闊,郡縣之職,外無橫擾,勸賞威刑,事多專斷,尺一诏書,希經邦邑。

    吏居官者或長子孫,皆敷德政以盡人和,興義讓以存簡久。

    故龔、黃之化,易以有成。

    降及晚代,情僞繁起,人減昔時,務殷前世。

    立績垂風,難易百倍。

    若以上古之化,禦此世之人,今吏之良,撫前代之俗,則武城弦歌,将有未暇,淮一陽一卧鎮,如或可勉。

    未必今才陋古,蓋化有醇薄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