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懲淫僧巧斷忤逆案 忘形迹罰出押櫃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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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金琰既吩咐了捕頭,要傳湖蘿葡到縣衙裡來,心裡便一面思量,如果湖蘿葡真來了,應該如何對付的方法,但是一時也思量不出一個妥善的法子來。

    因為到任不久,湖蘿葡的聲名,雖早已如雷貫耳,究竟湖蘿葡有多大的本領,何以能在四川蓄成這麼大的勢力,平日在地方是怎樣的行為,都苦于不知道。

    憑空要想出一個制服他的方法來,本也不是容易的事。

    一時既思量不出,也隻好打算且待他到縣衙裡來了,會見談話之後,再作計較。

     金琰是個振作精神要做好官的人,到任之初,自然從勤理民刑訴訟案子下手,将前任未了結的案卷,一一翻閱了一遍,應後審的,即時懸牌出去,定期複審。

     次日正在坐大堂審案的時候,忽聞下面有婦人喊冤的聲音,金琰立時停了審訊,吩咐衙役且将喊冤的婦人帶上來。

     不一會兒,那喊冤的婦人已上堂跪下說道:&ldquo求青天大老爺,替小婦人做主,懲辦忤逆不孝的兒子。

    &rdquo金琰看這婦人,年齡不過三十多歲,身上雖穿着的是粗布衣服,然清潔齊整,可以看得出,是一個很愛好的婦人。

    臉上不施脂粉,自然面白唇紅,眉梢眼角,尤見風情。

    暗忖這婦人在少年時候,必是一個美人胚子。

    于今年紀不到四十歲,她的兒子不待說,至多也不過二十歲,怎麼就送起忤逆來呢?随即舉眼朝堂下一看,隻見有一個衙役,抓住一個年約十三四歲,反縛着雙手的男孩兒,站在下面好像等候傳呼的樣子。

     那男孩兒把頭低着,從堂上看不出面目來,隻身上的衣服破敝不堪,仿佛是一個小叫化。

    科頭赤腳,遍體泥污,料想這婦人送的忤逆子,就是這孩子了。

    遂向這婦人問道:&ldquo你這婦人有什麼事冤枉了,來本縣這裡喊冤?&rdquo這婦人又叩了頭說道:&ldquo小婦人的兒子忤逆不孝,小婦人辦他不了。

    求青天大老爺做主,把這忤逆子辦了,小婦人感恩不盡。

    小婦人這裡有一張狀紙。

    &rdquo說着從懷中抽出一張狀紙來,即有站班的衙役上前接了,呈上公案。

     金琰看狀紙上寫的意思是:這婦人張劉氏,年三十八歲,丈夫張漢誠是個秀才,在石泉縣很有文名,已于三年前去世了。

    臨死的時候,曾遺囑十二歲的兒子張天爵,務必用心讀書,繼續書香。

    張劉氏遵着丈夫的遺囑,将替人家做針線、洗衣服得來的辛苦錢,送張天爵到附近蒙館裡讀書。

    無奈張天爵極頑皮懶惰,不肯用功,張劉氏屢次教訓,不但不聽,竟敢和張劉氏對罵對打。

    昨日居然把張劉氏推倒在地,拳腳交下,虧得有鄰人前來解救,方得脫難。

    因為如此忤逆,隻得捆縛公堂求辦。

     金琰看了狀紙,猛然沉下臉來,拍了一下驚堂木喝道:&ldquo把這忤逆不孝的畜生拖上來。

    &rdquo那衙役答應了一聲,即将那男孩子推上,雙膝跪在公案下面。

    金琰看這孩子仍把頭低着,篩糠也似的抖個不住,細看他的面貌,雖則是污垢得難看,然五官生得甚是端正,不是下等人模樣。

    兩眼流下許多的淚水,将面部的污垢,一道一道地洗得現出肉色,更顯得一種可憐的樣子。

    金琰是個精明人,看了這情形,心裡已料知其中必有緣故。

    這孩子縱然不孝,也決不至忤逆到将娘推倒在地,并且拳腳交下。

    當即喝問這孩子道:&ldquo你就是張天爵嗎?&rdquo 這孩子見問,益發抖得厲害了,口裡隻是回答不出來。

    張劉氏跪在旁邊指着孩子罵道:&ldquo你這畜生,在家裡對我那麼兇惡,怎麼見了大老爺,就裝出這般老實可憐的樣子。

    你昨日打娘的本事到哪裡去了呢?&rdquo張天爵望了望張劉氏,兩眼的淚,益發如撒黃豆一般地掉下來。

     金琰又将驚堂木拍了一聲,對張天爵罵道:&ldquo本縣生平最痛恨的,就是不孝父母的兒子。

    你這東西,這麼小小的年紀,就敢如此不孝,本縣正好把你辦個榜樣,給一般不孝的兒子看。

    &rdquo說畢回過臉來對張劉氏和顔悅色地說道:&ldquo本縣平生最痛恨的是逆子,而最欽敬的就是節婦。

    你的丈夫死了,沒有遺下産業,你能靠着替人家做針線,洗衣服,辛苦度日;還遵着丈夫的遺囑,送兒子讀書,這真是了不得的節婦。

    不過你隻有這一個兒子,本縣若将他辦了忤逆,你的後半世卻依賴誰呢?&rdquo 張劉氏道:&ldquo青天大老爺在上,小婦人孀居,隻有這一個兒子,若不是萬不得已,豈肯送懲忤逆。

    小婦人再四思量,這逆畜既不聽教訓,兇暴性成,将來必緻在外無惡不作,拖累小婦人,并壞他死去父親的聲名。

    與其日後不僅不能靠他養老,倒得受他的拖累,不如忍痛割舍,求青天大老爺把他辦了的好。

    &rdquo 金琰不住地點頭道:&ldquo這話也有道理,你且回家去,本縣依法辦他就是。

    &rdquo張劉氏又叩了個頭,起身退下去了。

    張天爵看見張劉氏退下去,忍不住伏在地下哽咽起來。

    金琰也不作理會,吩咐帶下去好好地看管。

     金琰因為自己精幹,判案明決,當審案的時候,照例敞開大門,聽憑人民上堂觀審,以表他公正無私的态度。

    這時審案,堂上觀審的人,兩方和前面都擠滿了,張劉氏上堂喊冤,金琰留心看觀審人的神氣,覺得一般人對于張劉氏,都表示一種不高興的樣子。

    及聽到金琰誇獎張劉氏是好節婦,那些人更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那種代為不平的神氣,在場的多是一樣。

     金琰看了,心裡益發能斷定,張劉氏不是一個好東西了。

    當時退堂下來,傳了兩個在衙裡當差的本地人,打聽張漢誠生時的為人。

    據說張漢誠是個很有文名的秀才,人品也甚正派,他在日張劉氏并沒有不端的聲名。

    隻近來外邊有些人議論,說張劉氏與舍利寺的當家和尚法緣有染,不過